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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我不亲爱的孟先生 完结+番外 (戴林间)


  “‘她感到她和他之间隔着一层帘子,横着一道屏障,她第一次发觉,既然是两个人,就永远不能从心底里,从灵魂深处达到相互了解,他们可以并肩同行,有时拥抱在一起,但并非真正的合而为一,所以我们每个人的精神生活会永远是感到孤独的。’……”
  这句话直到现在我还记得。小时候囫囵不解,到很多年后的那个晚上,我一个人坐在屋里,这句话突然像潮水拍来,一个字一个字地淹过了头顶。
  我们从水库里走时,正好赶上日暮时分,火烧云从天边滚到野草荒芜的坡地上。蒿草成了一片野旷的金海,散发着葡萄紫灰色的涩气和生石榴密实的酸香。每个人身上脸上都披盖着一层朱红色的软绸,徐苗突然从后面跳到我的背上,我猝不及防,叫了一声,孟先生立刻转过头来,眼睛里映着一半的夕阳,比天上的启明星更亮。
  但很快,他也就被潘家的小胖子扑倒了,两人滚过斜坡,压倒一片金黄的草杆,另外几个拍手大笑,你背我,我推你,追赶着冲进霞光深处。
  回到家时,天已经黑透了。推开家门,寂静的客厅里亮着灯,沉默的光线照亮了沙发上的两个人。我爸坐在三座沙发的角上,正在抽烟,手边的烟灰缸里插满了烟头,像一座小小的乱葬岗。
  我妈坐在光线只能照到一半的单人沙发上,开门声一响,她猛地站起来,快步走到水池边,打开水龙头,响亮地咳嗽起来。
  我妈有轻度的慢性咽炎,但很多年没有再犯过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咳嗽成了她掩饰伤心的方式。咳嗽声越是响亮,我就知道她越伤心。
  但在一个家里伤心是不必说出来的,夫妻有时就像狭路相逢的人生死敌。
  至于我是什么时候洞悉她这个把戏的,我说不清,我就是知道。站在门口,只能瞥见她的下巴,她用手飞快地抹了一把脸,像揩去脸上的什么脏东西。
  换好拖鞋,我爸却像没有看见我似的,一动不动。我妈关掉水龙头,走回客厅,撩了一把头发:
  “又跑到哪里去疯了?吃过饭了吗?”
  我摇了摇头。
  “厨房里有挂面,自己下点。”
  我点点头。
  我爸手上的那支烟吸完了,被狠狠按进烟灰缸里,仿佛按的是谁的脑袋,扑飞起来的烟灰是灰白的脑浆。他站起来,一抖衣服,烟灰在空气里飘飘浮浮——我妈飞也似的撞开我,三两步冲上前,像一股把我劈成两半的旋风:
  “你要去哪儿?你还要往哪儿去?何国涛,你给我搞清楚,这才是你的家!”
  “你不要无理取闹!”
  我爸狠狠地指着她,手指的形状像一口杀人无往不利的刺刀。他飞快地扫了我一眼,转身拉开大门。
  我妈陡然发出一声近乎兽类的哭嚎,扑了上去,手脚并用,又抓又咬,又踢又打,冷不丁把我爸推得一个趔趄,撞在墙上。他立刻反推了她一把,她再度扑上来,他只能狼狈地抓住她的手,两眼暴突:
  “你这个疯子!”
  “今天你敢走,我就死给你看!”
  此时我妈已然忘记了她是个怀孕的女人,蛮力惊人,把我爸往屋里拖;我爸一手扳着沙发,死命往后挣。腻黄的灯光落在扭曲变形的两张脸上,如同两只狂性大发的甲虫。
  我立在原地,身上被我妈撞开的地方还隐隐作痛,这滑稽的场面让我太阳穴突突狂跳,无所适从。
  我爸终于挣脱了钳制,手背通红,仿佛刚从开水里拿出来;我妈向后噔噔倒退两步,还没站稳,又锲而不舍地扑向他。这回我爸早有防备,闪身躲过,反手利索地掴了她一大巴掌。
  我感到自己像一块被猝然挤压的海绵,声音从四面八方的毛孔里挤渗出来,勉强汇在一起。
  “爸!”
  我妈跌倒在沙发扶手上,我刚一伸手,他已经狂风一般地夺门而逃了。
  我的大脑有那么一瞬间完全空白,我妈还维持着刚才被打的姿势,捂着半边脸,倒在沙发上,我这才回神,伸手去拉她。
  “妈,你——”
  刚刚碰到,她却触电似的弹起来,一把甩开我的手:“你滚!给我滚出去!”
  伴随着她的骂声,“咚”的一声,烟灰缸打翻在地,摔得粉碎,我手上一阵剧痛,好几秒钟里,半条手臂都没有任何知觉。玻璃渣子和烟灰满地都是,一片狼藉,她把脸埋在两只手里,浑然不顾丑态地嚎啕大哭起来。
  那哭声会咬人,我不敢待在原地,转身跑进厨房。
  借着厨房的灯光,我才发现右手背上紫了一大片,贯着两道长长的伤口。细的那条是烟灰缸的角划的,粗的应该是我妈不小心用指甲抓到的,一溜皮全被刮掉了,粉红的嫩肉里沁出铁锈味的血,慢慢聚成一颗,滑到手腕上。
  用水冲干净手,慢慢不再流血,我拿出锅烧水煮面。
  面煮好了,吃完了,碗也洗好了,我又盯着碗里的水一滴一滴地沥干,才走出去。
  客厅里的那个女人,像是我妈,又像不是。我一回到客厅,她噌地站起身,走进卧室,卧室门发出震天的巨响。
  我实在不够聪明,一直想不通他们为什么大打出手。
  直到半个月后,我从我爸的西服口袋里摸出一只腕表,才后知后觉地知道,原来他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
  我现在还记得那只表,小巧精致,可以想象,戴上它的那只手腕是怎样的纤细玲珑。我把它原样塞回去,按进了口袋深处,恨不得那里面有个黑洞才好。
  我跟我爸说,我没有找到他的钱包。他在阳台上喝茶看报纸,一边说我笨,从身上摸出五块钱递过来。我妈在他旁边晾衣服,嘴里哼着歌。
  我拉开大门,他们都在身后说早点回来,路上注意安全。
  也许那天晚上都是一场幻觉。我把手抄在口袋里,这样想道。
  可惜我爸只回来应了两天卯,就又开始来去无踪。
  我妈却不闻不问,每天摸着肚子自言自语,不时发出慈爱的低笑。
  “你可要长得多像我,别又跟你哥哥一样。”
  “等你生出来,妈妈给你找老师学点东西,不能光读书。学音乐怎么样?妈妈以前想学钢琴,可惜没那个条件。你倒是命好……”
  五天后的晚上,我爸照例又不在。睡到半夜,我被一声惨厉的尖叫惊醒了。
  是我妈的声音。
  她流产了。


第9章
  孟先生回来休假了。
  昨天我收到邮件时,老周闲来无事,正在我们办公室里大谈商机,怂恿我和小王买房。小王听闻,露出朴实打工仔的憨厚笑容:“周总,我没钱。”
  老周痛心疾首:“每天跟着我耳濡目染,怎么能对金钱和商机这么迟钝!”
  小王说:“周总,我今年才二十六,女朋友都没有,不急着结婚。”
  “结婚是促使人产生买房欲望的一个充分条件,但我让你们买房是为了什么?要看到里面无穷的投资价值!”
  “那我再攒攒,过两年投资。”
  “年轻人,要知道投资是有时效性的,只有走在前面的人才能挣钱。小何啊,你有什么想法?”
  我装作醉心于工作。
  “你今年整三十了吧?”
  “还有半年,我生日年底。”我提醒他,暗示不要忘记员工的生日福利。
  老周的手臂搭上我的椅背,笑得如同街坊大妈:“终身大事准备得怎么样了啊?”
  “没车没房。”
  小王说:“君哥不是有辆奥迪A6吗?”
  “哦,那是和朋友一起买的。”
  老周难以置信:“车还搭伙买?你们怎么分配?”
  “他出国了。”我说。
  老周误以为我是诓人家做冤大头,直夸我狡猾有心眼儿。
  这奸商真是满肚子坏水,深交不得。
  孟先生和同事一起回来,没让我接,大概是准备先回家。资本家周老板善心大发,带几个高管老狐狸和我这个打杂秘书,加上得力助手小王,去了一家他新发现的地道西班牙餐厅吃饭。
  回到家里,我把屋子收拾一通,洗完澡就早早上床,蒙头大睡。
  我习惯关门睡觉,朦胧中听见大门门锁响动的声音,猛地惊醒,发现已经是早上六点半了。
  拉开卧室门,伸了个脑袋出去,大门果然敞着,孟先生正在门口换鞋。
  他一见我就笑了:“耳朵这么尖。吵醒你了?”
  我刚睡醒都迷迷瞪瞪的,看着他把行李箱推进来,倒回床上,让出一条路。
  “我先去洗澡,你再睡会儿。”
  我陷在枕头里应了一声,感觉到他的手在我头上摸了一把。
  孟先生出去时带上了门,但我还是听见隐隐约约的水声,仿佛把枕头都淋湿了。楼下也热闹起来:早起买菜的老太太抑扬顿挫的交谈声,汽车引擎的咆哮声,咔嗒咔嗒的高跟鞋声……
  我终于完全清醒了,从床上坐起来。
  孟先生穿好衣服,我正好洗漱完,在镜子前和他交换了一个敷衍的吻——他是困的,我是饿的。
  比起他的肉体,我现在更想吃饭。食色性也,食在前面,老祖宗果然通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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