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击恰好出现在他大幅度好转的时候,褚熙手下的疯狗在正主垮台之后不计一切代价的想要杀了他报仇,医院的安保固然很好,但却不能做到真正的水泄不通。
杀手伪装成医护潜入,德钦凭借着异于常人的第六感在第一时间发现了异样,被阻拦的杀手只能选择在将近百米开外的地方开枪,这才使得那颗原本用于近距离射击的大口径子弹没有彻底豁开他的胸口。
他连着上了很多次手术台,写着新年快乐的那条短信是他在反复被推进抢救室的间歇中发出去的,他根本没有握住手机的力气,护士替他拿着,他用手指艰难的触碰屏幕,趋于模糊的视线和总是断片的思绪让他没有办法发出一条字词准确的消息。
他受了很多罪,经历了极其痛苦的抢救,可在那些反复挣扎的时日里,他并没有感到任何的恐。
于他而言,上手术台的次数越多他才越觉得心安,一年前经历这些的是季澜,他这个厚颜无耻的罪魁祸首,只能通过这样的方式来赎罪。
“真的,再等等我……很快就回去了,等我回去……我全都改…我们……我们重新……季……季澜……?你……”
靳寒仍在用嘶哑的声线解释着,他像是个乞求回应的弃犬,虚弱艰难的摇晃着满是尘土和污秽的尾巴,试图求得哪怕一个眼神的怜悯。
他在季澜起身的那一瞬间变得仓皇无措,他伸出已经有些嶙峋的手掌去扯季澜的衣角,他迫切的需要一个回应,哪怕是尊严尽失的去求,他也愿意去做,因为在此之前的季澜只是从他身边离开了,从没有告诉他会不会回来。
地狱和天堂往往总在一线之间,靳寒的手指隐隐一颤,指尖在即将触碰到衣料的时候蜷缩了起来,身体腾空的处境让他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靳寒不敢挣扎也不敢乱动,只能僵硬又呆滞的任由季澜将他从躺椅上打横捞起来。
“没有这种可能,重新开始,太容易了。”
季澜抱得不轻松,靳寒瘦归瘦,但毕竟骨头还在,从躺椅到床边短短几步路走过去,他就被累得有点气喘。
“……你养伤,该吃药必须吃药,我可以暂时不和你计较以前的事情,一切等你伤好之后再说。”
季澜把他抱去床上之后又回到桌边取了止疼药和水先后递到他唇边,喂水喂药动作依然小心得体,但却没有从前那种纵容之极的耐心了。
指尖掰开齿关把药瓶送进去,再用杯沿压住下唇往里倒水,季澜神色和缓的做着这一切,的动作之间颇有几分给靳球球塞驱虫药的意思,起承转合,毫不手软。
“你别妄想着什么重新开始,我可以很明确告诉你,这不可能。”
季澜边说边抬手擦去了靳寒嘴边的水渍,细白精致的手指已经恢复如初了,一年时间足以让新生的指甲重新变得平整光滑,但再长的年月也不可能修复心里面的刻痕。
“靳先生,我在你身上白耗了十年,我不后悔,可是我委屈,我不甘心,我也不是什么好人,我知道我不该像你一样睚眦必报,可我受不了。”
将心理最阴暗的一面尽数剖开的滋味令人愉悦,不是所有人都能堂而皇之的把肮脏卑鄙的念头说出口,他用了十年时间给靳寒挥霍糟践,他被耍得遍体鳞伤,没有得到应有的回报,所以这十年是他最好的筹码。
他从来都不是个单纯善良的人,他以前可以想尽办法跟靳寒耍心思讨关注,如今更可以做得变本加厉。
季澜露出了一点笑意,他按着靳寒的肩膀帮他掖好被子,两人之间的距离在他俯身的动作下被缩进到无限趋近于零,可就在即将吻上靳寒额头的时候,他倏地停下了动作。
“所以我要你至少赔我十年,至少像我对你那样耗上十年,只有这样,十年之后,我们兴许才有可能重新开始。”
楼里有空屋可以供季澜休息,这处庄园是洛萨的,靳寒出事之后,疗养院里就没再接待过任何一个病人,周围的警卫加倍,连安保设施都统统更新了一边。
季澜在靳寒哭够了睡熟了之后才得以抽身去了自己的落脚处,没有医疗器械的房间更像是个舒适宽敞的酒店套房,一厅一卧,独立卫浴,落地窗正对着楼下的花园,窗户一开就能闻到沁人心脾的草木香。
季澜没带行李,他前脚刚进屋,德钦和黎叔后脚就来敲门给他送换洗的衣物和日常用品,黎叔还是老样子,大概是最近忙得太累,身形稍微消瘦了一点,但目光还是一如既往的精亮深邃。
而德钦抱着储物箱进屋帮他摆放茶杯、水壶、游戏机这些乱七八糟的物件,一举一动甚是殷切,季澜脱下身上的短款风衣往沙发上一扔,德钦立马就屁颠屁颠的捡起来帮他挂去了衣帽架上。
“他之前的治疗基本上算是成功了,就差这个伤,再有几个月也就养好了,医护都很好,你不用上火,也不用跟着忙活什么”
黎叔是有那么一点小愧疚的,季澜算是把靳寒托付给他了,他信誓旦旦的带着靳寒出来,原本是打算还给季澜一个脑子没病的正常人,结果没看住场子,反而还让靳寒挨了一枪。
“你来就算是便宜他了,你不用跟着操心他的身体,休息好了可以去城里转一转,或者去山里滑个雪,这边风景还挺好的,你要是想去我就让德钦开车陪你。”
黎叔把嘴里的尼古丁含片从左边滚到右边,他无视了德钦充满抵触的目光,就这样无比坦然的把自己的小男朋友卖了出去。
“我去,杜姐还让我给她代购,对了,钱。”季澜在德钦抱来的大盒子里挑挑拣拣,翻出来一张国外的手机卡怼进了自己的手机里,做完这件事情之后,他又抬头冲着黎叔伸出了手,
“你们这次赌的,我要分七成。”
季澜眸色黑亮,一贯文静温和的脸上罕见的多了那么点皮的意思,他歪头搓了搓自己的指尖示意黎叔赶紧分钱,“陈焕赌两年,杜姐是三年到五年,你压得十年起步,我都知道,掏钱,不然我现在就去告诉那个老外,你的现任是个小太监。”
第31章
季澜从没有正八经的出国玩过,他先前跟着靳寒跑了不少地方,但全部是因为公事,每次都行程匆忙,到了地方除去谈合作、签合同和各种各样的应酬之外,没有半点可以放松的机会。
黎叔把德钦全权交给他差使,季澜也就顺理成章的把德钦变成了自己的司机兼导游,他在疗养院的房间里缓了一天,时差一倒过来就兴冲冲的揣着从黎叔那讹来的钱,拉上德钦杀去了城里。
季澜不过才二十六岁,他是个喜欢新奇玩意的年轻人,靳寒拘着他那么多年,没让他看见真正的世界,如今有了机会,季澜自当是出笼的鸟,德钦拉都拉不住他。
异国他乡的街头,不同的人种,不同的语言文化,季澜好奇的路过一个又一个看不懂招牌的店面,时不时还会驻足隔着橱窗玻璃往里看一会。
他和德钦的口语都不好,他勉强可以进行一点日常的交流,德钦的技能点则点在了缅语、泰语和藏语上,关于英语方面一直死死驻扎在I’m fine thank you and you的程度,那么多年过去半点进步都没有。
不过季澜也就是看个新鲜,他没有和当地人交谈的打算,在城里逛够了他便拉着德钦去了商场,照着小老板和杜戚给他拉得单子,任劳任怨的开始代购。
杜戚列出来的单子是纯英文的,季澜连中文的精华和面霜都分不清,就更别提英文了,他把单子直接交给了柜台的导购,打算直接按单拿货,刷卡走人。
季澜本以为这是个很容易的事情,但他没想到的是,一米九七的德钦居然在买化妆品的店里搬着凳子坐了下来,而且还掏出了兜里的翻译器,认认真真的问导购哪种产品的保养抗老效果最好。
这世间大概总是反差萌最为致命,德钦生得太过刚毅硬朗,与季澜相比,他的面相更为立体,也更符合欧洲人的审美,一个高大健美的年轻东方男人用翻译器一字一句的尝试给自己年长的恋人买护肤品,这种诡异又体贴的萌感硬是引来了不少人的热心帮助。
听不懂的语言远比同等程度的母语要嘈杂,季澜眼角微抽,他起先还想耐着性子等一会,但他很快就神色复杂的起身离开了座位,甚是贴心的给隔壁柜台那个看上去就是个小基佬的导购腾出了位置。
商场的顶楼的咖啡厅有露台,可以看到不错的景色,季澜抱着参观学习的态度点了一杯咖啡,今年年底,咖啡馆租的店面到期,前两天徐晓还在跟他商量要不要换一个地角重新开张。
德钦那边一时半会买不明白,怎么说也得一个多小时,他实在不喜欢人多吵闹的地方,所以他和德钦约好买完东西再碰面。
异国的风光总是有些不太一样的滋味,季澜捞了杯里的冰块含在嘴里使劲嚼了嚼,涩苦的咖啡回味醇香,他倚在舒适的扶手沙发里合上了眼睛,宁静安逸的氛围将他裹挟其中。
可惜他并没有安静的休息太久,属于陌生人的脚步声将他从昏昏欲睡的境遇中唤醒,他揉着额角睁开眼睛,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条墨绿色的领带,在领带中间偏下的位置,别着一枚狼首图案的领带夹。
通常来说,对于一个快要五十岁的男人而言,这样一枚领带夹过于张扬浮躁,可季澜却不这么认为,这世间除了狼之外,没有第二种动物能做洛萨的象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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