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澜试过把靳球球放进休息室里,也试过在靳寒开会的时候独自在办公室里工作,但无论怎样他都不能按时处理好手头的工作,往日里熟悉的文字和数字在他眼里乱成一团,他的阅读能力下降了很多,连最简单的日程表也得反复核查几遍才能编排成型。
他没敢跟靳寒提这件事情,与工作有关的话题比任何事情都严肃,他从十七岁开始就一直在努力不让靳寒失望,所以眼下他允许自己身上发生这种事情。
然而该出事的时候肯定会出事,他这种情况在周转繁忙的大公司里的确是致命的问题。
他们回公司的那个周五,靳寒在会议室里开这个季度的总结会议,他窝在休息室的单人沙发上边揉眼睛边看眼前的设计图,这是靳寒给他的任务,似乎是楼盘那边核心建筑的设计草案,靳寒让他挑个顺眼的出来。
手机来电显示是公司里的座机,季澜放下鼠标接起电话,电话那头的人听上去有些焦急,连句客套话都没有,直接开口询问他靳总什么时候能开完会下来。
季澜一头雾水的问他有什么事情,那边打电话的副总不敢对他怠慢,只能压着心里的火气耐心的跟他解释靳寒今天原本跟人有约,而对方已经在会客厅等了快二十分钟了。
季澜的手有些凉,他推开会议室大门的时候两只手都在不由自主的发颤,屋里正在跟靳寒汇报的人立刻收声,满屋的高管努力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这些人显然是知道前车之鉴的,死活不想被靳寒抓住把柄扣工资。
季澜没有办法掌控自己的音量,他俯身凑去靳寒耳边,刻意压低声音的结果就是只能发出嘶哑的气音。
好在靳寒立刻起身带着他往屋外走,几秒之后,他们到了空无一人的走廊上,季澜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他低头用力扣着自己指甲边的小倒刺,没什么血色的唇瓣抖得厉害。
“任老那边跟您约在现在见面……我昨天核对之后确认的,但是,但是我,忘记跟您说了,人现在已经在会客厅了,您…靳先生…您这边能停一下过去吗?”
纰漏就是纰漏,即使靳寒纵容他也没有办法挽回局面,谁得时间都耽误不起,靳寒现在下楼见人就要把这边的事情扔下,更何况任老那边已经迟了,靳寒想谈的事情可能也会因此而失败。
季澜越说声音越小,他把食指指尖抠出了血,细小的伤口传来阵阵尖锐的刺痛,他被靳寒抓住手的时候还想往后躲,脚底踉跄之间还差点自己把自己绊倒。
“我现在去处理,不许抠手!季澜,头抬起来,你回去等我,小屋里有药箱,自己涂药,不许再抠手了,我说不许再抠手了!回去等我——!听见没有?!”
第15章
季澜一个人独自回了顶楼的办公室,与他擦肩而过的同事们看出他脸色不好也都不敢搭腔,
他打开指纹锁推门进屋,空荡无人的房间里出奇的寂静,整个空间里只有靳球球沐着阳光打呼噜的声响。
在靠墙的小柜子里翻找出药箱很容易,但季澜却一直没能撕开创可贴的包装纸,他指尖颤得厉害,神经性的抖动脱离了身体的掌控,他不得不低头冲着自己手背用力咬了一口,这才让两只手暂时稳定下来。
他用了五分钟跟包装纸较着劲,再次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了他快要成功的动作,他掏出手机按了免提,来电话的是公司前台的接待,说是有人一定要见他。
严皓比上次见面的时候利落了许多,他显然是精心打扮过的,定制的衣装裁剪精良,深栗色的头发妥帖定型,来之前他仔细挑选了十几瓶男士香水,反反复复试了几个小时,险些把自己熏到鼻子失灵,最终才确定下味道最清新雅致的一款。
季澜到楼下的时候刚过十一点,采光很好的小会议室里满地金黄,严皓站在窗边等他,年轻俊朗的小少爷回到了自己应有的那个意气风发的模样。
“严少爷,靳先生在会客,您有什么事情可以改天……”
季澜其实是个很迟钝的人,他对靳寒之外的所有人都不算挂心,在严皓当众邀请他跳舞之前,他一度和其他人一样认为着严皓喜欢的人是靳寒。
眼下也是如此,他看不出严皓的来意,更不曾察觉严皓是为了他才梳妆打扮换洗一新的,他毫无反应的迎上青年深情温柔的目光,说出口的字句完全是例行公事的语气。
说不是失落是假的,好在严皓算之前点心理准备,他知道季澜对他始终没有任何想法,他今天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和季澜发展出什么感情,而是单单纯纯的为了将季澜拖出这个泥潭。
所以他努力保持了平和的心态,尽可能的做得分寸得当,他尝试着拉近了自己跟季澜之间的距离,又绕过碍事的凳子将手中已经开机的手提电脑放去长桌上,不到一米的间隔能让他看清季澜纤长的睫毛和眼尾那颗小小的泪痣。
“我不找他,我是来找你的,你别紧张…季澜,我只是想给你看些东西,你不要怕,我没有别的意图。”
“严少爷,我和您说过了,我和靳先生的事情与您无关——严少爷!”
季澜下意识后退了两步,他不习惯这样贴近的距离,也不想在严皓这费太多时间,他之所以是下楼是只是担心严皓与靳寒有生意上的事情要谈。
与季澜相比,疏于锻炼的严皓也能算是身强体健的类型,他轻轻松松的钳住了季澜的腕子又挡住了季澜的去路,心上人光滑温凉的皮肉惹得他心底发痒,但严皓终究算是个正人君子,此刻心里惦记的只有自己最初的打算。
“有些事情你根本不清楚!我只是想把真相告诉你,季澜,季澜你听我一句好不好,就几分钟,你就给我几分钟,让我把事情跟你说清楚。”
严皓边说边用另一只手打开了桌面上的音频,做过降噪处理的音频听上去有些模糊不清,但不难分辨其中的一个人声就是靳寒。
“12月12号,你出事的前一天,靳寒和行动组的人通了这个电话,那边的信息加密太繁琐,我能弄出来的只有这小段,但是已经可以足够清楚了,季澜,你听听看。”
靳氏出事是从去年10月开始的,靳寒手下有不少文玩玉器的生意,最先被警方调查的是拍卖行和典当铺,被按上的名头是造假和洗钱,这只是个开端,半月之后,警方的调查逐渐殃及到了大半个靳氏。
靳寒本身就算是商圈中的一个异类,他没有政界里的靠山,也没有显赫的身家或是联姻结亲的同盟。他就是个横空出世的野小子,带着自己拿命换回来的本金在这片地界上辛辛苦苦的扎稳了脚跟。
最初那段时间里,几乎没有人会给他送什么请柬和邀请函,眼高于顶的上层社会把他当成个风光不了几天的暴发户,背地里嘲讽他出身低贱作风寒酸的更是大有人在。
等到他事业初成的时候,曾经轻蔑他的人又在利益至上的趋势下纷纷冲他抛出示好的橄榄枝,精明的华裔商人跟他寻求合作,白道上有头有脸的大人物试图与他结一门姻亲,然而靳寒一点也不买账。
他做事一贯谨慎至上,人情与风险之间他永远只考虑后者,他谢绝了很多来头不小的邀请,安安稳稳的照着自己原定的计划往下走,他见过钱权勾结的先例,他知道在这种会吃人的商海里,任何笑脸相迎的人都会在出事的时候毫不犹豫的将他舍弃掉。
所以靳寒始终是一个异类,他甚至谨慎小心到连灰色交易都不曾染指分毫,然而浑浊的池水里不能存在纯白的鱼,别人无法拉他下水便只能选择将他毁掉,按在靳氏身上的罪名是多方合力的结果,没有任何人站出来替他周转求情,所有人想得都是尽早把这个独树一帜的野小子碾死在脚下。
靳寒本来有足够的信心跟警方周旋,他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也相信那些所谓的证据即使伪造的再精细也肯定会有漏洞出现。
可他漏算了一样,他现下的生意合规合法不假,但他以前的行当是绝对不能拿到明面上说得,警方的行动组里着实有能力突出的人在,有人从他身边下手顺藤摸瓜的查到了黎叔身上,靳寒又始终没有改头换面,警方只要拿着他俩的照片去边境走一遭就肯定会挖出些事情。
他们当年只经手木材和玉石,最多偶尔夹带两件文物,毒品、军火、人口贩卖之类的事情他和黎叔都不沾,他们也身上没有太多人命,真追究下去恐怕最多只能说他们在正当防卫的时候杀过几个人。
然而德钦就不一样了,德钦跟那片地界的反政府武装有不少牵扯,东南亚那边本地的势力已经渐趋消退,他国佣兵介入的背后是更为复杂的财团势力,德钦一直在泥潭里没有脱身,中方一旦介入调查深挖,德钦一定是重中之重。
靳寒知道想要打压他的那股势力只是想在经济层面上将他的公司击垮,所谓的加害者对他的过往一无所知,对边境的事情恐怕也不会太感兴趣,但警方不同,黑三角一直是国境附近的隐患,虽然他与德钦在某种程度上一直遏制着那片地界上的毒品交易,但在真正的执法者眼里,他们与那些混迹边境的雇佣军都是一丘之貉。
靳寒不得不在警方将注意力转移到另一个问题之前做出选择,他需要一个缓冲的时间来做以反击,所以他才做出了一个让他后悔一辈子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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