航班受大雾影响不能起飞,他在航站楼里等了半日,等来航班取消,现在临近傍午他就是想改乘下午的高铁也买不到空席。
靳寒最终借了辆车走高速回去,几百公里的路程可能是他近几年来自己开车走得最远的一段路。
靳寒是个很讨厌驾驶的人,他早年在边境谋生路,从那会他就觉得四个轮子的汽车永远靠不住,他只信自己的两条腿。
在边境那个势力混杂不堪的地界,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靳寒见过太多血肉模糊的背叛和舍弃。
他曾为了逃命,不得不从副驾驶上踹开车门跃下山崖,浑身悬空的时候他看见司机被座位下的炸药气浪撕扯到四肢分离。
从那以后靳寒每次一坐到驾驶位上就浑身不自在,总觉得座位下被人埋了雷,他在公司用车也一样,车辆每次启动前都必须仔细检查,司机是他亲自招得,家世经历审查数次,最终还要把人家一家老小的工作和性命统统握在手中才勉强放心。
尽管靳寒路上一刻没停,但他还是在第二天凌晨时分才回到家里,他快步上楼直奔季澜的房间,黎叔备了季澜的饭食和药品在门口等他,他接过托盘推开房门,季澜还是他早上在屏幕里见到的那副模样。
季澜的手脚早就凉透了,他一整天滴水未进,该打的营养针也没打,他面上惨白一片血色全无,恍惚涣散的眸子里没有光亮,却仍旧在看着窗外,季澜的意识已经不太清楚了,否则院里那辆还没熄火的轿车应该会让他有所反应。
靳寒放下手中的东西将季澜拥进怀里,他想把季澜抱起来,尽管天气不冷,但季澜这个身子还是一点凉气都不能沾,他尝试着捞过季澜的膝弯将他打横抱起,他的动作很笨,起身的时候还因为平衡感不好而踉跄了一下。
靳寒拧亮了床头灯,他实在是不会照顾人,季澜蜷在床头呜咽着捂住了眼睛,等他慌慌张张的把亮度调暗了,季澜早就红着眼眶躲到了离他远远的床边。
“你…你先吃点东西,不是药,不苦,是甜的,热可可,记得吗?你以前总喝。”
靳寒尴尬又自责,他同手同脚的起身拿过托盘端到床头柜上,又用双手捧着杯子俯身凑到季澜身边试图哄着他喝一口。
很少有人会拒绝这种甜腻的香气,往日的季澜几乎从不喝咖啡,总是只喝这个,经常带着一身甜味在他身边晃来晃去。
靳寒将杯沿贴上季澜的唇,季澜的嘴型很好看,他有唇珠,即使嘴唇紧紧抿着也有漂亮动人的弧线。
灯下的季澜愈发瘦弱精致,靳寒喉咙发紧,他一边唾弃自己不是东西,一边耐心的哄着他张嘴。
他心知自己违约在先,以季澜现在的状态怎么跟他闹都是情理之中,他只想着让季澜先喝点东西垫垫肚子,省得再引出别的病症。
“先喝一口尝尝好不好?就一口,就一口,听话。”
靳寒不说最后那两个字还好,“听话”这两个字一说出口,季澜眼里噙得眼泪立马噼里啪啦的掉了下来。
清瘦的青年使劲抬起僵硬无力的小臂,卯足力气将手里呆头呆脑的小鹦鹉直直砸向了靳寒的面门,靳寒下意识的一晃一躲,手里的热可可洒了一小半在床上,腻人的甜香味让季澜脾气更大。
还站不稳的奶猫挠人是什么样,此刻的季澜就是什么样,他推搡着靳寒的手臂拼命让男人远离自己,他用另一只手指着床头的电子表,言辞含糊却逻辑清楚的冲他嚷嚷着上面的日期。
“三号!三号!明天!四!四是后天!!五——!现在,五!五不是后天——!五不是!骗子!骗子!”
季澜虚弱到连高声说话都喘,他眼眶泛红,仿佛受尽了天大的委屈,他皱着一张脸边哭边把被热可可浸透的床褥往地上扯,看起来是实在嫌恶这个东西。
即使是张牙舞爪的凶成这样,季澜的脸上也还是没有血色,靳寒估摸着自己用一根手指就能把他戳到爬不起来。
他连叹气的功夫都腾不出来,他手忙脚乱的放下杯子去将季澜抱起,小他十岁的青年像个耍赖撒泼的孩子一样拿枕头往他脸上打,他只能咬牙受着,唯恐自己一不小心再把季澜伤到。
不过片刻,季澜就喘息着没了力气,他骤然歪斜下身子咳得很凶,弓起的脊背瘦骨嶙峋。
季澜仿佛浑身的骨头都被抽走了,他瘫在靳寒怀里只剩下呼吸的力气,并不连贯的气息很快就被急咳割裂的支离破碎,缺氧的恐惧让他下意识的缩紧瞳孔,继而又开始胡乱的蹬着腿脚。
靳寒托着他的后颈让他仰躺,他吻上季澜的唇慢慢送气诱导他平复呼吸,季澜的心肺也有创伤,尽管在当时看来比不上其他地方的伤严重,但也是会留下病根的程度。
靳寒用了一刻才让季澜的呼吸恢复正常,季澜的唇很干,他手边除去那杯热可可之外实在没有别的液体,靳寒一时松懈也没细想,他俯身含了一口小心翼翼的渡过去,怕季澜咽不下去他还特意用手轻轻抚着季澜的胸口顺了两下。
浓郁的甜味让季澜头皮发麻,他用虚弱无力的四肢努力奋起反抗,刚刚缓过来的身体压根不停他使唤,他浑浑噩噩的哭叫出声,硬是凭着一股对甜味的厌恶将床头那些连同水杯在内的东西一起扫到了地上。
东西稀里哗啦的落地之后季澜呆滞了一会,他怔怔的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抬头看了看床边的靳寒,靳寒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英挺俊朗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季澜后知后觉的开始害怕,寒意从背后缓缓渗出来,他不能这样,潜意识里存在的场景清晰无比的印刻在脑海里,季澜惊恐的颤栗着,他拼命的想俯身去捡地上那些东西,可他弯不下腰。
“我……我不是…我错……靳…靳先生,我错……我……”
季澜脊背发抖,他够不到地上那些东西,更不知道靳寒有没有被砸到,他连指尖都在抖个不停,靳寒身体前倾冲他伸出手的时候,他近乎尖叫着从另一侧的床边滚了下去。
他依稀想起来他像刚才那样反抗过,他曾经撬开腕上的锁链将手边的试剂架推倒,地面上同样是液体倾洒托盘翻落,同样是一片狼藉。
他被人七手八脚的按在冰冷的地上,有人踢断了他的腿骨,有人一脚踹上他的腰胯,碎裂的试管扎透了皮肉,另一块透明的玻璃碎片离他的眼睛只有毫厘。
他那时连逃跑的勇气都没有,他只能死死的护住自己的脸,因为他害怕一旦被割坏了脸,靳寒就连他的尸体都认不出来了。
季澜只剩下间歇性的记忆,他被药物和催眠毁了个彻底,此时此刻他脑海里所有的场景都是零碎的,没有前后连接的噩梦要比任何阴影都可怕。
季澜蜷在地上四肢痉挛,单薄的手背上青筋暴起,靳寒绕去床边跪到地上将他抱进怀里,季澜嘶哑的啜泣从齿关里断断续续的溢出来,他仍在叫靳先生这三个字,反反复复的在嘴里念着,带着浓重而绝望的哭音。
这间卧房是不能待了,靳寒抱着季澜去了三楼的主卧,这是他的房间,接季澜出院的时候还没有彻底整顿好,所以就没带他上来。
墙壁重新粉刷,深色的地板掀掉换成浅米色,衣柜、书柜全部清空出一半,连窗外阳台的茶台边上都多放了一个蒲团。
所有的东西都是努力打点成一式两份的,这本来是他想给季澜的惊喜。
靳寒以肩膀撞开了顶灯的开关,比以前略显昏黄的灯光静静笼罩着室内,他抱着还在发抖的季澜去了那张还从未摆过两个枕头的大床上。
青年人原本修长柔韧的身体瘦得只剩一副架子,他拥着季澜陷进床里,试图用亲吻和拥抱抚平他此刻的恐惧。
靳寒整颗心像是被刀剜着一样,季澜十五岁被他带进靳宅,他手把手的教他生意场上的头脑和心思,教他怎样打点公司和家里的繁琐事务。
他起先只是想要个聪明可靠的助理,后来十八岁的季澜硬是爬上了他的床,他为此发过天大的火气,可那时的季澜也只是冲他乖巧又狡黠的笑着,漂亮清俊的眉眼间藏着天底下最可口的甘甜和青年人特有的张扬。
季澜不该是这样的,任何人都不能把季澜害成这样,靳寒恨到想拿一把刀亲手把自己凌迟,他捧着季澜的面颊不厌其烦的重复着最简单最轻柔的亲吻,他亏欠的太多了,区区赎罪两个字根本无法概括他的余生。
“靳……靳先生……靳先生……”
没有什么东西能比靳寒的亲吻更值钱了,季澜抽噎的动静稍弱,他迷迷糊糊的攥住了靳寒的手指,脑海里乱糟糟的场景也随之消失了一些。
他睁开湿润的眼眸,小小的泪痣凝在眼尾,那片皮肉早就被哭红了,昏黄的灯光让靳寒的五官变得柔和了一点,他迟疑又胆怯的伸出另一只手,指腹轻轻的碰在了靳寒的眼角。
“别哭了,你摔什么都行,你没错,是我错了,是我没有按时回来,要是还不解气的话,你,你想,你想摔我都行。”
季澜其实什么都没听进去,他哭得发懵,耳边嗡嗡得响着杂音,他只能看见靳寒眼尾的细小纹路,没有生气时那种紧绷绷的样子,而是有一种陌生但是很温暖的小弧度。
他因而吸着鼻子懵懵懂懂的凑过去,还壮着胆子手脚并用的绕去了靳寒的颈后,像个树袋熊似的把自己挂了上去。
相似小说推荐
-
晚节不保 (一个耿直的狗血爱好者/关风月) 微博2018.9.26完结一个口是心非渣攻弄丢了自己又浪又好吃的受,结果被捡漏忠犬叼走的故事。故事是不一样的,狗...
-
黑之眸 (铃小木) 晋江2018.09.20完结第一次发文,灰常紧张,屏住呼吸——!有句老话叫:相爱容易相处难。没错,这就是一个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