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拾来
黑暗突如其来。
面对关键剧情,闻拾来正想问讲述者“所以你委托了侦探寻找时采春的下落?”,忽然的意外状况让他顿住。
“这里很少停电的。”凌云霄解释着说,他在黑暗中站起身来往办公桌的方向走,“我打电话问问大楼管理处什么情况。”
因为方自明亮之处转暗,闻拾来的眼睛还不能适应,眼前的一切只有模糊的轮廓。他看着一个大致的深黑色人影在眼前的黑色中移动,忽然,那个人影随着一声重物摔落的声音消失。闻拾来赶紧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接着,便见到摔在地上的凌云霄。
跌倒得相当狼狈的男人边从地上站起,边止不住好笑地笑道:“采春看到一定会很开心。”
说得好像别人不会幸灾乐祸似的。其实闻拾来原本也挺想笑的——至少在这句话之前。而听了这句话,闻拾来开始觉得这件事一点都不好笑。
凌云霄从地上站起身,接着找到手机开始打电话。有那么一会儿闻拾来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的呆呆走神,等凌云霄挂断电话,他才回神借着手机的光望向对方。
“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凌云霄说。
闻拾来很想回答说我从来只听好消息,然而,凌云霄的嘴皮子比他利索。“好消息是管理处已经在抢修电力故障,坏消息是目前电梯也断了电不能用。”
凌云霄的办公室在五十三楼,没有电梯下楼简直可以说是生死存亡关头才会发生的事情——至少对于闻拾来来说,除非死,不然不下楼。
当然,话说回来,停电这种状况,只要不下楼就没事。
“没关系,我们继续,等电恢复。”闻拾来给出解决方案。
凌云霄点头同意。他也打开了自己手机的手电筒功能,与闻拾来手机一并放在吧台上。两只手机的光营造出烛光晚餐似的效果。
在继续讲述前,凌云霄不紧不慢走到落地窗边,他还伸手朝闻拾来招了招手。
“过来看。”
闻拾来心想这神秘兮兮的是要给自己看什么机密文件?他疑惑着走过去,接着便见凌云霄指向窗外。
闻拾来转头望去。还别说,从这个角度鸟瞰城市,真的有不一样的感觉。尤其在夜幕下,他们看到的是繁华的灯光。华灯灿烂,模糊了所有的细节,让人对灯光下每一个故事都充满遐想。
“我经常站在这里望向整个城市,猜想采春正在哪个角落,他在做什么,他有没有在开心地笑。”凌云霄低低声说,满是柔情。
“我们会找到他。”闻拾来下意识脱口而出。
“原本我准备接受命运,在采春逃离后。”凌云霄忽然又跳转回话题,视线依旧望着窗外,“但后来我有极其可怕的发现……”他的声音因为回忆竟不自觉抖了一下。
究竟是多么可怕的发现能让这个男人至今后怕如此?闻拾来在对方久久停顿中忍不住追问:“你发现了什么?”
“当时我忽然发现,”凌云霄缓慢道来,“也许采春没有能够活下来,这是他再也没有出现的原因。”
闻拾来也被吓一跳。虽说随着调查深入,他越来越不喜欢时采春,但他还是希望自己能找到还活着并完好无损的对方。
面对这一说辞,“为什么会那么认为?”他谨慎问道。
凌云霄抬头往城市最西边望去,“我在一年后才知道这件事。”他没头没脑说,“在我觉得像家的那套别墅边,有一条看起来普普通通的河流,我没想到,那条河底,居然有暗流,是特别汹涌的暗流……”
因为联想,闻拾来的脑海闪过于此描述相似的画面。他仿佛亲身感受到那条暗流的激烈,他的身体随波逐流,无法自控。明明擅于游泳,还会潜水,他却没有办法从暗流中挣脱出来。他十分害怕,想要呼救,他张嘴呼喊,求助向危难时第一时间想到的名字——凌……
突然的剧烈头疼让闻拾来几乎站立不住。他下意识痛呼出声,抱着头跪到在地。
“你怎么了?”凌云霄用关切紧张的语气问。
闻拾来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这是七年前脑部受伤的后遗症,只要他回想起失去的记忆片段,或者仅仅试图回想被遗忘的过去,他就会头疼。
但他从来没有那么疼过。疼到连他的胸口都隐隐作痛,喘不上气来。
“我……”他想要回答凌云霄的问题,却连声音都挤不出来。
凌云霄猛地打横抱起闻拾来。“别害怕,我这就送你去医院!”说着,他抱着闻拾来往外冲。
漆黑地走道里他只跑了两步便骤停,接着懊悔莫及地咒骂自己“这都是我的错!”然后,调转方向。电梯因为停电不能用,他只能往消防通道跑去。
闻拾来想要自己走楼梯,他总不能让凌云霄抱着他从五十三楼走下去。可是,在剧烈的,撕扯般的疼痛中,他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闻拾来再次醒来时,他正躺在舒适的床上。
身处的环境一如电视里见到的VIP病房,他在稍稍清醒后注意到趴在自己床边睡着的凌云霄。
有那么一会儿,闻拾来缓不过神来。他的脑海一片空白,情绪却纷繁杂乱。
闻拾来是一个只有七年人生的人。他在七年前被自己当侦探的义父闻岳捡到。所以他的名字叫做“拾来”。在接受这个委托的时候,他丝毫没有想过一个九年前失踪的人能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包括当他得知凌云霄曾幽禁过时采春的时候。他们的时间点怎么都是合不上的。因为凌云霄在六年前开始寻找时采春,所以,时采春照理是在被关了三年后才逃脱的,他自然不能变成七年前失去记忆的闻拾来。
然而,凌云霄透露的最新的情报让闻拾来的数字匹配了起来——
凌云霄表示,他是在一年后才出于担心时采春安危的情况开始着手找人的,也就是说,时采春在七年前逃离了凌云霄的那栋别墅……
“你醒了?”凌云霄不知何时坐起身子,他用满是关心的目光注视向闻拾来,“头还疼吗?”
……同时匹配起来的,还有凌云霄这不知何起的温柔关怀。
凌云霄自然没理由在意闻拾来,他在乎珍惜的,从来只是时采春。
闻拾来发现自己更加不喜欢时采春了,尽管他怀疑那个人某种程度可能就是他自己。
“医生说你应该是心理性的病痛,他检查不出任何问题。”凌云霄解说当前情况。
闻拾来当然清楚自己这是怎么回事,他曾经接受过很多次检查。他的头疼仿佛专门为了阻止他想起过去而存在。
他开始隐约能猜测到为什么自己抗拒回忆起过去。
“你是怎么把我搬运下53楼的?真的就那么抱下去的?”正恍惚着,闻拾来莫名想起这件事来。
凌云霄微顿后用教人看不透的眼神望向闻拾来,“你太轻了,比采春轻太多。”他说,然后微妙地联想开来,“那时候我把他抱出医院,如今把你抱进医院。”
这是一个因果循环吗?闻拾来默默想。
“你太轻了,你有好好吃饭吗?”凌云霄忽然问。
闻拾来压抑住说不上是恼火还是烦闷的心情,他冷下表情淡淡回答:“凌先生,你交浅言深了。”
凌云霄并没有表现出被打击到的端倪,但他的眼睛明显黯了黯,随即,若无其事扬起微笑:“你说得对。等我们熟悉以后,我再劝你好好吃饭吧。”
闻拾来不自觉打量向眼前的男人。他怀疑自己是时采春,那么,凌云霄知道他的怀疑吗?
而凌云霄又是怎么想的?
“对了,我的录音笔?”闻拾来另起话题。
凌云霄很快把放在床头柜上的录音笔递过去。如果在平时,闻拾来早就会注意到,但今天他的心太乱。他在接过录音笔后低头寻找自己最在意的那段录音。
/……之前我就说了,我总是在采春病房楼下,所以,我很清楚他的病房什么时候没人,什么时候消失会最晚被发现,包括,什么机会下能给他的葡萄糖中添加安眠药物。
那晚他睡得很沉,我抱着他从消防楼梯下楼,那条路上唯一的监控摄像头是自动旋转角度的,我在角落紧紧抱着采春,等保镖说可以后快步穿过走廊。
那套郊野别墅事先我已经让人打扫过,最大的房间我亲自量过尺寸,然后买了足够长的链条。当我亲手把昏睡中的采春放置在床上后,我将那根链条的锁扣锁在了他的脖子上……/
闻拾来一边听着凌云霄的认罪证词,一边注视向后者。
“我有责任把这段录音交给警方。”他说。
凌云霄闻言神情不变,他看起来如此平静而温柔:“你当然可以那么做。我不会再犯错夺走任何人的自由。你有自由做任何想要的事。”
……可是,闻拾来根本不想那么做。
他在长时间的沉默后作出决定——
“我会先找到时采春,之后,由他来决定究竟该怎么做。”
☆、闻拾来
在约见常夏完成委托报告前,闻拾来的确进行了足够的调查用以获取足够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