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进来吧。”
师爷推门而入,刚踩进去就“诶呀!”一声别过头去!大床上肉体横陈,乔爷皮耷耷的肚子上压着一颗白花花的小屁股,场面简直不堪入目。
“大佬啊,您怎么还带到家里来了?!”师爷一颗心苦如黄连。
青春靓帅的小sammy,像只白壁虎一般攀在乔爷身上。比起之前又爱发骚又爱发泼的赖三妹,他显得多么清纯懂事啊,当即拉起被子蒙住自己的脑袋,羞答答地缩到乔爷怀里去了。
乔爷无比爱怜地隔着被子抚了抚他的小脑袋瓜,“什么事说吧。”
师爷嫌弃地站得远远的,挥了挥手里的资料。乔爷叹了一声,拍了拍sammy示意他先出去,“我的师爷老宝贝儿,你怎么这么爱吃醋?”
“我的大佬!您就别这个宝贝儿那个宝贝儿了,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您看看!”师爷急火火地将资料怼到他眼前去,“这就是那天在慈善晚会上跟您那大宝贝儿何初三打架的人!压根不是什么混吃混喝的穷小子,是廉记的探员!那天他们俩在角落里偷偷说着话,我一过去,他们就打起来了!这其中肯定有鬼!”
乔爷把资料接过去看了几眼,上面除了姓名与职业经历,还有一张陆光明的照片:年轻俊气的面容,弯弯的月牙眼,拍得还挺狡黠可爱。啧啧啧,真是可惜了!
“就这个事?”他问师爷。
“这还不够大事?!”
“哎哟,我的师爷,”乔爷一臂将他揽了过去,“你这颗上了年纪的心能不能歇息一下,别这么神神鬼鬼?你想得到的事,人家何顾问想不到?他早就把这人的身份给查出来了!前天晚上,已经悄悄地给……”他做了个手起刀落的姿势。
“是他跟您说的?”师爷疑道,“他有胆杀廉记?”
“杀谁不是杀?这廉记的小子非杀不可。他查到了我们以前给探长们塞红包的事,又开始查何顾问做的账,再让他查下去,说不定要查到老掌柜头上了。”
“您亲眼见到何顾问杀人了?”师爷仍是疑道。
“昨天kevin送了张死人照片过来。”
“照片呢?”
“kevin当场就烧了啊!留着做什么?等差佬查上门?”
师爷皱巴着脸,总觉得这事更不对劲——何初三如此心狠手辣,做事滴水不漏,当初怎么会偏偏留下夏六一的命,搞到自己被捅出两个窟窿?难道基佬们都像乔大佬一样爱意泛滥,容易被男人美色迷晕头?还有这个kevin,明显也被何初三迷晕了头,心到底是向着哪边的?
师爷被乔大佬不耐烦地撵出门去,十分萎靡地坐上了车。前两日接连下雨,到今天才放了晴,此时本是春末夏初、阳光烂漫的好天气,他却满心沉重,郁郁不得志。
……
与此同时,何初三一身素黑西装,戴着一副墨镜,踏下了停在大澳岛码头的小轮。老掌柜的代理人孤身一人在码头上等他,与之前在地下茶室中的风雅做派相反,他今日穿着普普通通的布衫长裤,看起来和岛上居民并没有什么两样。
浓厚的海腥味迎面而来,两人一前一后行走在破旧灰白又摇摇欲坠的木板桥上,足底传来嘎吱嘎吱的震荡声。狭窄的海道两边层层叠叠都是古老而窄小的海上棚屋,木制的棚屋被深入水中的木桩所支撑,木桩腐朽,屋子破旧,有的屋顶搭着帆布,有的屋顶搭着木板,颜色花花绿绿,看起来贫穷又繁杂。一路走来都没有见到什么年轻人,几个老妇在屋边就着海水搓洗着衣服,一旁的破木架上挂满了晒干的咸鱼。一切都显得宁静而荒凉。
代理人领着何初三走桥串巷,进入了渔村的深处,在一间与其他屋子没什么两样的小棚屋前停下脚步。何初三见到屋前屋后分别站了几个岛民打扮但却肌肉结实的疑似保镖的男人,心头一凛,知道就是这里了。
保镖将他从头到尾检查了一番,对他放了行。何初三独自一人步入房中,瞥了一眼外屋堂中供奉的香炉,祭台上隐约放着一张女子的黑白照片,在香烟缭绕中看不真切。他绕过祭台,穿过空无一人的内室,走到了临海的木台上。
一个穿着朴实无华的男人,背对着他坐在一张小木椅上,正在钓鱼。听到他走近并停下的脚步声,男人发出了威严又平静的声音,“坐吧。”
何初三在他身边另一张小椅上坐了下来。
“来过这儿吗?”
“没来过。”
男人专注地盯着水面上的浮标,侧脸的轮廓刀削斧凿般坚硬。“这里以前叫‘疍家村’,这些渔民被叫作‘疍民’。四几年打仗的时候,很多难民逃到这座岛上,无处可去,无房可居,就住在水里、住在船上。我就出生在这样一条又脏又破的船上,我从小的梦想就是离开这里。我十四岁那年,划着一条小木舟,想从这里划去香港岛。划了许久许久,从白天划到黑夜,夜里辨不清方向,四面都是漆黑的海水,只能继续划下去,要么划到陆地,要么死在海里。我划了两天两夜,第三天的早上,船漏水,沉了,我拼命地向前游,最后游到了港岛。”
他说完,转过头来,看了一眼何初三。
何初三仿佛过电一般禁不住浑身一颤——他感觉到了虎目一般嗜血的杀意!那是一双生食过血肉、撕裂过人心的眼睛,那绝不是故作高深文雅的代理人所能伪装的!而他清清楚楚地认出:对方正是时任警界华人最高长官、身为警务副处长的谢英杰!
谢英杰看出了他眼中的震惊与惧意。“会游水吗?”
“不会。”
“如果船沉了,你怎么办?”
“我上得您这条船,就知道船不会沉。”
谢英杰转过头去,看向了微微颤抖的渔线浮标。“呵!不知天高海阔的年轻人。”他抬手重重一提钓竿,一尾大鱼扑腾着跃出了水面!
“说说你的计划吧。”
第一百章 (下)你还这么年轻
“说说你的计划吧。”
何初三打开公文包取出厚厚一叠数据资料。谢英杰扼起拼死挣扎的大鱼,轻松扔进了一旁的渔桶中,用一条毛巾擦了擦手,“收回去,不要给我看花里胡哨的东西,不要讲废话。你能为我做什么,你计划怎么做。”
何初三将资料塞回包里,将长达一两个钟头的废话都吞了回去。
“您听过对冲基金吗?”
“知道。”
“去年这个时候,国际炒家在欧洲市场利用对冲方式先后冲击里拉、马克与英镑,最终在九月‘黑色星期三’做空一百亿英镑,迫使英镑大幅度贬值,退出欧洲汇率市场。几周之内,国际炒家借此获利七十亿美元。这事您听过吗?”
谢英杰那令人生寒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已经猜到了他想说什么。
“您有兴趣在香港玩一场吗?”
谢英杰的神情没有一丝松动,冷漠地审视着他。“你所谓的那些炒家,动用的资金是上百亿美元,而且都是资深的国际操盘手。你算什么东西?你有什么资格学他们玩?”
“对冲所依据的‘对冲比率’是通过数学模型精确估算出来的,我熟悉香港市场,我有全港最一流的数据分析团队,我的团队每年经手操盘的资金量达上亿港币,平均盈利每年40%以上。香港的金融市场是完全自由开放的,联系汇率的透明度很高,并没有其他地区的自我保护措施;银行总结余数量很少,通常只在10亿至15亿港币;散户的盲从心理高,谣言煽动效果极强……我只需要挑准‘造市’之机,抛空期货,沽空港股,利用媒体大肆散播流言,就可以震荡整个香港金融市场!两周之内,获利甚至可以翻倍!”【注1】
何初三越说越热切,满眼都是对财富与权势的狂热欲望。谢英杰却转过头去重新看向了水面,冷冷地嗤出一声,“呵!天真可笑的疯言疯语。我以为你能说出什么话来。”
他抬手打了个响指。两名保镖从内室中蹿了出来,一左一右将何初三按跪在地!木椅翻倒,“噗通!”一声砸入了海道中!
他冷淡地道,“没什么用。处理了吧。”
保镖手中多出一条手指粗细的铁链,眨眼间缠住了何初三的喉咙!
“掌柜的!”何初三大叫出一声,双手竭力抠抓着铁链,脸颊迅速涨红,渐渐从声嘶力竭转为气息衰弱,“山的那边在建青马大桥和新机场!天坛大佛刚刚封顶!而这里依旧贫穷破败,跟蛟龙城寨一样被时代所淘汰……您还有一年就要退休了,退休之前不玩一把大的,就这样被时代所淘汰……您甘心吗……”
谢英杰毫无动容地看着水面。何初三的声音彻底消失,挣扎越来越微弱……谢英杰突然抬了抬手。保镖铁链一松。何初三栽倒在地,满面赤紫地呛咳,哆嗦着攀到了木台边缘,对着水面一阵呕吐。
他快要将胃都吐了出来,漆黑一片的视野许久才出现了水面的盈盈反光。他挣扎着爬起身来一看,保镖已经从木台上消失了,谢英杰仍是坐在那里冷漠地钓着鱼。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
何初三用袖口擦着嘴,狼狈地跪坐在了谢英杰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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