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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贝吉祥 (双木垚)


  唐诗诗“哇”的一声,痛哭流涕,发了疯一样捶着胸口,心口疼,痛得她喘不过气,痛得她心如刀绞。
  她其实是一只飞蛾,带着不顾后果的感情去用事,当初遇到顾章时,是如此,如今也是如此,她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把生活过得一片狼藉。
  原来,时间真是会潜移默化。
  几年的朝夕相处,不知不觉间,对他用情至深。
  以前,她热烈追求顾章,觉得他是不凡,对他的执着就像大江东流一样,因为仰慕,因为他的才华,因为他的容貌,疯狂依恋,其实在顾章身上,她找不到安全感,越是想要安全感,越是逼着他去作选择,最后,追逐一场,也是闹剧一场。
  而唐韦曲,从小到大,都知道他不是一个聪明人,庸俗平庸,从外表到灵魂,她打心底里也没曾瞧得上,但就是这样一个人,偏偏从十岁那年被他爹收养到她结婚生子又离婚落魄,默默等着,她惯于将他的付出看成理所当然,等到阴阳相隔时,才是幡然醒悟,可惜太迟了,连一句嘘寒问暖也做不到了。
  当晚,她牵着顾贝,连夜坐上了北上的火车。
  转折奔波到天津换乗时,发现去北平的火车路轨被炸毁,没有车能到达,大概心如死灰也不过如此了。
  迫于无奈,她只能去求助顾章了。
  宝祥看到唐诗诗的精神状态不对,忙拉人进屋,吩咐老妈子上茶備水,话头间,他听到顾贝的小肚子咕咕噜噜叫了一声,又忙着跑去厨房做点吃的。
  转头又想,还是先上楼把顾喆这小懒虫揪下来,让唐诗海看看儿子,或许心里会踏实点。
  顾喆现在一个人睡,分在主卧隔壁,按顾章说法是,半大小子,心思意恣,又以自己童年做了比较,得出经验,不好好管教,会长歪。于是让他睡自己隔壁房一来容易照看,二来当发现不对劲的苗头可以及时地马上地扳正。
  其实全家人连上老妈子张春茗和两个打杂的长工,一致认为只是顾大军长想多了。
  宝祥进去揪人的时候,他还没心没肺四仰八叉地睡得一脸酣然,宝祥推推他,没醒,一动不动,再用力推推,哼哼唧唧地梦语几句,宝祥弯下腰,“你爹回来了。”
  瞬间清醒,顾喆睡眼朦胧中带着一脸惊恐。
  顾章管得严,大大小小的家规中,就有一项是不许睡懒觉。不听警告的后果很严重,顾喆也是顶着压力去犯案。
  “骗你的。”
  “哎呀妈呀,叔,你不带这样吓人的……”
  宝祥揪着他耳朵,“你妈妈和妹妹来了,在楼下,去看看吧。”
  顾喆像是睡蒙了,反应慢了一拍,后知后觉地穿好衣服,快要下楼时,宝祥拉住他,“你也知道唐叔叔走了,你妈妈心情不好,好好陪陪她。”
  顾喆郑重地点点头。
  顾喆穿过门廊,幔帘卷起风,拂动不止,飘荡的摇摆不定中,隐约听到哭声,随之印入眼帘,是唐诗诗哭得双眼通红的面容,妹妹搂住着她,低声抽泣,哭得压抑。
  顾喆长大了不少,顾贝也是,除了两年前,唐诗诗曾寄过一张顾贝的照片给他,他再没见过,当年年纪还小,但记忆犹新,刻在脑海,他记得妹妹如当年一样,还是一个爱哭包,在他爹顾章的棍棒还没沾身,就会哭得稀里哗啦,听着虽吵,但不会如现在这般,听着伤感。
  顾喆这比海宽比天高的小心脏也跟着惆怅了。
  他唤了一声,“娘。”见唐诗诗没反应,又提高声量,喊了一声。
  唐诗诗呆呆的抬起头,“哦哦哦,是顾喆。”擦擦眼泪,“过来,我想看看你。”
  顾喆在她旁边坐下,顾贝低低喊了他一声,“哥哥。”
  终究是骨肉分离太久了,相顾竟无言。
  顾喆觉得自己有一大堆话想讲,知道应该好好开导开导他娘,再来安抚安抚他妹,但是看着既熟悉有带着陌生的亲娘妹妹,准备开火的炮仗像湿了水一样,哑了。他莫名其妙的觉得憋屈。
  幸好,不多时,他叔就端着碗筷,和一些清粥小菜出来,气氛总算不那么静得慌了。
  宝祥不好意思地笑笑,“张姐回她家乡一趟,厨房里没准备什么,先吃点粥水。晚饭再好好吃一顿。”他看到顾贝这个小丫头眼巴巴的看着那锅粥,他心里叹了口气,直觉得她可怜巴巴的,赶紧给她盛了碗粥,顾贝看看她娘,像是没敢吃的样子。
  宝祥给唐诗诗盛完粥后,摸摸顾贝的发顶,“叔叔亲手熬的,你小时候最喜欢吃了了,还有这花生米,还记得不,是街口那个老伯那家小摊贩里买的,”给她碗里勺了一勺花生米,“你尝尝就知道了,肯定还会记得这个味道的。”
  聊起了小时候的事情,顾贝低头想了会,“不记得了。”
  顾喆又道,“怎么会不记得呢,我都记得清清楚楚,还偷了家了一个银元去买,结果被爹打到屁股开花了,还有嘛,东边那条大街上,不是有个湖吗?我们小时候还一起偷偷跑去游泳,被宝叔叔老鹰抓小鸡一样一手拖一个交给了爹,又是打到屁股开花了。”
  那只“老鹰”敲了一下桌面,“那次看着你们都游到远处了,我又不会游泳,吓得不轻啊,打你算是清了,不罚跪背家规,还真饶了你。”
  听着宝祥和顾喆不断的追忆往时的出丑事,顾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也没那么生怯了。
  宝祥把碗往唐诗诗手边,轻轻推了过去,“唐小姐,吃点东西吧,顾章在回来的路上了。”
  “我不饿。”唐诗诗垂着眼帘,脸上没有一点生气。
  宝祥叹了口气,也没有勉强她了。
  天色幕黑时,顾章踏着夜色回来了。
  他驻守的天津城,不战而败,从战区撤退回来后,一直郁郁寡欢。
  唐诗诗一见到他,走到他身边一米开外,站着道,“顾章。”
  “你是要我帮你去长城,对吧。”
  她点点头。
  “不行,太冒险了。”
  “顾章,就看在以前的份上,帮帮我。”
  “就是因为以前的份上,我才不能看着你去,你知道那边战况如何,去到又能怎样。”人都死了。这句话太伤人了,顾章咽着不说。
  “我就是想到他回家,啊啊啊!!”唐诗诗失控地痛哭,“能怎么办?我不知道啊,真的不知道!我辜负了他,我现在后悔了,就想看看他!”
  “你还年轻,没必要,好好冷静一下吧。”顾章放缓了语气。
  宝祥和顾章相量过,决定还是让她在家里暂住一段时间,送她南下回家,一怕路上会想不开,二怕她身体受不来,太虚弱了,收到的打击太大,一下子受不了,身体就垮下去。
  夜里的风雨声势浩大,呼呼作响,刮得大地摇晃般。
  宝祥推开顾章心怀不轨的手,怒其不争道,“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滚一边去,别烦我。”
  顾章索然寡味地伸回手,贴上来,搂住了他,“别烦那些糟心事了,发生都发生了,忧心也没用,不如往前看,想想将来。”说着说着,他在军营中训骂士兵的唠叨劲又上来了,语气自然而然是差了十万八千里,温柔得腻歪那种,他随口说了一句,“要是我战死沙场,你也别难过……”
  话没说完,宝祥一口咬在他胸肌上,下了劲,痛得顾章直求饶,完了松口以后,顾章只觉得莫名其妙。
  “不许说那样的话!”夜里昏暗,一片模糊,但籍着外间的夜灯,映照得宝祥的眸子很亮,涟涟水光。
  “什么?”顾章疑惑不解,刚才说了什么?
  “不许说死,无论什么时候什么地点,都不允许你死!”他加重了语气道。
  顾章心里软绵绵成一团,用鼻尖蹭蹭他的额头,“不会的,怎么舍得让你守寡了呢?。”
  “滚蛋吧!”
  “哈哈哈哈!”
  顾章总有办法将他从悲伤中拉回来,他想,自己才舍不得死呢。
  日子一转,就是两个月后了。

  第 103 章

  日子一转,就是两个月后了。
  与日军签订的协议,并没有换来长时间的平定,只是日军为争取抽调兵力的一个借口,换来的是日军更加凶猛的进扑,北平天津战事刻不容缓也千钧一发,在四面围攻中,楚歌哀鸿遍野。
  唐将军也被调掉北上。
  当晚抵达天津,与顾章密谈。
  顾章详细地向顾章汇报了卢沟桥的战事及国内外形势,两人达成共识认为,中日间大规模的战争,势必在所难免,但以天津的军力,难以抵挡日军大规模的进攻,因此冀察政府当局希望卢沟桥事件能像以往事件一样作为地方事件和平解决。
  唐将军原是在西南占据一座大山,当上了土匪,带着一群流氓守着山,偶尔打家劫舍的,日子逍遥法外,后来战乱了,山下的人都走光了,打劫的勾当干不下去,走投无路一气之下便参了军,果然世事难料啊,他竟凭着一股匪气,走上了另一条康庄大道。
  当年的他,年少轻狂,偶尔抽起风来脑子就容易进水,话说,一匹布那么长的当年,第一次抢赢了隔壁那群土匪兵的地盘后,就意气风发得一发不可收拾,一而再再而三地纠正不能喊他名字或喊唐团长之类符合他身份的称呼,心比天高地要人喊他一声唐将军,当时笑话他的人很多,一日一日过去,一年一年流淌,他骁勇得像个铁人,不爱惜身体得像是把生死看淡,也越爬越高,没人敢笑话了,渐渐的,大家连他原名叫什么也忘了,似乎觉得他生来就是叫唐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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