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没有惊动骆文昊,而是叫人带走了当时车上那两个钳制骆文承的人。
那两人是长期受骆文昊雇佣的保镖,只是骆文昊已经今非昔比,给钱也给得没以前痛快了,两人早已暗中计划着要另寻出路了。
所以刘伟志没费什么力气就从那两人口中挖出了整个事情经过,连骆文承和骆文昊在车内的对话都叫他们还原得七七八八。
陆崇翻了翻那打印出来的对话,眼神越来越冷:“这个跳蚤……”
他两度送骆文承进医院,第一次是因为骆文俊,第二次换成了骆文昊,是他太仁慈,没叫这两个垃圾尝尝苦头。
周一山跳了出来,撸袖子:“先生,这姓骆的无法无天了,我去把他大卸八块吧。”
他自己都以为会被驳回,谁料陆崇看了他一眼,说:“别打废了,让全海宁的人都知道。”
周一山一凛,和刘伟志对视一眼,看来这次是真的气着了。
按照往常惯例,在陆崇眼前上蹿下跳的,一般都被无视,实在烦了的就直接处理掉。能让他细细磋磨的,要么是有点地位,没法一次性弄死的,比如那陈靖秋,不然就是让他动了真火的。
骆文昊显然是后者。
不过也正常,骆文昊几次三番想把手伸到骆文承身上,这是太岁头上动土啊,这不仅是放肆,而且是把人当傻子看,能不气吗?
周一山得了准话,搓着手兴冲冲地直奔骆家去了。
那边,骆文昊得了骆文承的“准话”,激动得睡不着觉,也是没时间睡觉了。
他立即把自己在公司里的手下、助理,还有仍在来往交情不错的一些生意伙伴约到自己的住处,开会。
他打算哄得骆开芳把手里那些还用得上的资源都交给他,然后自己另起炉灶,以后他也是靠着陆崇的人了,再凭着自己的头脑,自己的班底,什么事做不成?
一个生意伙伴不太相信地问:“你真的能搭上陆崇的线?”
骆文昊很有底气地靠着沙发,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眼神睥睨:“放心吧,我在陆崇身边有人。”
另一人笑道:“不会是你那个弟弟吧?”
骆文昊就笑而不语了,十分有神秘感,但也算是默认了。
这些人就起哄般地羡慕起骆文昊来。
有人又问:“你那个弟弟和你们家好像关系不是太好啊。”
“那是和家里其他人,他从小是我带大的,和我感情自然不一般。”莫名自豪得意的语气,让不少人心里酸溜溜的。
他们也想从小带大一个潜力股啊。
正说笑着,憧憬着精彩的明天,外头突然传来声声惨叫,那是他们各自的保镖或者司机!
没等他们站起来,大门被轰地撞开,一个满身煞气,满脸狰狞冷笑的高大男人大步踏了进来。
身后还跟着好几个一身黑衣,手里拿着棒球棍的家伙。
这一片乌压压的黑,气势逼人,像来杀人寻仇的,很挑战心理承受力。
人们慌忙站了起来:“你们是什么人?!”
还有人偷偷报警了。
骆文昊认出了领头的男人来,因此他比所有人都要慌张。
“周先生?你怎么来了?”他干笑,“你这是……”
周一山就跟上世纪上门讨债的混混一样,一身痞气,吊儿郎当地转了一圈,翻翻这个,踢踢那个:“哎呀,这儿打扮得不错啊,还喝着小酒听着小曲儿啊。”他说着脸一板眼神一冷,“给我砸!”
第40章
手术间, 手术很成功。
很快到了收尾阶段。
但时间也一分一秒地逼近了零点。
因为是打得局麻, 骆文承意识清醒, 看着电子表上那鲜红的数字。
零点正!
他等待了一会儿,那股不适感从胃部升腾起,然后——
狠狠一个尖锐!
就像有利刃刺入一般, 骆文承身体一个紧绷, 牙关咬了起来。
一直注意观察他的脸色的护士以为他紧张,笑着安抚他:“快好了, 在缝线了。”
骆文承试图也对她笑一笑, 但这笑容还未展开就僵在嘴角, 眉头紧蹙, 汗珠细细密密地沁出来,小护士还在奇怪, 就听到监护器发出尖锐的鸣叫。
心跳和血压在瞬间飙过警戒线!
陆崇坐在手术室外, 他的脊背挺得笔直,走廊上的灯将他的五官照得分外深刻分明。
他轻轻摩挲着右手的拇指食指,峻冷的眉宇间凝着一分思索,就连微微垂着的眼帘在脸上投落的阴影,也显出几分幽深来。
他在回忆当时那份心情, 想找出那丝古怪的不爽情绪的由来。
来往的医护人员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 实在是这位的存在感和压迫感太强。
就在这时, 手术室的大门打开了,里面的人匆匆出来,然后外面的人匆匆进去, 仿佛出现了什么突发事件。
陆崇就听到了“三号手术间里的病人”这几个字。
骆文承就在三号手术间里!
他起身就往手术室里走。
“先生你不能进去。”护士长壮着胆子上来拦,“里面是无菌区,家属不能进去”。
陆崇皱眉:“三号手术间的病人怎么了?”
“陆先生。”主刀专家的助手从三号手术间出来,“患者想见您,您穿个隔离衣进来吧。”
陆崇一凛,顿时生出“见最后一面”的荒谬感,纵然以他心脏之强大,也禁不住紧缩了一下。
他接过护士长递来的隔离衣,根本不管什么穿着步骤,很外行地往身上一披,鞋套也不套就步履生风地往里走:“究竟什么情况,不是小伤吗?”
助手被他这声喝问问得腿软,忙说:“手术很成功,非常成功,但不知道为什么患者的心率和血压突然出现异常,我们试了一些方法都没用,而且患者……”
他话没说完,陆崇就走进了手术间,手术台上,骆文承正闹着要下来,周围一圈人围着他拦着他,他虚弱颤抖的声音传出来:“我没事,我要出去。”
陆崇快步走过去,见他右肩都已经缝上线了,人也好好地在喘气,重重松了口气。
在这一刻 ,他才发现心头滞痛,原来刚才他竟停住了呼吸。
他上前扶住骆文承完好的左边手臂:“别闹,乖乖躺着。”
骆文承抬起头来,整个人都汗涔涔的,头发都湿透了,他努力辨认了一下似乎才认出陆崇,委屈地说:“手术,都结束了,我就是紧张……出去透透气,就好了。”
一边说一边捂着左上腹,大口喘气,任谁都看得出他的痛苦。
说完就往陆崇身上一靠,使不上力气了。
陆崇看着仪器上滴滴闪烁跳动的刺眼数字,血压都飙升到200了,他这个外行都知道这有多不正常,他厉目看向一旁的那位骨科专家。
骨科专家帽子口罩外加眼镜戴着,可以说全副武装,但被这一眼一瞪依然觉得整张脸皮都痛了起来,他斟酌着说:“目前找不出确切原因,已经请心血管内科,神经内科,还有消化内科来会诊了。”
骆文承捂的是胃部,这点就算是骨科大夫也是懂的。
其实专家甚至有点怀疑骆文承是不是那什么发作了,但当着贵人的面这么说,他这个专家是不干了吧?
“先生,不要,那么多人,是,老毛病了……”骆文承扯了扯他的衣服,几乎在用气声说话,“一会儿,就好……”
陆崇瞳孔缩了一下,揽着骆文承对其余人道:“你们都出去,我陪着他。”
专家还想说什么,但这么多人围在这里也确实做不了什么,什么病因都不清楚,又是身份重要的人,谁敢贸然上药上手段?
手术间里只剩下陆崇和骆文承两个人。
因为手术需要,病床调得有点低,陆崇单腿跪在床上,把骆文承揽在怀里,抚摸着他的头发和后背,用自己也没察觉到的温柔声音一遍遍安抚:“没事了,没事了……”
他手臂上的肌肉紧绷,蓄足了力量,担心骆文承挣扎起来伤到自己,又时刻盯着他,担心他神志不清咬伤自己。
但是都没有,他只是痛,只是疯狂地出汗,只是虚弱微颤地靠着自己,忍耐着某种不知名的痛苦,并没有多余的动作。
他不动声色地在骆文承身上打量,没有针头,也没有任何可疑痕迹,倒是两边肩膀和手臂都有青紫的掌印。
骆文承皮肤白且嫩,之前被劫持时遭受的暴力此刻如此清晰地在他身上呈现出来,甚至背上还有好几处淤痕,以陆崇的眼力和经验,自然看得出那是手肘或者膝盖压制时顶出来的。
他甚至可以在脑海里重现当时的场景。
“……”
陆崇深深吸一口气,目光冷得能够把人冻裂,与之相反的却是他的声音更柔软了几分,手上的动作也更加温柔。
骆文承上半身并没有穿衣服,陆崇一摸就是一手的汗水,原本与人稍微靠近都十分抵触的陆崇此刻却丝毫不介意,就连这汗水透过他胸前的衣服浸到了他身上,他也没有感觉一般。
过了将近二十分钟,骆文承才渐渐放松下来,陆崇感受到了,低头轻声问他:“好些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