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点发下来的药里也确实有胃药。
难道陆崇真的信了他的话?
不是没可能。
他松了一口气,到了这天午夜再次发作的时候,他就提前一分钟进了厕所,把衣服全部脱光,结束之后用毛巾擦干净身上的汗水,再把衣服穿回去。
伪装得特别完美。
连着连个晚上都是如此。
没有任何人发现异常。
第三天,骆文昊杀人的新闻已经是传得沸沸扬扬,房地产老板被逼自杀的事也给扒了出来,网上和现实生活中对骆文昊及骆家的骂声都快翻天了。
因为影响太恶劣,也因为多方推手推动,案件调查进展得很快,骆文昊杀人的证据、证人都出现了,即便他断了双腿,公安局的人依旧过来将他带走审问。
据说在医院门口还被臭鸡蛋砸了。
“十三年前你才十四岁,法律不能定你罪,而且处理尸体的人不是你,我们甚至可以操作一番,说成是那个保镖怂恿你杀人……这个案子有足够多的文章可以做,一切就是走个过场,你不用担心。至于死者父亲的自杀,那就更和你没关系了。”
骆家的律师侃侃而谈,一点都不担心,而这个案子带来的一切不好的影响,那就不在他的业务范围内了,他只管把骆文昊捞出来。
事实上要不是骆家自顾不暇,骆文昊甚至都不会被带来警局。
骆文昊手上戴着手铐,脸色苍白嘴唇干裂,整个人精神状态非常差。
他抬起满是血丝的眼,看了这个律师一眼,没有说话。
但他知道自己完了。
因为只有他自己最清楚,他杀了不止一个人。
本来他有把握这件事不被人翻出来,但现在要整他的人是陆崇,陆崇啊。
他看着自己打着石膏的双腿,眼里的怨恨几乎能滴出水来。
“这桩案子是动不了骆文昊,但如果他身上还有别的人命就不一样了”同一时刻,陆崇这样对骆文承说,看着青年瞪大的双眼,他似乎觉得很有趣。
他笑着把一个文件给骆文承看。
骆文承翻了翻,装作第一次知道这件事一般,震惊地睁大了眼睛:“他还杀了一个人!”
上面记录了另外一桩命案,当年死者一家家破人亡之后,从那个房地产老板手里接手下来的那块地,也就是停工的那块地在施工的时候,有人发现了少年的尸体,正好那人又是对当年的事知道一二的人,便上门勒索骆文昊。
骆文昊一不做二不休就把那个人给杀了,而且做得非常隐蔽,伪装成施工中堕楼的假象。
这件事骆文承是知道的。
他还知道,骆文昊杀得急了点,那人只恐吓他,少年的尸体在工地里,却不肯说到底在哪个位置,以至于骆文昊后来根本不敢再动那块地。
前世还是骆文昊彻底掌权骆家之后找到了当时早已拿了封口费,在国外谋生的那个处理少年尸体的保镖,才找到了尸骨,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其转移,那块地也最终得以重新动工。
“骆文承杀这个人时已经成年,故意杀人罪是逃不掉的。”陆崇说道,“第一桩命案只能让骆文昊声名扫地,第二桩命案,则足以要了他的命。”
他看着骆文承:“你有什么想法?”
骆文承知道,他是把选择权放在自己手里,让自己去决定骆文昊的生死。
这一刻,他竟然没有多少激动,仿佛一切只是水到渠成,理所当然。
他听见自己说:“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就这样判了骆文昊的死刑。
那个间接害死了自己的男人,那个直到前世他死去,还带给他莫大痛苦,成为他心头一大阴影的男人,就这么,死在了他的手里!
骆文承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发呆。
陆崇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两人说着话,骆文承再发发呆,指针又不知不觉地移向了那个点。
骆文承终于反应过来,开始着急。
陆崇怎么还不走?
“先生,夜深了,你要不去休息吧。”他试探地说。
“哦,都这个点了,回去也麻烦,不如我在你这睡吧,反正这里有陪床。”陆崇说。
骆文承呆住,急忙说:“这、这不好吧?这里的床哪有家里舒服。”
“那我正好体会一下你不舒服的感受。”
骆文承一时找不到别的说辞来,干瞪着眼,最后才想到了一个借口:“你不回去,排骨怎么办?”
陆崇怔了下,点了点头:“对,排骨不能冷落,不然它又得挠我了。”
他拿起外套离开,骆文承等了一会儿确定他走了,才匆匆进了浴室。
他却不知道,这层楼的一个房间里,陆崇正坐在监控显示器前。
里面的画面正是他的病床。
陆崇就清楚地看到他在自己走后匆匆地进了浴室。
和前两晚一模一样。
第44章
这样的行为放在这个年纪的男孩子身上, 很容易让人想歪某个方向上去, 但陆崇知道, 不是那样的。
“他还是不肯说。”他低声道,似乎在自言自语。
一旁坐着王医生,他的私人医生, 这会儿王医生放下病历, 摘下眼镜,对陆崇说:“先生, 根据他的病史、身体状况还有各种检查结果来说, 我认为这应该不是躯体疾病导致。”
这次担心骆文承抵触, 也担心他警觉, 陆崇没安排他做那些身体检查,但上次住院, 各方面检查却没少做, 这次入院时也是常规抽了好几管血的,用那几管血,能做的检验都做了。
很正常,很健康,各项指标好得不能再好。
任谁都不能说, 骆文承是有病的人。
同时陆崇也去骆文承房间检查过, 去他的寝室调查过, 从他的床铺及他的三个室友的口中,得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他手术当晚的情况,真的不是偶然, 而是很可能,每天都是如此。
剧痛,暴汗,零点开始,持续二十多分钟。
天天如此。
但没有哪一种疾病会有这样的表现。
所以王医生结合他的行为,才给出了一个结论——骆文承每天晚上的犯病,很可能是出于心理问题。
“先生,我觉得,可能是骆先生以前有过什么不好的经历,以至于他给自己造成了这样的心理暗示——每到凌晨,他的胃就会剧烈疼痛。”
事实上这样的案例并不少见,很多病人检查下来没有任何器质性疾病,但总说自己这里疼那里疼,一般医学上把这种情况归到神经官能症的范畴里。
也有不少焦虑症患者,总觉得自己有病,整天疑神疑鬼,寝食难安。
骆文承和那些有相似处,也有很不同的地方,王医生也不能判断到底什么原因。
王医生说:“如果真的是心理上的问题,骆先生的情况显然已经到了非常严重的地步,我建议找个这方面的专家对他进行全方位的了解和评估,找到症结所在,对症下药。”
陆崇沉默着,画面里,骆文承从厕所里出来了,脚步比之前虚浮许多,左手隐隐按在胃部,还没有完全缓过劲来。
陆崇说:“可是他不愿意说啊。”
今天这么好的气氛,他也不愿意吐露分毫。
陆崇装监视器是想确认骆文承是不是真的得病了,谁知道最终得出一个心理疾病的结论。
他是以什么样的心情,一天天这样辛苦地瞒下来?
他是不是担心会被用异样的目光看待?
他对自己的情况讳莫如深,是不是自己内心也十分害怕惶恐?
陆崇觉得自己做不出硬生生揭人伤疤的事,更不想刺激那个孩子。
他决定先缓一缓。
骆文承不知道,自己被安上了一个心理有疾病且内心脆弱的标签,他终于出院了,整个人都轻松了好几分,医院真的不是人呆得地方,他决定以后再也不来了。
在家里又休养了几天,又一个周一到来的时候,他才被允许去学校。
不过陆崇好像对他的自保能力表示很怀疑,不仅在他身上放了定位器,还放了一个微型的生命体征监测仪,一旦他的血压体温那些主要生命体征达到异常水平,王医生那里就会得到警报。
最夸张的是,陆崇还给他安排了一个贴身保护的人。
比起这些,要求他每天都要回来住,并且来去专车接送这点,简直再正常不过了。
骆文承惊呆了。
好一会儿才喃喃地说:“我当了十八年的富二代,都没有这样的待遇,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力。”
陆崇被他难得的调皮逗笑,敲了下他的脑门:“对,这是黑二代的标配。”
说完两个人都愣住了。
黑二代……
那么黑一代是谁?
骆文承回过神来眨眨眼睛,哈哈笑道:“先生你可生不出我这么大的儿子!先生我先走了,要迟到了。”
校园里的气氛和十多天前很不同了。
骆文承一到就迎来了许多异样的打量目光。
如今骆文昊杀了第二个人的事已经被翻出来了,作为一个杀人犯的曾经的弟弟,收到些注目礼很正常。
上课的时候,遇到了寝室长和一个室友,这两人对他笑得一脸僵硬,骆文承没看到另一个戴眼镜的室友,随口问了一句:“怎么没看到陈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