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毫不客气:“现在明白也不算晚。”
唐毅无言以对:“那你呢,傅康裕才是难题吧。”
傅启瞻皱皱眉:“蝇营狗苟,自相残杀。只要我摘除的够干净就能全身而退。”
☆、珍重
没有伤筋动骨算是万幸,缝合的伤口逐渐痊愈,医生换了两回药说好的已经差不多了,后面就需要静养。
傅启瞻憋不住,在病房里呆了半个月便非要回去。封灿看过后勉强同意,于是八月中旬又大包小包地往宏景新城搬行礼。
唐知接到录取通知书那天刚好下雨,他在厨房泡绿豆准备炖汤,邮政打来电话让他去取。
傅启瞻坐在沙发上看邮件,闻言说要开车送他。小孩儿从鞋柜上拿了伞和钥匙,匆匆跑过来在他唇上亲了一下:“你好好养着,我一会儿就回来。厨房的排骨注意下,我定了三十分钟,没煮好你再加点时间。”
“路上看着点车。”
“知道了。”
男人顺势搂住他的腰又连吻好几下才放人离开。等门一关上屋里又安静下来。就像是提前适应以后没有对方在身边的日子,再难熬也不得不面对。
傅启瞻想了想,从茶几上拿起手机给傅悠打了个电话,终究有些不放心。他无非是怕唐知在学校受欺负、受委屈,说到底还不是舍不得。
傅悠这小妮子虽然闹了些,但办事还算稳妥,是非对错也区分得清楚,有她在学校里照应着总比远在Z市一无所知要好。
谁想对方听完他的嘱托,竟冷不防来了句:“这算不算你输了。”
“什么意思?”
“大学四年时间,我整日在他身边晃悠,我就不信他还能记得你。”
“......”
傅启瞻无法反驳,头一回觉得小姑娘这不撞南墙不回头的韧劲儿还真跟自己一模一样,于是更加好奇了。
“你到底喜欢他什么?一见钟情?”
傅悠停顿了几秒,也不知出于何种意图回答道:“我姐最开始跟着你在商场打拼的时候常常在公司留宿,那段时间为了躲着傅康裕我转校多少次你还记得吗?”
作为插班生被几个女生带头排挤,遭到冷暴力和恶作剧时根本没人关心,即便放学回家也只有空落落地房子等着她,就像一只张开大嘴的鲸鱼,里面黑漆漆地一片。
唐知就是在这段惶恐的青春时光里走进了她的视线,或许只是意外撞见施暴者感到不忿顺手帮了一把而已。但傅悠永远记得对方说过的话,他告诉她:合群与否并不重要,只要有自己的目标并朝着那一个方向努力就好。若有人从中阻拦或找不痛快,大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哥,我们认识的唐知不一样,你明白吗?”
男人沉默无言。
“你老说你是全世界最爱他的人,可他都没有看过全世界,他根本没这个机会。”
厨房里排骨汤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傅启瞻扶着沙发站起来走过去缓慢道:“我既然答应了放他自由,便做好了不再联系的准备。往后在学校遇到棘手的难题可以跟我联系,若不方便就跟你姐说。就这些,挂了。”
他站在橱柜前手臂微微颤抖,不知道是不是伤口又疼了。
如果这一世能让唐知活得更加灿烂,也不枉费后半生孤独终老的代价。
唐毅本来正忙着CMN4技术研发,金大成提前出狱一事多多少少还是影响到了智合科技。他将唐知去学校要的身份资料准备好后,便敲开了唐运祥的书房。
金向东自那日与傅启瞻联系过后消失了足足半个月,再出现时他整个人都变了,不和往日那般嬉皮笑脸,眼中的红血丝都快布满整个眼球。
金维安的举动到底从根基上动摇了金家各族,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局面又陷入混乱。可如今金向东却不能帮着他处理相关事务,矛盾愈演愈烈,两人间的关系也岌岌可危。
T1研究到了瓶颈期,有实验者配用后产生应激行为,非但不能帮他稳定情绪反而更加严重,因此研究进度暂时搁置,整个团队都备受打击。
对于周遭环境的恶劣唐知有所察觉,他主动去男人发生了何事,对方却顾左言他拒不透露。若多说两句,还会被按着腰堵住嘴,一来二去也就不再打探了。
八月底傅启瞻右手拆线,封灿顺带看了看他后背上的伤口,大面积结痂好的都快差不多了,便时刻叮嘱对方痒也要忍着,千万别挠。
随着B大开学的日子越来越近,唐知变得越来越焦虑。他放心不下男人还未痊愈的伤痕,那条刚长出嫩肉的疤就好像印在他心上一样怎么看都违和。他也放心不下甜甜,生怕自己半年不在狸花就会忘了他。
傅启瞻关了卧室的灯,借着窗外微弱的月光亲亲小孩儿额头,听趴在他胸膛上的人交代事情。
“既然已经决定了未来要走的路,就别再被牵挂绊住。我打听了下你提起的那位B大设计学院陆教授,确实是难得的机会。”
唐知用拇指摩挲着对方手臂上似蜈蚣一样的疤痕点点头。
“也对,反正甜甜更亲近你一些,我操心它还不一定理我呢。”
男人笑了笑,翻身覆在他上方,低头含住了他的唇瓣。
卓嘉进之前跟导师一起参加学术研讨会去过B大,对周围环境也还熟悉。九月初他领着唐知和傅悠二人登上向北的飞机,自始至终都没看到傅启瞻来送行。
与此同时,郭守一却接到了男人的电话,对方拜托他在B市照应些小孩儿,郭守一大方应下。
费正航站在门口,等老板放下手机才上前报告情况。疗养院那边暂时安全,但傅康裕久留着终究不是办法。
“我之前倒是想过随便找个贫困战乱国家将他丢那儿去,没有证件、钱财和通讯,他只能在异国他乡挣扎生存,病毒、饥饿,甚至死了都没人知道。”男人面无表情看不出情绪继续道:“但金大成出狱百分之百会来要人,本来和我算不上有仇,他还亏欠我父亲,可若是交不出人反倒不占理了。”
“那咱们只能按兵不动?”
“问问傅芷吧,毕竟是她爸。”
适逢封灿敲门进来,费正航点头让开,将办公室留给二人退了出去。
“唐知走之前你给他做体检没?”傅启瞻挽起衣袖顺嘴问青年。
“做过了。”白大褂例行公事,抽完血取下口罩,一边收拾器具一边开口劝道:“他如今不在你身边,那些神经性药物该停了。我说过很多次,可你就是不听!”
“行,就按封医生的话,不吃了。”男人耸耸肩:“你也别凶着一张脸,那药很管用,我已经很长时间没发过火了。”
“那是因为你连生气的精力都没有。”封灿见不得他不把身体当回事,扭头望着他训斥道:“你难道没发现,和以前相比,你越来越容易感到疲倦吗?”
傅启瞻闻言愣住,半天才回过神来。
☆、牵挂
然而现实不允许他将时间放在研究病情上了,因为金大成出狱比想象中来的更快。十月中旬金向东就发来消息称金家已经接到人了,他被琐事缠身不便出面,估摸着这个新年是过不好了。
傅芷对此倒波澜不惊,除了问一句“是否会波及骁战”之外再无他言。傅启瞻颔首表示明白,正准备转身离开却听对方站起来望着他说:“大哥,小悠会不会觉得我心狠。”
“她和你一样,从没将二叔当作父亲,所以不必担心。”男人停顿几秒劝慰道:“和我比起来,你这点决策算不了什么。”
傅康裕曾说他是白眼狼,宁肯看着母亲死都不愿交出PT技术芯片,这话不算假。
因为他十六岁那年逃出生天时二婶顺带返还给了他一些旧物,这些东西被傅康裕丢弃又被费正航偷偷捡回,里面那个早就坏掉的传呼机就是关键。他父亲早有预料,将芯片藏在了给他的生日礼物中,傅启瞻也是看到呼机外壳破损才发现端倪。
“不是的大哥!你那时候才多大啊,你也不知道芯片在你身上。大伯母的死和你没关系!”
“如果我能早点发现,说不定还有一线希望。”
傅芷为提起这段往事而自责,同时在看到对方眼中的落寞时陡然意识到:现如今,这个人身边真的无一人相伴,连他最喜欢的唐知都不在了。
不知道从何时起,2012世界末日的传言越来越多,人们都在打趣,说这玛雅预言一向很准,若生命真的只剩下一年,还不如洒脱些好好用剩下的日子逍遥快活。
B大话剧社还以此为背景排了出戏,傅悠抢到两张票约唐知一道去看,结束后学生们从剧院涌出,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讨论,唐知却望着天上的月亮给男人打了个电话。
接通后响了十几声,最后自动挂断了。
傅悠看着他出神心里也不好受,小心翼翼地问道:“他又没接?”
“嗯。”
“兴许是工作忙没听到。”
唐知笑了笑:“他不想接,这个月我打了两次,他一次都没回过来。”
十一月的天气已经转凉,路边的行道树叶子一落一大片,走在上面发出“哗哗”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