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被轻轻扯了下，我微垂着眼稍微冷静了些，但心却似浸入冰水般愈发冰冷。
「那为什么是他，不是我？」
「我们…」母亲也站起身，摆在腰前的手微微颤抖着。
「别告诉我你们用抽签决定的，鬼扯。」语气冷冽，眼神再也没一丝温度。
「对你妈那么凶做什么？就是看你健康才留你，没想到留下来气死我。」
「所以子凡因为有心脏病就要被淘汰？你们以为他在凌氏过得好吗！」
「穆子辰，我最后一次告诉你，你没资格来数落我。舍弃他已经是最好的选择，等你有那个能力再来教我应该怎么做。」
我气结，却同时哑口无言。如果是我也有可能这么做，何况凌氏也是富豪人家，以一个父亲的角度他确实已尽了责。
被突如其来大量的真相冲击着，我发现自己用尽最大力气也控制不住全身的颤抖。
「子凡的视网膜，哪去了？」
母亲有些紧张地扯了扯男人的衣角，而他在我充满敌意的注视下终于转移视线。
「…什么视网膜，我不知道。」
他在说谎。
「骆宇在哪？」
「你说你們兩個的主治医生？他不是在之前那家医院工作吗？」
我盯着男人游移的眼睛，想看出那抹不对劲感觉的真相，却只是徒劳。
我深深的吸了口气，握紧身旁依旧冰冷却总是能给我勇气的手，问出了那最核心的问题。
「他的…心脏，有被拿去做研究吗？」
「什么意思？」穆董事长蹙起眉，不解地望着我，而我只是回望他没有解释。
「…子凡的后事是凌氏料理的，你要有问题就去问他吧。」
「凌羽现在在哪？」
男人递给我一串地址后叹了口气，眼角深刻的皱纹让他显得更苍老了。
「等过段时间你身体康复了，就来公司上班吧，爸不会亏待你的。」
我接过纸条后没有回答，只是径自走回房间。
第12章 凌羽
「小辰哥…」
左手手臂被轻柔地握住，我背对着他，努力抑制不停抖落的泪水。
「别不理我，小辰哥。」
他的声音还是一样温和，像方才的事与他无关一般。他将我转过身拉进怀里，鼻尖弥漫的仍是那股香味，本就不停的泪水又随之淌出。
「对不起…子凡…」
「这根本不是你的错，为什么要道歉？」他有些用力的抬起我的下巴，逼着彼此直视对方的双眸。
「别哭了，我会心疼的。」他吻去滚落至我嘴角的泪，温柔的顺着我有些弄乱的发丝。
「你都不会…伤心吗？他们这么对你。」
「知道跟小辰哥哥是双胞胎兄弟，有什么好难过的？我们可是密不可分的关系。」他俏皮地笑了笑，开玩笑的在我鼻子捏了下，环住我的手仍不肯放开。
「我有心脏病也不是他们的错，只是遗憾没能多跟你相处久一些…」
视线模糊地望着他嘴边的那抹笑容，泪水仍旧无可抑制的涌出。
「我不说了啦！说了你又哭，小辰哥真是爱哭鬼。」他慌忙的抹去我脸上的泪，而我却露出最幸福的笑容。
「…至少命运让我们相遇了。」闻言他顿了顿，嘴角大幅的上扬，露出洁白的齿，心跳顿时漏了好几拍。
「小辰哥好可爱，最喜欢你了。」像是要把我揉进他身体般，搂着我腰的手更紧了。
*
「少爷，老爷帮你和凌氏确认过了，约在这星期六的上午见面。」
我微颔了首，枕在他的怀中不想动。待木头关上门后，我垂下眼把头埋进他的胸口中。
「小辰哥，别愁着一张脸嘛。」他歪着头戳了戳我的脸颊，从这个方向看过去他的微笑更加柔和了。
我扯了下嘴角，脸上的阴霾却未散去。我将厚重的棉被往身体裹了裹，却赶不走不知从何而来的虚寒。
「我只是怕，怕又听到一个难以接受的事实。」
他轻轻的抚着我的发，像是在做一个多年以来的习惯动作。
「别怕，有我在呢。」
*
车停在一栋精致豪华的日式房屋前，我捏了捏身旁人的手，强迫按下那抹紧张感，随着有些年纪的管家走进。
一个男人坐在张茶色的沙发上，整个人散发一种不可一世却同时优雅沉稳的感觉。他慢条斯理的接过女仆斟的咖啡，啜了口后才抬眼望向我。
「你是穆子辰吧。」
我应了一声后抬手拒绝递上来的咖啡，认真地打量着对方的每个表情。
「有什么问题想问的，快说吧。」
事到如今，我已无法再相信任何人。使了个眼色给一直挨在我身旁的子凡，要他四处检查，一发现不对劲就通知我。
「子凡的心脏，去哪了？」
「问这个做什么？就算知道他也不能死而复生。」他轻笑了声，似事不关己般把玩着搅拌匙，碰到杯壁而发出清脆的声响。
我浑身震了下，恼怒的握紧拳，不懂为何他和父亲一个样，都如此没血没泪。
「他就算不是你亲生儿子，好歹也跟你相处了那么多年，你怎么能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
「动不动就想教训长辈，看来你爸说的没错，真是不成气候的小子。」他微瞟了我一眼，脸上仍是那抹玩世不恭的笑意。
「子凡的爷爷去世了，你还留他一个人……」我不想理会任何无关真相的评价，一径的切入主题。
「给我闭嘴！我都还没找他算账，真是死早了。」
「你说什么？」
「…呵，跟我急，不是还有你陪他吗？死同性恋，连自己的弟弟也下的去手。」
我瞪大双眼，想说什么，喉咙却干涩的说不出话。好几个模糊的画面瞬间闪过眼前，两个约莫十几岁的男孩依偎在一起，在耳边悄悄说着什么……
「养尊处优的大少爷，专门带坏别人家的小孩。」他双手环胸，斜睨着不再那么有底气的我。
「我和他，是什么关系……」
「这种事还要由我来告诉你？哦对，少爷可是失忆了。但是抱歉阿，说出来会脏了我的嘴。」
他的语气充满厌恶，而我深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颤抖。
「我只问你，子凡的心脏去哪了？」
他没有回答，只是微耸了下肩，拨弄着杯底的咖啡渣滓。
「既然互看不顺眼，你快点告诉我，我好滚蛋。」
「我真的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他沉了声，瞇起眼睛凝视我，那审视的目光令我感到一阵恶寒。
「你跟他长的可真像。」
第13章 曙光
「小辰哥！小辰哥！你猜我看到谁……」
欲出口的话硬是被打断，刚在凌宅晃了一大圈后的凌子凡愣住了，因为他最亲爱的小辰哥哥正被人捏着下巴摁在墙上。
「你干什么！」一晃眼就从二楼飞到他身边，伸手就去拉那双在他看来和污秽之物无异的手，无奈试了好几回都没成功，只得愤怒的在俩人周围跳来跳去。
「你凭什么碰他，你这大色魔，老不修，这么老还想吃嫩草，诅咒你一辈子都没人爱、没人疼！」
「够了！」从惊愕中恢复的我将手一掌挥开，一旁的子凡也停止了吵闹，只是仍气鼓鼓的盯着凌羽。
「你脖子上的痣…」他瞇起双眼，像是在思考什么。我不解地回望他，而他不发一语，只是一个劲的盯着我。
「看什么看！不知道只要超过八秒就可能产生真爱吗！」眼前突然出现一抹身影，彻底挡住我的视线。
「别闹了子凡，你真当你十七岁阿，成熟点行不。」我一脸黑线的压低声音推开他，此时凌羽叹了口气后坐回原处，又恢复他一概的优雅形象。
「也罢，搞不好他也有。」
不懂他在说什么我蹙起眉，示意子凡继续方才未说完的话。
「小辰哥，骆宇在他家！」
「什么？你确定没看错？」我一吃惊，不禁拔高音量。
「千真万确，我可是把那伪君子的面貌好好记清楚了，他就在二楼！」子凡有些激动地指着复古精致的楼梯，原本漆黑的二楼似乎发出阵阵幽光。
「你在跟谁说话？」
凌羽翘着二郎腿，头微微后仰，正享受着女仆的按摩。
「骆宇是不是在你家？」
「…你怎么知道？」他震惊的坐起身，桌上的陶瓷杯被他弄得喀喀响。
「让我见他。」
「你爸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他果然在说谎，让我见骆宇，只有他知道子凡的下落。」
「我不会让你见他的。」
「凌羽！你跟我爸，到底在隐瞒什么？」
我和他狠狠的瞪视着彼此，像是要在对方的脸上看出个窟窿来。
剑拔弩张的气氛被一个沉稳磁性的男声打断，一个年约三十的男人站在楼梯旁，神色清冷的望着下方。
「凌先生，能让我和他单独说一下话吗？」
「骆宇，我们当初说好的…」
「那是你和穆先生间的约定，不关我的事。何况，他有权利知道一切。」
我仔细瞧了男人一眼，比网络上照片还要英俊的多，散发出的清冷的气质更是独特。举止之间都透露出股彬彬有礼的气息，像是古代书生般稳重，彷佛在他身边便不会有任何争吵发生。
「…好吧。我去看爸，他怎么样了？」经过几分钟后的对峙，凌羽叹了口气起身上楼。
「一切安好。」骆宇在男人经过时微欠了欠身，嘴角仍挂着那抹不深不淡的微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