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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人 (万川之月)


  消毒清创都是他自己做的,陶然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没去帮他。过了一会儿见常铮拿了衣服进浴室,想到那刚涂过碘酒的手,他终于还是坐不住了。
  移门拉开,里面常铮刚脱了上衣,正小心地拧毛巾要给自己擦身。
  陶然很想去帮他,这一晚发生的种种事端却像一堵无形的墙,让他实在没法若无其事。准备说出口的“我帮你吧”,最后还是换成了心底真实的声音。
  “你和吴归舟,当初到底是……怎么回事?”
  常铮背对着他,停住了动作。
  漫长的沉默如有实质,陶然逐渐开始感到呼吸困难。隐隐地,他意识到自己此刻感受的艰涩与常铮的相比,难及万一。
  浴室外墙上的挂钟像个不懂事的孩子,家里的大人都屏住了呼吸,它还在毫无眼色地叫嚣着时间的流逝。寂静如一只看不见的手,正握住陶然的心脏,缓缓收紧。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等待,转身出去的时候,常铮仿佛耗尽半生勇气,终于开口。
  “我……”好久没说话,嗓子已然干哑,他只能清一清才说得下去:“我实在是说不出口。我找个人跟你说吧。”
  于是这荒唐的一天,紧接着又有了一个更加荒唐的收梢。
  常铮连通讯录都没用,直接在拨号键盘上输了一串号码,然后免提。应该是看到了来电显示的人名,吴越吟的声音带着深深的迟疑,甚至还掺杂着些许唏嘘,但终究是接起了这个深夜时分的来电。
  “……常铮?”
  “越吟,是我。”
  那边几乎是立刻就哽住了。
  吴越吟的个性一向极刚强,陶然在一旁听到,心神竟为之一震。她会这样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彼此心知肚明的旧事虽在刀鞘里隐匿多年,骤然出鞘,却依然可以见血。
  常铮的声音还是很稳,但已是强弩之末:“当年你替归舟还我钱的时候,曾经说过你欠我一个人情,现在……你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吴越吟明显在竭力自持:“你需要我做什么。”
  “明天,明天我让陶然来找你。我觉得他应该知道当年的事情了,请你代我告诉他……不用给我留什么面子。”
  “你确定?”
  “是。”常铮望着陶然,眼里的内容几近破釜沉舟:“我跟你、跟陶然之间,都不需要面子。”
  前一天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陶然真正坐到吴越吟对面的时候,少有的不知该拿出什么态度来面对她。
  没话找话也得说,趁吴越吟在摆弄茶几隔层里的几个青瓷罐头,陶然先努力发出了一点声音:“今天怎么没约在外面?逊言病好了么,你这是……让你弟弟带着他一起出去回避了?”
  吴越吟把好几种茶叶都打开盖子闻一闻,对陶然的挣扎恍若未闻:“来挑一下,今天喝什么茶?”
  陶然其实也在走神,他简直有些害怕一会儿会听到什么,所以顺口答她:“嗯……有没有生普洱?”
  吴越吟忍不住笑了:“这种时候,你要喝生普洱……很好,那这个故事,你大概有这个心理素质听完了。”
  熟茶回味甘醇,生茶苦得十分凶悍,陶然自己回过神来也是一笑。这不就是言为心声么。
  这会儿他真觉得自己的心事,也能泡出一杯生普来了。
  “既然真要说这件事,我怎么能约你在外面呢。”吴越吟转身从矮柜里拿出一盒什锦曲奇,用眼神示意陶然当茶点搭配:“我需要坐在家里,看着一切如常,才能开得了口跟你说这个啊。”
  话到尾音,已成一声叹息。
  这一场从日上中天,一直进行到日影西去的对谈,也就始于这一声叹息。
  吴越吟印象中的那个冬天,故乡小镇云低欲雪。风在空旷的街道上徘徊,但凡途径小巷,地形骤变,就是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啸。
  这并不是什么稀奇的场景,之前的每一个冬天,镇上都是同样的情形。冬衣臃肿,穿着它们的人都像是笨拙滑稽的傀儡,却还嫌它们实在还不够厚。这雪还没落下来,阴云就笼罩在每个人心上。
  ——就跟这里的日子一样,沉郁,无望,且没有尽头。
  从火车站出来的吴越吟就在这样的天气里,有些木然地拖着行李箱走了一段,然后才反应过来或许应该叫个车。
  可是这么晚了,早就过了这个镇子还亮灯的时间,她又能上哪儿去叫车呢。
  那个时候的她才刚读大二。考出去曾经令她心满意足,之后的几个假期都来去匆忙,外面的世界远比这儿死气沉沉的气象要有吸引力的多。
  正因为这一年多来,对家里有意无意的疏忽,数日前母亲的那个电话,才让她格外惊慌。
  至少到她离开家去上学的时候,家里还是一片和乐。父亲的小生意还算顺遂,母亲常年在家操持家务,小她两年的弟弟学业出色,几乎从来没有丢掉过全校第一的名次。
  甚至不久前的暑假,一切都还好好的。她临回学校前,想着总要叮嘱弟弟几句,还被笑着揶揄了,说他不需要别人来告诉他怎么学习,别人来问他,还要看他心情如何,想不想搭理呢。
  无数举家和睦的细节,和母亲电话里难以自控的哭泣,一路上都在来回撕扯着她的心神,简直筋疲力尽。从火车站走到镇医院的这段路上,她冻得骨头都开始发痛,一直都在后悔出来得太着急了,居然没穿上最厚的那一件羽绒服。
  现在身上这件红的好看不中用,要是以前还在家的时候,一贯节俭的母亲不可能让她买这种徒有其表的衣服。其实故乡的人们做所有选择都只是为了求存,活着就如此不易,谁还顾得上好看。吴越吟也是萌生了一定要离开的意愿之后,才逐渐明白并不是所有人都该这样活着。
  可能她忘记了天寒还是穿着这个回来,仅仅是希望这一抹红能把她和灰蒙蒙的万千屋宇隔离开来。
  她已经走出去了。她只是回来看看,绝不可能再被缠住。
  小地方的医院就只有两栋楼。一栋是门诊部,一向准时下班,这个点只剩一楼的侧面还亮着“急诊”两个字,定睛看去还少了个“心”字底。另一栋就是她要找的住院部了,还好病人也不算多,好像从来没有不准陪夜的规矩,她还能望得见几盏零星的灯光,好似远海中的灯塔,还在不死心地守候着什么。
  铁门半掩着,她满心惦念据说伤得不轻的弟弟,于是加快脚步往里走。没想到那门边诡异地坐着一个少年,穿了一身黑藏在影子里,整个人几乎被夜色吞没。她完全没有看到,差一点被他绊了一跤。
  “你……”
  话到嘴边,少年正好抬头看她。那目光比寒冬更冷,一场还没落下的大雪似乎已经提前在他眼里结成坚冰。
  那是一双令她再也忘不掉的眼睛。
  那是吴越吟和常铮的第一次相见。
作者有话要说:  红衣服致敬某电影的黑白长镜头一抹红


第48章 鹤唳3
  回忆里的目光实在太摄人,吴越吟怔了很久,才在清苦的茶香中回过神来。她深吸一口气,开始叙述她答应了常铮的内容。
  “常铮和我们归舟是怎么在学校认识的,那些来龙去脉我不清楚……我估计你也不想听,那我就直接说那件事吧。常铮自己说不出口的,应该就是指的这个。”
  陶然仿佛对茶杯上方袅袅的水雾产生了极大的兴趣,目不转睛地看着,闻言只是轻轻一点头。
  “归舟整个高中阶段的大部分时候,成绩都很不错,到高二以后,几乎很少从第一的位次上掉下来。他那时候是个挺傲气的个性,不懂得跟周围人要尽量和睦,这样时间长了,就开始有人嫉妒他。”
  往事早已发生过,但用自己的声音再次揭开当年的序幕,对吴越吟而言,依然有不小的心理压力。陶然并没有开口,一直沉默地坐在对面,这多少让她轻松了一点,至少能继续说下去。
  “当时有一个省级数学竞赛,他们班上有个偏科的男生,据说是惦记了很久这个参赛名额,一直在等着老师来跟他提。那种一考定终生的环境里,每个学生都把任何一点机会看得很重。后来报名期限都过了,他才发现名额其实早就给了归舟,老师根本就没考虑过别人。”
  ——后来事情平息一些之后,吴越吟私下跟常铮谈过一次,得知当时那位男生在很多场合明确表示过自己不服气,甚至在数学课上直接站起来,质问过老师为什么隐瞒学校有竞赛名额的消息。可是吴归舟一贯的成绩摆在那儿,就算拿着成绩单按顺序挑,其实也轮不到他。
  可少年心性的偏执和暴虐,往往没法用成年人的正常逻辑去理解。
  “他不满了很久,有一次趁归舟去参加竞赛辅导,一帮同学都在起哄,他就去翻了归舟的课桌抽屉。就是那么不巧,那天他抽屉里,恰好有一封写了一半的情书。”
  ——那是一个风平浪静的下午。没人知道一个少年的冲动,即将点燃一整个镇子的恶意。吴越吟在数百公里外的大学校园里参加社团活动,吴归舟在隔着操场的另一栋教学楼听课,父亲在工作,母亲在家里准备晚饭。可仅仅是几分钟之后,这所有平和都将成为遥不可及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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