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收的覆水 (咸鱼瑶)

路卿宇想要在春天里种一株蔷薇，想要在春天里在农院的植物园里偷偷摘一些艾草做一次青团，可是直到暮春已经接近尾声，初夏悄悄地来了，他还在明日复明日。

还有两天便是五月份了，春季时那种湿漉漉的，凉凉的空气已经完全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蓝得像是在宫崎骏动画里的天，和永远不懂收敛自己锋芒的烈日。春花已经谢得差不多了，每一棵树都开始由嫩绿过渡成了墨绿。

每逢这个时候，Z大附中的毕业班总会很开心，春末夏初不会热死人也不会又冷又下雨，正是拍毕业照的好时候。况且，拍毕业照的日子总会选在星期五，拍完了，便到了高考前的最后一个月假。

下午才开始拍毕业照，可早上的时候，每个人都开始按捺不住激动，蠢蠢欲动了起来。

刘衍川班上的三四节是连堂的数学课，当数学老师在讲台上喷着唾沫星子，给他们说着选做题中的函数题时，只有那么两三个人是在认认真真做笔记的。其他人都在低着头或者把脸趴在桌子上，和自己周围的人商量着下午要怎么使劲地浪，毕竟下一次放飞自我，就是毕业的时候了。

每一个人说话时的声音都不算大，若是单独拎开来，便只有一只蚊子在耳边的声音大小，但是大半个班都在窃窃私语，凑在一起，变成了令人令人烦躁的噪音。

于是，数学老师拿着试卷，站在讲台上演着自己的独角戏。脸越来越黑，终于，在黑板上画好一条二元一次方程的抛物线之后，把粉笔往下一扔，厉声说：“再吵就都别听课了，这节课你们就给我说话，使劲说！”

一瞬间，整个班上安静得宛如被冰封了。

纷纷拿起红笔在试卷上涂涂画画抄黑板上的笔记，胆子小点的，低着头，伏在桌面上，把整个头都藏在了桌面上立得满满的书上，好像这样老师就看不到摸鱼的他们。
直到全班都安分了下来，他才满意地背过身去继续画函数图。

许宇霖观察了一阵，确认了数学老师注意不到他们这边之后，拍了拍刘衍川。
“干嘛？”刘衍川刚在错题本上画好了抛物线，瞥了他一眼。
“继续说刚才的事啊……”许宇霖刻意压低了声音。
刘衍川放下笔，把头慢慢地藏到了书本后。
“几点？”
“五点钟，拍完毕业照刚好有一个小时时间热身。”
“高二那帮人约了哪里的？”
“Z市二中的。”
“行，下午我带个人，我们这边记得留个位子。”
“谁啊？”
“不告诉你。”

“宇哥，江湖救急！！！”中午放学回家的路上，刘衍川掐着路卿宇下课的时间，给他发了条微信。
“什么事？”
“我们今天下午和Z市二中有场足球赛，我们这边观众太少了撑不起场面，来帮个忙呗？”
“。。。。。。”
“宇哥，真的，求你了……这是我们球队高三的人最后一场球赛了，我不想留遗憾啊！！！”
“我去不太好吧……？”
“没什么不好的，就来撑个场面。”

路卿宇一头黑线，是踢球又不是打架，撑……撑场面？？？

“安啦你就过来当一个多小时观众，我顺便把上周借你的字典还你。”
“可是……明天也能还啊……”

刘衍川又开始对着路卿宇满嘴跑火车的时候真的没有想到他会这么难说得动，看来只能把自己说得惨一点了。

“不是，宇哥我和你说，我们学校都没有什么人喜欢看踢球，都看打篮球去了。万一Z市二中那边来的观众比我们这边的要多就很尴尬了，这可是我高中最后一场比赛，宇哥你一定要帮帮我啊！！！”

路卿宇的心有些动摇了，这……这么可怜，不如，那就帮他一把吧……

“几点……如果没空的话我就不去了。”
“下午五点准时开始，你提前几分钟到就行了，反正也没什么人看。”
“可是，我不懂你们的足球场怎么走……”
“我在门口等你，就这样，我去吃饭了，宇哥我们下午见！”
“再见……”

路卿宇吃着饭，看着手机上还没有暗下去的屏幕，叹了口气，顺便夸了下自己。
“哎……我觉得我自己真实太善良了……”
但是路卿宇似乎完全不记得刘衍川前段时间和自己诉的苦。
没朋友……？

Z大附中的毕业照是不用穿校服来拍的，不过为了留个纪念，穿着校服外套先拍上一张已经成了每一届的传统。

下午的时候太阳光线已经很烈了，不过即使是这样，温度也仅仅是与盛夏清晨的温度差不多而已。

刘衍川班上两周前就敲定好了穿民国学生装拍毕业照。

下午集合的时候，女生们穿上了蓝色上衣黑色裙子的套装，外面套着深蓝色的校服外套，男生们则是一套黑色的学生装，只不过配套的帽子没有人戴，大家都觉得太蠢了……

因为是拍毕业照，所以学校里对这帮高三的学生管得也没有那么严了。女生们纷纷扎辫子或者马尾来做造型，每个人的脸上都化了精致的妆容。
所到之处都是三三两两穿着自己班级的集体服装自拍的人。

“哎，刘衍川来拍个照。”
还有三四个班才轮得到他们，但是为了节省时间，他们已经在一旁集合好了。
许宇霖拿出自己的手机，打开了一个自拍软件拉着刘衍川就要拍照。

刘衍川中午的时候成功地约到了路卿宇，心情大好，便配合了他一下。
摆好角度之后，两双粉红色的猫耳出现在了他们的头顶上，许宇霖朝着前置摄像头笑了笑，按下了拍摄键。

“我说……你怎么会有这种小姑娘经常用的软件？”刘衍川看着许宇霖手机屏幕上定格的一张自拍，一个人冷着脸，一个人笑得像个二傻子，头上还顶着有一对猫耳，这个软件好像是叫B-6什么来着……
“这你就不懂了，我这个有女朋友的人，总要在手机里装点自拍软件给我女朋友用。”

看着许宇霖一脸炫耀的表情，刘衍川根本不想理他，别过脸去继续看着别的班拍照。
不料许宇霖的这句话有些大声，被后面的一个人听了去。
“什么？许宇霖你谈恋爱了？”他拍拍许宇霖的肩，满脸都是求知欲。

许宇霖为了方便关小墨这段时间安心学习，两个人达成了一致暂时地下恋，所以他在谈恋爱这件事情除了一些熟人和一些比较敏感的人之外，也没人能知道。
“没有啊，我什么时候说我谈恋爱了？”许宇霖装傻。
“你刚才不是说你有女朋友？”后面的人仍旧一脸不相信。
“是啊，有啊，我女朋友是蕾姆。”许宇霖对后面那人眨眨眼，又转过头对刘衍川说，“是吧？”
刘衍川没有理这两个人，“呵”了一声。
“什么啊，你绝对是有女朋友了！”
“有啊我不是说我女朋友是蕾姆啦~”
“我不信！”
……

两个人就“许宇霖有没有女朋友”这件事情在刘衍川耳旁像两只苍蝇般“嗡嗡嗡”地吵着，刘衍川不想跟两个傻子扯上关系，不动声色地站得离他们远了一些。
还好，过了不一会儿，班主任就过来通知他们该去拍照了。早已经在等候时排好了站位，所以他们在摄像师摆好的阶梯前用了不够一分钟便马上站好了。

摄影师选的背景是学校的小花园，从镜头上看，就像是在一个公园里一般，还能隐隐约约看到被树掩盖了大半的小亭子的明黄色飞檐。

“来，把你们的校服整整好，第一张先拍校服！”摄影师看着单反的镜头，指挥着，“对，第三排左起第三个女生的身子侧一点，最后一排中间那个男生垫一下脚，看不到脸了！很好，就是这样！”
“一！二！三！茄子！”
一张五十六个人穿着蓝色校服的集体照就定格在了照相机中。

下面是穿着班级集体的服装拍照，自然也不用像穿着校服拍照时那么规规矩矩。
摄影师先是让他们做了一个比心的手势，拍了一张，接下来是让他们随意站，想和谁一起都行，摆什么动作都随意。
就这样，一张张带着民国气息的毕业照就定格了下来。

拍完照片之后已经不用上课了，因为他们后面还有很多个班级要拍照，所以自由活动的人都拉着自己想要一起拍照的人在校园中到处找景。

有的是住宿的学生拉着整个宿舍的人拍集体照，有的是小姑娘拉着自己要好的朋友一起拍照。还有的人是一脸紧张地找到了暗恋对象，以想和每一个人都留念一张的借口，和那个人拍了一张照，最后无论他们有没有在一起，在同框的一刻，至少心里的心动和喜悦是满溢出来的。

不过一会儿，学校的小花园里，笔直的两边都栽着高大的银杏树的校道中，足球场上，喷泉前都满是打扮得漂漂亮亮的高三学生。

热烈的太阳光非但没有让他们望而却步，反倒是激起了他们的热情。
天很蓝，云也是沾染一丝尘埃的洁白，阳光透过高大的枝叶向地面洒下了许许多多不规则的光斑，一块一块的，像是亮闪闪的金子。
教学楼上横挂着的几条高考标语时不时地被风吹得鼓起，在阳光的照耀下红底白字显得更加的惹人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