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柳予远有些无奈,低声骂道,“根本就养不熟。”
不过心态变了意思也变了,至少不像从前那般对他怀有敌意,心上某处也柔和下来,柳予远觉得无可奈何,继续捡起筷子去吃姜羡给他带来的东西。
姜羡坐在长椅上和贾源对话。
他把柳泽还活着的消息告诉对方,本以为贾源会欣喜若狂,不过他并没有想象中那般激动,只是淡淡哦了一句,又去说起其他的事。
“你不想问什么吗?”姜羡急了,“比如他以为我是你,还问我爱不爱他,这些你都不想问吗?”
“没兴趣。”贾源淡淡道,“死过一次就知道了,我只想出家。”
猝不及防的姜羡:“!”
我也死过一次,我并不想出家,我想吃肉,姜羡在心里念道。
“别,别啊。”他激动得手舞足蹈起来,“出家要剃发,你这样多可惜。”
“有什么可惜的。”贾源当真一副性冷淡的模样,“出家也是一辈子,这么过也是一辈子,可人啊,开心才是最重要的,一辈子都这么短。”
被说教的姜羡觉得这样的贾源莫名有些不对劲,明明前几天前他还在和自己一起回忆当初和柳泽的恋爱史,即便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想来也定是神采奕奕。
“你别多想。”贾源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心思,“佛家有句名言叫若心思太复杂,凡事顾虑多、烦恼多,本能就无由发挥。”
智商持续下线的姜羡:“?”
他根本有些跟不上贾源的脑回路。
“那让我静一静。”姜羡看着远处微微发呆,嘟囔道,“我其实还是有些不明白。”
“有什么不明白的。”贾源在他脑海里打了一哈欠,慢慢道,“想开一点少年,对了,你帮我去跟柳泽说,这一个月你都要复习不要让他过来打扰你,或者干脆说分手也行,大胆一点,目前你就是我,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贾源趁着姜羡持续迷茫时继续道:“做任何事情不要管我,就当你是我,好好享受生活啊少年,我最近很困,估计得睡很久的觉,找不到我千万不要想我。”
姜羡点点头,说我知道了。
他没听到的是,贾源在之后轻声说道:“谢谢你。”
当时翟成霖那番话刺激得他从熟睡中醒来,即便没有躯壳也觉得浑身大汗淋漓差点又要死去一回,翟成霖是他的一个噩梦和魔障,后来姜羡帮他慢慢拔除了出去。
他来到大城市后几乎从来没有人对他这般好,除了他已经过世的妈妈和柳泽,贾源心存感激。
而与此同时,他最近总觉得意识的力量在渐渐强大,自身的肉体对他产生了极大的吸引力,仿佛只要他再睡够几天,便能自然回到躯壳,而原本的外来者大约会被他挤出体外,不,应该是毫无预兆地被挤出体内。
大概是会死的,姜羡本来便是个死人了,这几天活着也不过是类似回光返照的玩意,不是他的终究还会被人要回去,但贾源总觉得心疼,十八岁的孩子甚至还没看够这个世界,或者说,是给了他一个甜枣后,又会在某一天忽然给他一个巴掌。
贾源想让他在最后时刻过自己想过的人生,不要管柳泽,不要管任何人,不要对自己有任何愧疚,至于柳泽,贾源心道,到时哄一哄吧。
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小可怜啊,我对不起你,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第 42 章
姜羡躲在角落里抹眼泪。
眼泪是珍珠,一掉一大串,他专程找了处没人的地方,就怕被人给看到。其实这几天隐隐约约总有感觉,潜意识里难受得不行,今天贾源说了那番话后,他很快明白了他的意图。
这大概可以理解为,死前最后的狂欢。
多少还是有些难过的,虽然这几天姜羡总在给自己做心里建设,比方说既然有灵魂,那大概还有另外一个世界,说不定还有轮回,十八年后又是一条能打游戏的好汉。
说多了,还是觉得……活着真好。
姜羡边哭边给自己做死前清单,其实要做的事情也不多,暂时不想学习,得去和游戏里一起打游戏的几个朋友见一面,得回老家看一眼自己葬在哪里,得去偷偷摸摸地给从小照顾自己的保姆上一次坟,然后再去看看他的妈妈,大概要做的就是这些。
姜羡整理完情绪,慢慢往宿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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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姜羡第一次在大群里主动讲话。
平常闫骁在群里最为活跃,说的都是些骚话,柳予远话也多,但平常都在讲游戏技巧,不过大家都爱逗弄一个多月前新进来的那个小孩子,忒不禁逗,荤话一多他就不知道遁到哪去,跟娇滴滴的大家闺秀般,得千呼万应才会出来。
他第一次这么华丽出场,群友都被惊到了,但最为震惊的还是姜羡话里的内容,说他自己过几天要来z大,大家可以一起见个面。
其实在这群里的大多数都是熟人,平时互相嫌弃得不行,见都不想再见一面,但既然是小可爱邀请,哪里不去的道理,一时狗模狗样地连连附和,互相对对方说,哎呀想死你了那正好趁机我们也见一面。
最后说话的是柳予远,他说好。
姜羡盯着这人的头像奇怪了几秒,觉得在哪里见过,但他一贯是不太爱理这种事,也就很快把它抛在脑后。
几天后,约定的见面时间到了。
姜羡那天刻意挑出了一套典雅的黑色西装,想着见面总该隆重一些,甚至连贾源压箱底的领带都翻了出来,但他站在镜子前左右比划,尴尬了,不会系,于是又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找教程。
柳予远睡醒下床,汲着拖鞋挠着鸡窝头,一看到打扮得人模人样的姜羡登时乐了,吹了声口哨问道:“穿这么帅去哪儿?”
他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脸色不好起来:“哦,跟我爸约会啊。”
我做错了什么,他任性想道,为什么一大早要让我面对这种事,明明今天要去和打游戏的几个朋友聚餐,可我笑不出来,我不太想去了。
姜羡啊了一声,说不是。
“我跟你爸爸这个月都不见面了,我要期末考,我打算好好复习。”姜羡给他解释,“你爸爸公司里的事情也忙。”
“他居然舍得?”柳予远咋舌。
姜羡其实撒了慌,他当时去找柳泽提的是分手,他觉得贾源这么做总归有点理由,也不会拿自己的爱情去冒险,但柳泽听后大怒,觉得莫名其妙又好似受到了背叛,他当时差点脱不开身。
后来柳泽就求他,求他不要分手,他哪里错了他全改,后来协商的结果就是,姜羡冷静一个月,等期末考结束两人再细谈,这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我爸他……”柳泽也说不出感受,“你真的要分手我帮你,其实还有更好的人等着你。”
比如我。
但他又说不出这些话,横竖他们还没分手。
柳予远莫名想到高中时那个同自己告白的学弟,告白不成后他改了自己的□□签名,那会儿用□□的人比较多,改成了暗恋是颗榴莲糖,苦到哀伤。
特非主流,那时候的柳予远特嫌弃,榴莲糖算是他的最爱之一,又甜又好吃。
如今亲身感悟之后他只想说,呸,真苦,苦到骨子里去了。
“没事啊,到时候再说。”姜羡死活没法领悟打领带的技巧,便给柳予远看,“你会打吗?”
柳予远的心都跳到了嗓子口:“会,会啊。”
“麻烦你了。”姜羡把领带递给他,“我不是特别会。”
“等一下。”柳予远的动作快如秋风扫落叶,“我先刷牙洗脸。”
一番哐哐铛铛后,柳予远仪表堂堂地站在了姜羡面前,还问姜羡:“我头发乱吗?”
乱是不会再乱的,这辈子都不可能乱了,那一瓶的发蜡也不是白打的,头发当真是熠熠生辉反着阳光。
姜羡被他吓坏了,连连摆手:“不用这么麻烦,系个领带就好了。”
柳予远接过来,标准式地抖了抖,捋平上边因为压箱底而产生的压痕,示意姜羡低头。
姜羡乖乖凑过去。
黎秋叙的手蹭过他的发,指尖微妙地抚过姜羡脖后的皮肤,贾源这具身体很白,有些人天生就白,那一点露出的皮肤犹如上好的羊脂玉,让人忍不住想在上边留下几个红印子,柳予远看得失神,姜羡被他勒得有些紧。
在一起久了后姜羡也不大怕他,又因为存了那些隐蔽的心思,也想同他开玩笑:“你是不是想勒死我啊,不想让我当你的小爸爸?”
柳予远有片刻的失神。
“不勒你。”他又补充道,“不想。”
后一句突如其来的话让姜羡有些懵,他坐在椅子上抬头和柳予远对视,后者眼神温柔似是能够掐出水来,春光都不及他眼里的一分认真,姜羡有些冲动。
我想谈恋爱,他在心里一直想,我好想谈恋爱,好想和他谈恋爱,好想和柳予远一起谈恋爱。
但最终他只是把头再凑得进了些,轻声说:“快点系吧,我得早点过去了。”
一番兵荒马乱后,两人一同出了门,路上碰到闫剑和闫骁,四人并排往校门口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