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对薛蟠说话向来不客气,一是这薛大呆子不忌讳,二是薛家一直寄住在贾府里,事事都要仰仗贾府,贾琏着实有些瞧不起他们。
若在平日里,薛蟠听了这番话,或许不会放在心上,但这会子可不行,薛宝钗被贾宝玉连累了名声,薛蟠心里记恨了贾家,今日被贾琏当面排揎了一顿,那火气就乎乎的往外冒,少不得要驳回去的。他说:“林府里有没有规矩,我不知道,可你们贾府的人若还提规矩二字,连我都替你们害臊,”
贾琏知道薛蟠要提夜宴之事,俗话说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贾宝玉开夜宴的事着实让贾家的名声扫地了,贾琏一听就恼了,站起了指着薛蟠的鼻子想骂人,才说了个你字,一时却想不到该骂他什么,那薛蟠却一逞口舌之快。他说:“十多岁的大人了,还在内帏里厮混,自家不要脸也就罢了,还连累了亲戚。”
贾琏被气得七窍生烟,说话也没个防备了,他说:“若不是自己存了见不得人的心思,还连累不着呢。”开夜宴的事,虽是宝玉起的头,但薛家姑娘但凡懂一点规矩,也不该纵了他,还不是想成就金玉良缘,上赶着往怡红院里凑。各家人护着各家人,贾琏到觉着是薛家姑娘的教养不好,才落人口实的。
薛蟠冲上来纠住贾琏的衣襟,骂道:“你说谁见不得人!”
贾琏丝毫不示弱,冷笑道:“各人心知肚明,”薛家的心思,谁人不知,连那烧火的丫头、砍柴的小子都在背地里议论着。
林粲喜欢看热闹,起初听薛蟠骂贾府,心里还暗暗觉得解气,这会子瞧他们要动手,却也不能任他们真打起来,只得起身劝架,把两个人拉扯开,说道:“都是大家子的公子,仿效市井小民一样吵闹,这成何体统呀,”说着就为贾琏理了理衣裳,一双手不老实,在贾琏的胸前乱摸。
贾琏这会子正在气头上,可没心思与他调情,一抬手打开林粲的手,骂道:“北静王不是回来了吗?”你既与他好了,又来招惹我做什么,琏二爷如今顾念着老婆孩子,可没心思与你闹这些个风流事。
林粲讨了个没趣,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转而对薛蟠说:“你究竟要讨谁,趁早说明白了,我们林府可不是让你们打架的地方。”
薛蟠说:“我是来说正经事的,谁想与他纠缠,我要讨的人,是个天仙般的人物,就是你府上的戏子蒋玉涵。”
林粲颇为惊讶,“你如何认得蒋玉涵?”
薛蟠得意的笑道:“这就叫缘份!那个词怎么说来的,就叫……就叫一见钟情,我瞧着他顺眼,他瞧着我也顺眼,我们两个已然好到一处了,你不乐意也是不中用了,到不如成全了哥哥,把蒋玉涵的卖身契拿来,哥哥不叫你吃亏,给你十倍的银两,如何?”
林粲恼子里发懵,暗忖:这又是唱的哪一出,蒋玉涵早就抬籍了,现已是良民,何来卖身契一说。薛大呆子又是何时看中了蒋玉涵。
贾琏在一旁问道:“怎么,那蒋玉涵是你府里的人?”
林粲说:“确在我府里伺候过,不过……”
不等林粲说完话,贾琏已然绝倒,拍着手笑道:“妙极,巧极,去年,你抢了薛蟠的香怜、玉爱,如今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合该让薛蟠抢你一个才公道。”
薛蟠也想起了香怜玉爱的事,不过时过境迁,薛蟠早不记得那二人的模样了,故做大方的说道:“你抢我两个,我才抢你一个,不过蒋玉涵生得俊,我也不算吃亏。”
贾琏闻言更是暴笑不已,林粲也哭笑不得,正在这时,有小厮来报,说是蒋玉涵来了。
蒋玉涵进得屋里,也不行礼也不说话,拉起薛蟠就走。
林粲低喝一声:“站住!你给我惹的乌糟事,还不把话说清楚了。”
原来蒋玉涵这些日子都住在柳府里养病,薛蟠死缠烂打的要与他相好,还置办下宅子就要接他过去,蒋玉涵虽然生为下贱,却自视甚高,根本没瞧上薛蟠,被他缠得紧了,就推说自己不是自由身,尚有卖身契在林粲的手上,才引得薛蟠来林府赎人。
薛蟠把蒋玉涵揽在怀里说道:“怕什么,我是来赎你的,叫他把卖身契一交,你就与他再无瓜葛。”
林粲瞧着蒋玉涵倚在薛蟠怀里那幅小鸟依人的模样,心里就不舒坦,走过去把蒋玉涵拽出来,骂道:“不省心的东西,好好的庄子你不住,跑出去勾搭野男人了,究竟如何,还不快从实招来。”
薛蟠不乐意了,要冲上来抢人,贾琏却拦着他,叫他不得近身。
蒋玉涵冷笑道:“大爷想让奴才招什么,就算奴才招了,大爷有耐性听吗?横竖奴才是个可有可无的人,在爷身边伺候的时候爷就疼着,不在爷身边的时候,爷连想都想不起来。既如此,大爷何苦相问,只当我死了,让我随他去吧。”
蒋玉涵被扔在庄子上苦等了将近一年,他对林粲的心意早就冷了。到是薛蟠的这番作为颇另蒋玉涵心动,原以为,卖身契的事一说,薛蟠薛蟠会嫌他出身低贱,也就撂开手了,却不承想,那薛蟠是个实心眼的,看中了蒋玉涵就不肯放手,巴巴的跑到林府来赎人,这个人到是憨得可怜可爱。
林粲确实没把蒋玉涵放在心上,可是这人如果就这么跟薛大呆子走了,到让林粲觉得没面子。好比是一件自己穿过的衣裳,不喜欢了,就丢在一旁,别人来讨,却舍不得给。于是林粲说:“你少诓我,你的心气比天还高呢,必得寻一个良人才肯托付终身,连忠顺亲王那样的尊贵人你都没瞧上,怎么可能认命跟了薛大呆子。”随即又哄劝道:“你不要闹气,乖乖的回庄子上住着,缺什么只管说。”
蒋玉涵挣开林粲的手,说道:“大爷当初把我赶出府,咱们就没情义了,如今他真心待我,又不嫌弃我的出身,我还有什么好挑剔的,不管他是呆也好,是傻也罢,我就跟定他了。”说罢拉着薛蟠就走了。
薛蟠一边往外走,还一边扭回头来对林粲说:“从今以后,他可是我的人了,你再不许纠缠!”
林粲被这码子事惊得目瞪口呆,他问贾琏:“蒋玉涵是不是疯魔了,他怎能舍了我,去跟薛大呆子?论家势、论钱财、论模样、论机智、论学问、论……”
贾琏白看了一出好戏,更加看透了林粲的风流性子,也恼恨他见一个爱一个,没定性不说,还喜欢随意撩拨人,对自己是好一阵坏一阵,常动手动脚的勾搭着,却不肯正经相好,这样的人,真真不是良人,也难怪蒋玉涵不要他。
于是贾琏冷哼一声,说道:“呆子也比你这个没心没肺的风流种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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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稍稍的虐一下林哥哥,太风流了招人恨
这章的字数又超了,我现在真的太忙,没时间仔细划分章节,写到哪算哪,有意见请留言,没意见创造意见也要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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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宝玉的婚事
这一日王子腾的夫人史氏从贾府赴宴归来,恰逢王子腾也散了朝会,夫妻二人在正厅里说话。
王子腾说:“凤儿的身体怎么样,咱们的大外孙胖不胖啊?”
王夫人说:“他们母子二人都好,咱们的外孙生就一幅好相貎,三分像凤儿七分像琏儿,宽脑门高鼻梁,大眼睛小嘴儿,将来必是个有福气的。”
王子腾听了也高兴,他笑道:“那就好,凤儿终于得了嫡子,他们夫妻两也算是有后了。今后,琏儿就算再胡闹,也要敬着凤儿几分了。”
王夫人说:“正是这个理儿,常言说母凭子贵,凤儿生下了嫡长子,再有人进门也不怕了。况且,我瞧着琏儿对她们娘俩那个稀罕劲呀,都快把她们捧上天去了,这会子再有没脸面的奴才在他眼前做怪,他也没那个心思了。”
天下的父母都盼着子女好,王子腾也不例外,闻言只拈须而笑。
王夫人又说:“凤儿虽好,只是贾府里有些不美。”
王子腾问何事。
王夫人说:“今日赴宴的女眷屈指可数,那场面堪称冷清可怜,我瞧着贾府的老太太、太太们面上十分难看,只是碍于宾客在场不得发作。”
王子腾也知道京城里盛传的贾宝玉开夜宴的流言,各府的女眷们有心回避,也是人之常情,因此只叹了一口气,也没搭话。
王夫人又说:“那些熟识的亲友多有借故推辞不来的,偶有推拖不开必须领宴的,也只来了年长的太太、奶奶们,年青姑娘是一个也没来,连贾家自己的旁支亲戚都没来几个,我瞧着,这一遭流言传出来,荣国府算是颜面扫地了。”
王子腾冷哼一声,说道:“他们自己不知道检点,也怪不得旁人嚼舌头,”又问王夫人:“史家大姑娘送走了吗?”
王夫人说:“我听凤儿的婆婆说,前个儿保龄侯府派人接走了,云丫头也是不知事,竟然还大哭大闹的不肯走,缠得老太太也跟着掉眼泪,最后还是史家的婆子硬给拽走的,就她这个性子,也不知到了甘肃以后,我那两个嫂嫂能找到什么样的人家配她。”王夫人出自史家,保龄侯兄弟是她的族兄,史湘云是她的侄女,王夫人一想到史湘云给自己娘家丢脸,心里就不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