貌是情非 (Ale鎏白)

　　就这样过了好一会儿，他听到魏闻非叫他名字，唐骥冉飞快跑过去，借着并不清楚的月光看到魏闻非半靠在床头，他说：“我的学位申请十拿九稳，录取通知一旦下来就是两年时间。即使在两年之后，回国对我来说意义也不大。我父母都已经在此定居，而我也没其他要回去的理由……”以前他还有事业，还有想做成些事情的想法，当然现在也没了。唐骥冉发现这件事又是自己做，慌乱不已去捉魏闻非的手：“时间不是问题，距离也不是，我多久都可以等你，就算你一直不回国我也会找到办法在一起的。”魏闻非摇了摇头，末了想到周围这样暗，大概唐骥冉是看不分明的，于是他开了口：“我不要你的承诺。”


第65章
　　唐骥冉以为跟情敌的第二次交锋会来得晚一点，没想到隔天朱修筠就主动搞出了事情。他给魏闻非打电话，说朱老先生刚好有空，让他去家里喝茶。魏闻非还犹豫，因为昨天朱修筠刚刚表达过要追求他的意思，但对方十分坦然：“你不来是觉得我会挟恩图报吗？我想要追求一个人的话，不会这么不高明的。”于是魏闻非坦然决定赴约，这确实是个值得把握的机会。
　　唐骥冉不答应，但他心知自己对魏闻非而言还处在观察期，只能眼巴巴看着他：“你不去好不好？那个人一看就不是好人，我觉得他就是别有用心。”
　　魏闻非慢慢转过脸看他：“我不去你给我写推荐信？”唐骥冉吃瘪，扁了扁嘴讲不出话。
　　魏闻非轻哂，他觉得自己变态了。以前他什么都由着唐骥冉，大概对方恰好戳中他心头软处，是照着他喜欢的样子长的，当然也不忍心叫唐骥冉失望委屈。现在他不想忍着让着来了，本来觉得这位少爷是受不了的，大概没几天就要现出原形，谁知道被欺负的唐骥冉反倒叫他瞧着更觉得可爱……一点。“我……我可以找人帮你写，”唐骥冉琢磨出了这个主意，尽管他自己心里也打鼓，但眼下拿不出更有说服力的，只有把这拿出来顶上，为了增强可信度还补了几句，不知道是在说服魏闻非还是在说服他自己：“我很有钱的，你想找谁写推荐信我都可以帮你。”
　　“我的专业程度需要这样做么？”魏闻非抬了抬眼，眸光轻忽地从他脸上掠过：“找朱老先生是因为他这个级别更稳妥，我本身的导师也不差。我也不是低三下四去求人的，他如果看不上我的东西，也不必勉强帮我写推荐。”
　　唐骥冉被他说楞了，心说自己怎么又忘了呢，动辄拿钱解决的，那是对小情儿的思路，可魏闻非心高气傲，跟他说用钱买不等于当面质疑他水平么？他咂摸了一会儿，又从中分辨出魏闻非在跟他解释的意思，于是心里泛上一点微末的欢喜，乖巧道：“那，那我送你去。我在楼下等你，你跟他说完就出来，不要理那个朱什么的。”
　　魏闻非没答应他，唐骥冉急了，苦口婆心道：“你知不知道，以前我留学的时候经常有这种假装富二代出来骗财骗色的传闻，这些人可套路了。”魏闻非心里那点邪恶趣味冒了头，他早该发现跟唐骥冉就不该讲道理，只要镇得住他就够了，于是反驳说：“人家买齐了我全部画作，长得也不差，没听过骗财骗色需要自己先砸这么多的。”
　　唐骥冉听得头发都要竖起来：“你说什么？什么全部？”
　　魏闻非说不准自己是想故意气他还是怎么着，竟然难得对这位又重新有了耐心，把刚刚讲的重复了一遍：“我说，这位朱先生，买齐了我全部作品。”唐骥冉一口血卡在嗓子眼：“那是我……”
　　“那是你什么？”魏闻非的眼神飘过来。
　　“那是我不跟他计较……”唐骥冉小声道：“下次你的画都卖给我，我都要了。”唐骥冉恨不能立刻打电话回去，问问朱立这个傻逼到底是怎么干事的，让他偷摸着去买画，他倒好，给自己买出了一个情敌来。钱明明白白从他唐骥冉的卡上划给朱立去办事的，怎么倒成了朱修筠的功劳？小唐总心里很苦。
　　但果然魏闻非不买他的账：“如果我画得不好，你就是帮我全买了也没有用。如果我画的好，你全买了别人就没有机会看到了。”唐骥冉知道自己及时闭嘴是对的，不站出来邀功也是对的，这要是真给魏闻非知道画全被自己买了，免不了又要生气。唐骥冉心中暗叹，其实他有点明白对魏闻非来说什么是重要的了，只是做起来不那么容易。
　　他得接受无论他有多喜欢魏闻非，有多拿魏闻非不当外人，他和魏闻非都是两个独立的个体。他不能像个小孩子一样，我只喜欢你，那你以后只跟我玩，其他人都不要理睬。他有他的人生和追求，魏闻非也有自己的，他希望他们的人生线可以长久地相交，但不可否认，他们首先是各自独立的，他不能代替魏闻非去做决定，也不能用自以为是的方式对他好。
　　唐骥冉坚持要送魏闻非去朱老先生家里，魏闻非觉得这场景太微妙，没有让他接近，在附近的一个路口跟他道了别。唐骥冉目送魏闻非离开，心情憋屈到家，有种战败国将军送自己心上人去和亲的感觉。结果中途接到他妈一个电话，唐骥冉问有什么事，老太太支支吾吾半天：“冉冉呐，本来不想给你打的，但是妈妈有点害怕。”唐骥冉心头一跳，问了才知道是唐维岳生病了，正在医院躺着呢。他印象里父母一贯身体康健，就算有不好，也是富贵人家的小毛病，他还是第一次听见他妈有这么紧张失措的语气。
　　“妈，你别着急，慢慢说，爸爸现在什么情况，医生有说法吗？”唐骥冉说这话的时候很有几分能当家的气魄，唐妈妈的情绪稍微好了一点，说现在还没确诊，要去做系统的检查。唐骥冉深吸一口气，用尽可能沉稳的声音安慰道：“没事儿，妈，这不还有我吗，你儿子都自己当家了，天塌下来都有我给你顶着。”
　　挂掉电话后唐骥冉心里也不轻松，大概因为家人在的时候始终觉得有人替自己兜着事情，怎么瞎胡闹都没关系，现在惊闻他爸生病，听着还是严重的情况，叫他瞬间清醒过来。
　　唐骥冉叫朱立先去医院找他妈，把情况了解清楚，有要帮忙打杂跑腿的让他一并做了。再叮嘱了一下消息不要流出去给亲戚知道，现在正是唐维川那个事情扫尾的时候，免得生出额外的麻烦。
　　刚刚那一瞬间唐骥冉忽然有种奇妙的感觉，好像他真给自己爹妈当了一回儿子。平时的不算，平时他都当的是他们祖宗来着。唐骥冉蹲在路口发了一会儿呆，他总觉得他什么都能做好，一切都很好解决，但事实上也许……他只是把孩子气当做了要挟他身边人的筹码，从来没有自己面对过实打实的生活。要是他爸真有个三长两短的呢，他能照顾好他妈，把这个家继续维系下去么？唐骥冉说不上来。
　　魏闻非看到的就是唐骥冉乖乖在他们分别的路口等他回来的样子，明明是个蜂腰长腿的英俊年轻人，蹲在那里看着怪可怜的。“走吧。”魏闻非说。
　　唐骥冉抬头瞧他，好像突然有了一点活气：“你回来了。”
　　“我本来就要回来。”不然在朱老先生家蹭饭么？唐骥冉听了这话却像是得到了什么承诺，打起精神站起来，试图去拉他的手：“嗯，走，我们吃饭去。”
　　“你什么时候回去？”魏闻非收回手打量他。
　　“不好说，可能快了……”唐骥冉想了想，对他讨好地笑起来：“但你需要我的时候我就会过来。”
　　魏闻非表示了嫌弃：“嬉皮笑脸做什么，我什么都没有答应你。”唐骥冉也把自己的手缩了回去，垂着眼，慢慢收敛了强打起来的笑容：“嗯，我知道的。”


第66章
　　唐骥冉原本兴致勃勃要带魏闻非去吃东西，把人拐进去之后自己却频频走神。魏闻非问他：“你在想什么？”他这关切就像错不得份量的实验药品，多一克都怕引起误会，需要把暧昧和关心小心剥除出去，只落一句希望得到回答又看似十分不在意的问询。唐骥冉却是心中一软，恍然发现魏闻非是关注自己的：“我……是家里有点事情。”
　　“那就早点回去吧。”魏闻非再自然不过地说。唐骥冉一时陷入两难，其实他有想到如果他爸是一般程度的小病，他妈根本没必要慌乱，他家底殷实，若非疑难杂症都应该有能治好的底气。可他也知道，一回去他就见不到魏闻非了。这一趟过来竟然还发现了朱修筠这么个存在，他还什么进展都没有呢，现在回去可不就是给这乱臣贼子趁虚而入的机会了么。唐骥冉风风火火当一只暴龙兽的时候没有想到他也会陷入这样掣肘的境地，原来谁都不会在原地等你，你只能选一条路去奔跑，而留在其他路上的人，人生中会不会有缘再遇都是另说。他想了一会儿：“是要回去了，事情解决完我还会再来的。你……你可不可以？”魏闻非的目光朝他看过去：“我没什么可答应你的。”
　　唐骥冉的嘴唇动了动，低低“嗯”了一声。
　　吃完饭他自然而然跟着魏闻非走，这天气是雨将下未下，瞧着阴沉沉的。唐骥冉本身就心里有事，眼下更有些沉重，但魏闻非没有拒绝他同行，叫他在沉重之下，心底又长出细密的甜来，这滋味倒比先前更令人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