貌是情非 (Ale鎏白)

第3章
　　午饭按照惯例是部门在一起吃，霍骏的习惯是组一个小而精的团队，因此到了现在加上还是实习身份的韩思莱也不过四个人，还有一个是文案见长的非主流当代女性，赖以珂。她点完菜揉了揉肚子，说今天唐味斋送了太多样品过来，她其实不需要吃午饭已经饱了。霍骏笑话她：“就跟小时候没吃过似的，也不悠着点。”赖以珂说：“那是当然啊，我这种又酷又潮的人怎么会吃中老年食品，没想到真的这么好吃。”
　　魏闻非接口道：“嗯，跟你一样想法的非主流特别多，所以后面改包装是个重点。”
　　赖以珂开始翻白眼：“你才非主流。”
　　韩思莱捧着小杯子喝水，乐呵呵看他俩斗嘴。
　　霍骏瞧见他这小模样，故作严肃道：“你也悠着点，刚刚吃了不少，现在再喝多了水待会儿饭就吃不下去了。”韩思莱从善如流把杯子放下，眼睛弯弯的对他笑，霍骏就跟触了电似的，还想绷着脸唬人却止不住嘴角疯狂上扬。魏闻非看得牙都酸了，心里揣着明镜，想这老东西是热恋呢，要是不清楚内情的恐怕要以为他在这段关系里掌控全局，但魏闻非看得明白，霍骏完全陷进去了，每天都乐得跟个老王八蛋似的。他虽然表面嫌弃霍骏这样陷得太快，底心里又不免羡慕，无论是把一颗心全然交出去的勇气，还是遇到对的人的幸运，都让魏闻非觉得难得。
　　他忽然想起唐骥冉那张脸，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对他有所期待。
　　魏闻非吃完饭去买了个咖啡，回来的时候正瞥见霍骏在楼梯间抽烟。霍骏也瞧见了他，把烟掐灭了，叫他过去。
　　霍骏说他已经有了决定，要跟朋友一起出去创业：“我的想法就是既然做了一行，就得让这个行业里有自己的声音。轻文虽好，大客户也多，但我越来越不能判断，是因为他们给的起点高还是咱们自己的创意好了。”
　　魏闻非理解他的看法，轻笑了一声：“前段时间那个傻逼案子，最后出来的方案我就不说了。但几千万推广费用砸下去，没声音也得有声音，是这样没错。”
　　霍骏“啧”了一声，说是这个意思：“其他话我也不多说了，咱们一起战斗了这么久，是能把后背交给对方的战友。我这次也想问你和Claire，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去尝试更多的可能性。”
　　魏闻非想了想，他家境不错，来这里累死累活其实只是喜欢这样的团队氛围，喜欢跟有趣的人一起做好玩的事。只要这个团队在，公司是不是轻文，对他来说并不重要。
　　霍骏知道他性格谨慎：“我也跟你说说实际问题，初期薪酬肯定比不上轻文，不过进去就会给大家股份，不说什么看表现之类的空话。只要有案子落地，方行那边能拿去融资了，比这边前景会更好。”
　　“不过，”霍骏话头一转：“毕竟是个有风险的事，也可能真的一直没有起色，到时候就得喝西北风。”
　　魏闻非那张冷玉似的脸忽然出现了生动的表情，他笑了一下，像平时点菜那样随意：“嗯，那就跟你喝西北风去。”
　　霍骏这时恍然明白，其实越是看起来冷淡的人才越是长情，他高兴得要去抱魏闻非，魏闻非给了他一个嫌弃的眼神：“滚滚滚，已婚老男人不要想占我便宜。”霍骏直乐呵。
　　他同魏闻非说Claire也会一起，这姑娘是个性情中人，不是随便跟谁都处得来。霍骏跟她提了这个意思之后，Claire也没怎么犹豫就决定跟他一起走。
　　但出乎意料的是，韩思莱他却没打算带走。“他太小了，现在带出去我怕坏了胚子以后掰不过来。退一万步说，将来创业失败了，我们再出去，是有过创业经验加成的老鸟，退路怎么都好找，我也肯定帮你们找好下家。但他刚毕业，在创业公司耽误两年以后就毁了。轻文至少能给他一个漂亮的履历，还有很多创业公司给不了的高度。”魏闻非眯着眼瞧他：“真舍得啊？”
　　霍骏扒拉了一下自己头发，甜蜜又烦恼：“哎，你不懂。”魏闻非酸得咬紧了后槽牙。
　　霍骏说这次唐味斋的案子如果能拿下来，也算对轻文互动有个交待，所以要魏闻非上心一点。魏闻非想起唐骥冉，琢磨了一会儿还是问出口：“这个锅能换给别人吗？你知道我特长是设计，后续涉及到投放的话，还是有点欠缺。”霍骏显然会错了意：“担心什么，给你就是觉得你能做下来么！他们的产品也确实得从包装改起，就你了，别有压力。”
　　魏闻非想了想，感觉应该戳着霍骏的软肋来，连哄带骗道：“我说，真不给个大案子让莱莱试试？你要是真把他丢这儿从头磨炼起，下次操盘这么大的案子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啊。或者给Claire也行，省得她没事老出去招惹小姑娘。”
　　霍骏神神秘秘凑过来，一副烦恼的家长样子：“哎，我其实有点怕拔苗助长了。但主要原因不是这个，我跟你说个秘密吧。可能也不算秘密，不少人都听过这传闻。那位唐大少吧，他跟我一样，喜欢男人。”
　　魏闻非表情微妙了一下。
　　霍骏多看了他一眼，似乎在问“你怎么不惊讶？”，魏闻非面无表情，棒读道：“豁，惊讶。”“是吧，”霍骏道：“这我就不能放心了，小东西长得那小模样，要是直接送去跟唐大少对接不是惹麻烦么？”
　　魏闻非想想还是没忍住：“我觉得他不一定喜欢这个类型。”
　　霍骏在这点上是不容置喙的，远远瞅着正在端正工作的韩思莱，声情并茂道：“怎么就不是喜欢的类型了，你自己看看多招人。”
　　魏闻非无言以对，默默把奸情咽了回去。


第4章
　　唐骥冉在家里脾气发作了一次。起因是他爸身体不行，这次也是退居二线让他回来当家，他二叔唐维川仗着资历高年纪大想借机多给自己捞一点。
　　唐味斋确实有过辉煌的过去，但那个时代已经过去，唐维川自己的儿女也都不吃那些老东西了，所以他们手里拿到的分红是一年不如一年。放弃是不可能的，靠着这个公司他们衣食无忧，不用出去干活儿受别人的气，也过惯了可挥霍的好日子。眼下虽然嫌弃这个日渐式微的老牌子，却又紧盯着想多切一块肉下来。
　　唐骥冉早就跟他爸提过要改销售策略，原来的老路子不行了。但他爸性情仁厚，公司高层多亲眷，这事提了一次遇到不小阻力。谁都知道新路子风险大，没人愿意担责任去做，就干脆给否了，反正吃老本么，少是少一点，好歹稳定够吃。而唐骥冉他爸本身年纪大了，当不起孤胆英雄了，这事后面就再没有提过。眼看着唐味斋从红红火火到门可罗雀，时至今日的苟延残喘。
　　拿着股份的亲戚想的都是能吃一天是一天，直到吃不了那天再说吃不了的话。可唐骥冉不服，他非得把这歪脖子树给掰正过来。
　　唐骥冉虽然长大之后被证明是他们家里变异出来的一只暴龙兽，亲戚见到他就脑袋疼的那种，但他小时候是极讨人喜欢的。他是家中独子，在他爷爷手心里捧着长大，唐骥冉始终记得那个爽朗正气的老人和他喂给自己的老式糕点的味道。唐味斋的产品后来照着配方量产，但他爷爷偶尔兴致好了也会在家自己做。唐骥冉在国外的时候最想念他爷爷做的枣花酥和桂花糕。他打电话回家的时候提过一次，老人家说过几天找人给他带去。
　　这话说完没过几天他爷爷就急病去世。枣花糕刚寄到唐骥冉手里，香甜的回味还在舌头上，他就听说他爷爷没了。唐骥冉回去奔丧看到主店的大师傅，大师傅揉面锻炼出来一身好力气，小时候能把唐骥冉举得老高，现在瞧着也见老了，唐骥冉爷爷一走他便心生退意，准备回老家去。唐骥冉站在主店的牌子前面发了许久的呆，他觉得那是很多老人的遗憾和他对童年的记忆，他要把这老牌子重新做出个样子来。
　　改变势在必行，唐骥冉回国接任行政总裁的第一件事就是召集大家开了个会，把他的大致想法一说，让诸位拿了股份的亲眷也多为公司出点力。他二叔头脑灵活，听出来这事可能有门，当即表示回来做事是可以的，但是他要拿更多的股份。他这个头一开，其他亲戚也蠢蠢欲动，唐骥冉直接摔了杯子，当场跟各位长辈撂了脸子。家里亲戚也震惊了，毕竟唐维岳夫妻俩都是温和的人，对他们不算有求必应也是十有八九都能满足，但这个儿子简直是数码宝贝里面抠出来的暴龙兽，连表面的平和都不屑于伪装。
　　唐骥冉觉得自己犯了个错，唐味斋积弊难除跟这种家族式的股权划分不无关系，他不再想着让这帮亲戚一起去做改变，而是不声不响自己开始找营销策划公司过方案。
　　他爸妈规劝他去给长辈们认个错，说大家对这次他接任总裁还是很看好的，认为他在国外学了真本事，也许能带着公司走向好的路子。唐骥冉冷哼一声，没想妥协。他爸劝不动他就开始动之以情，结果一来二去，唐维岳自己说漏了嘴，说他爷爷最盼着家里年轻人能多回来做事，之前想叫他二叔回来做公司的，结果二叔出言不逊，把老人家看重的东西彻底批判了一次，他爷爷有一半是被二叔气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