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涛书生吴其荣乃绝顶高手之一,却被此人瞬间格杀,足以见他能够一刀断乾坤,一招定阴阳。白愁飞纵使武功不弱,但又怎能抵得上他?何况现在的确不是追根究底的时候。
花枯发想到此处便知他不便再去追究,但嘴里仍是对温梦成叱骂不休。那黑衣人早已没了踪迹,他也只能暂时以大局为重,护在唐宝牛周围,防着黑道中人借机偷袭。
尽管如此,花枯发心底还是疑云未消,暗霾重重。白愁飞曾为讨好蔡京而残杀他无数门徒,这笔账,他从来不敢忘记,也不能忘记,更不敢忘记。
刀剑相击声,拳脚碰撞声,呼喝声,惨叫声如浪潮翻滚般此起彼伏,层层叠叠生起,仿佛永远都不会有终止之时。冷雾散去后空中弥散着中血的味道,细细闻起来竟还有几分甜腥,简直令人头皮发麻。此时此地,当真称得上是断肢残骸一地,尸山血海无尽。
一抹黑影重又没入其中,刀光所至之处,蔡京一方的黑道中人皆是血色漫然,一路点点血滴蔓开,如红莲星绽,雪梅齐开。那刀光并不如苏梦枕的红袖刀那般幽艳生姿,柔色缱绻,却独独有着一种诡异的味道。
刀锋所至之处,仿佛将所有方向都封死,让人避无可避,躲无可躲。你仿佛看得见刀锋,抓得住刀身,但却在手脚有所反应之前便让它以迅雷急电之势滑过了咽喉,胸膛,开出一朵嫣红血花。
这一把形状丑陋看似毫无锋芒的黑刀,却好似是一把诡异到了极点的魔刀。
幸运的是,虽然白道也有些人杀红了眼睛,不分敌我的朝着魔刀的主人冲去,但这把魔刀至今为止都没有挥向那些白道中人。
而有了这么一把魔刀的加入,黑道的攻势也骤然失去了方才的威力,白道众人压力骤减。
不过奇怪的是,那黑衣人斗笠上附着的面纱虽经风吹拂,但却再也没有如刚才那般被掀起。所以这黑衣人的样貌,大概也只有花枯发一个人看见了。
大家虽然奇怪这人既有意相帮,又何必隐瞒身份,但此刻情势危急,也顾不得那许多了。
而场中形势这样突变,也引来了方应看和米苍穹的注意。
他们本是负责拖延,不负责参与,可如今赶到破板口,却看到形势并未像预期一样黑白平分之势,反而有白道逆转之向。这样的情况下,他们若是什么都不做,也着实说不过去。
米公公的眉头已然皱起。
方应看却仍在笑,笑得仿佛天真幼童,又好像羞涩的女儿家。
而当他看向场中那黑衣人的时候,他的眼眸便亮得宛如天边万千星斗,眼底仿佛有月辉晨光在其中缓缓流动。
然后方应看吃吃地笑了一声,仿佛是一个贪吃的稚童看见眼前摆上了一件鲜美可口的白豆腐一般。
米公公眯起了眼睛,沉声道:“你可看出此人是谁?”
想支援白道而又不便暴露身份的高手总共就那么几个,但其中没有一个是像这黑衣人这般的。
方应看站在高处,眉目沉静地看着那抹场中黑影,不知在想些什么,听到米公公此言,他唇边的笑纹便宛如重莲千瓣,芳蕊捧芯。
“此人我们或许认识。”
米公公看了他一眼,手里的棍子已悄然无声地抬起。
棍尖朝上抬了一两分,便隐隐有山河呼啸之声传来,仿佛要吸尽天下灵气,尽归己用。
方应看知道他马上便要出手。
但的他面上却好似有了血色,眼底也有了血色。
米公公眼尖,一看他的神色不对,便立时低声道:“你想动用‘血河神剑’?”
他已经准备出手,方应看又有什么出手的必要呢?而且这时机不对,场合不对,人更不对。
方应看立刻便收敛了神色,回复平常,但眼底却好似有一两分缺憾。
“也罢,今后总有机会领教的。”
米公公又瞧向那黑衣人,心中不断地思索这人的身份。
方应看一向能忍,会忍,擅忍,此时却因这人而起了焦躁杀伐之意,生了动用血河之心。可血河一出,又何止是尸山血海?只怕更是山河惊动了。
那么这从天而降武功极高的黑衣人,究竟又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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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这么久了,怎么冷血同学还没有过来播撒LOVE&PEACE的光辉啊?
林渊一边进行着无双切菜,一边埋怨着冷血怎么还没来劝和。
按照原著的进展,冷血应该会赶到火拼现场,然后一声“住手”暂时停下双方纷争。四大名捕是黑白两道皆敬重的人,他来做和事老,大家自然也要给上几分面子。到时候也省的再死人了。就算林渊是站在正道这边,但他也觉得为了唐宝牛方恨少这两个不顾后果做事的莽夫,实在是不值得死伤这么多人。
最重要的是,他发现自己已经有些快砍不动了。
傅红雪的刀讲究的是一击必杀,他平时从不轻易出手,一旦出手,便需要灌注极大的精神力,用尽全身之力出这鬼神皆惧的一刀。
虽然林渊现在是切菜模式,不用每出一刀都竭尽全力,还留有几分缓转之地,但切菜打群架毕竟是体力活,切得久了气力也是要不足的。王小石此刻去对付蔡京,应如原著所写并无危险,所以他只一心切菜,然后盼着冷血前来。
等了许久,林渊倒是抬头注意到远方有两人用着探索发现式的眼神看着他。
看见了跟朵白莲花一般的方应看,林渊面纱下的面孔闪过一丝耐人寻味的笑意。
如果他记得不错,这俊俏的小侯爷应该还会在不久之后与王小石打上一场,甚至逼得他使出杀手锏。
如果林渊现在和他打上一场,摸清一下血河剑的路数,会不会更好?
脑中刚刚有了这个想法,他便抬起头,看向站在酒楼上远眺战局的方应看。
出乎意料的是,方应看好像察觉到他在看自己,歪了歪头,露出了一个比出水白莲般更纯更美更翩然的笑容。
可惜这花瓣是白的,花芯却是黑的,黑得透透的。
而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样甜美的笑容,林渊却忽然想打个喷嚏。
然后他果然打了个很响的喷嚏,响得面纱几乎被吹起,响得连周围的白道也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一声响亮的喷嚏之后,林渊终于等来了他盼望已久的一声“住手”。
听到这声住手之后,他的心才稍稍悬下,口中也有长长的一口气舒出。
但出人意料的是,来的人竟不是冷血,而是无情。
他两点星眸如含冰雪凛然之色,面目中隐隐有萧杀肃然之意,双手搭在轮椅上,似是蓄势待发。
——无情怎么会来这儿?难道是无所不能的蝴蝶效应?
林渊垂下了刀,但目光却一刻也不离无情,然后他发现场中的大多数人也和他一样,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无情这一来来得巧,也来得好。
他若不在这时赶来,米公公就得出手,到时白道群豪就将面临一个京城中武功最为深不可测的人。林渊已耗费了大量体力,也没有一击必杀的把握了。而面对这样的人,若不能一击必杀,死的人多半便是自己。
方应看也注意到了无情。
而当方应看看向无情的同时,无情也将目光对准了他。
那像是晨光与月辉相争,朝霞与夕阳对峙,仿佛只是极平常的一眼,但却又有无数暗流涌动,火花碰撞。
方应看遥遥笑道:“无情大捕头。”
无情点头淡淡道:“方小侯爷。”
这两个人只是第一次见面,但他们看向对方的眼神和彼此说话的神态,却好像是已经见了无数次面了。他们心中,定是也已想象过无数次见面的情形了。
也不知这两人若是相争相斗,又会是怎样的情形?
可惜场中情势却不容他们再多说了,因为无情还要劝和众人,而有些人可是杀红了眼什么都不顾的。
在这个混乱的时候,总得出点别的事情才能让那些头脑发热的人转移注意力的。
林渊见此,略显漠然的面容之上忽然含了几丝耐人寻味的笑意。然后他挪动脚步,不动声色地朝着花枯发一行人走近了点,站在了一个容易被观察的位置。最后,他十分自然地摘下斗笠,神色平常地看向别处。
果不其然,花枯发早已盯紧了他的动作,此时看见那熟悉到让人厌憎的面容,便要走上去。可未等他上前,身边的温梦成就已讶然道:“戴斗笠使刀的,你怎的长得和那白愁飞一模一样!?”
这声音不算振聋发聩,但也不轻了,足够引起许多人的注意了。
就连那群已经杀红了眼的人,也忍不住停下来,看向的林渊那张脸,那张本该属于一个死人的脸。
金风细雨楼剧变半月之后,白愁飞那张润若美玉,流光蕴转,却带着几分狂傲几分凌厉几分不可一世的面容,终于再一次现于天下群豪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