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一点,王小石的亲人该是清楚的,他们不算是武林中人,但也知道些武林中事。
——看来我该庆幸这世道已经有整容技术的存在了?
林渊看向追命,道:“我还有一问。”
追命笑道:“你说便是。”
林渊眸光一转,仿佛有幽眇之意从中溢出,口中则道:“冷捕头从刚才开始就看了我好几眼,莫不是我脸上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话音一落,追命看了看面色冷硬的冷血,又看了看眉目疏离的林渊,笑得越发欢畅了。
他索性打趣道:“你虽生得一副好模样,但又不是不经世事的闺阁小姐,让他多看上几眼又何妨?”
微光暗霾
——能不担心吗?一般来说冷血这样看人是因为想和对方过招,我可不想第二天传出白愁飞原来还身具不凡刀法的传言。那可是压箱底的活计。
林渊斜着眼瞅了他一下,无奈地笑了笑。
追命看着他,忽然道:“你似乎并没有传说中的那样傲慢。”
——不好,我可不能让刚才好不容易塑造的邪魅狷狂的形象给毁成渣渣。
林渊面上淡淡的,用一种白愁飞似的冷漠语气说道:“是吗?”
话音一落,追命没说话,他体内的白愁飞却笑了。
这爽朗的笑声可以让情窦初开的姑娘家心醉,却只能让他倍感焦灼和疑惑。
【好端端的,你又笑什么?】他皱了皱眉头,把头扭向一边,让自己的神情模糊于房梁投下的阴影。
【想笑便笑罢了,何必专门挑个理由?】白愁飞气定神闲地说道,【不过你实在是出人意料的有趣。】
——你是看我演戏看得比较爽才对吧?
不知为何听了这话林渊的眉目却略微舒展开来,他看着房间里上演的小石头认亲记,唇角含了一丝奇异的笑意。
白愁飞又继续道【在与你交涉之前我似是听到了另外一人的声音,那又是怎么回事?】
说来说去,好像只有这句话是他询问的重心。
林渊眼中光芒一转,似有万千星斗汇聚于一点。
【这你大可放心,附在你身上的只有我一人而已。】
似乎是因为心中忧虑消逝,白愁飞不再多问,再次沉寂下来。
林渊轻轻舒了口气,继续看向王小石和他的亲人,坚持做个守纪律的观众。
追命也不再多问,只是偶尔还会看上他几眼。
一个漂亮男人就和漂亮女人一样,看上去总是赏心悦目的。
不过经由这么一问,林渊却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极为可怖的事情似的,眉头一紧,面上一白,眼中竟多了些许暗霾。
最先感觉到这种变化的人自然是白愁飞。
他缓缓道【你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
林渊微微沉下了眉眼,道【若是一个聪明人连续两次在我身上犯了一个愚蠢的错误,你觉得会是为着什么?】
他本不想这么问,只是一时之间,竟也因为自己的想法而慌了神。
因为那个犯错的人不是别人,而是他一直信赖倚重的孙青鱼。
唯有他是不应该犯这种错误的。第一次尚且可以原谅,但第二次,说是为了他好,莫非他不能另外挑选个时辰,非要惹上如此紧要的关头?
白愁飞似乎是对这个问题感到有些诧异。
但出于尊重,他还是沉思了片刻,便坚定果断地答道【他若不是喜欢你喜欢得要命,一时之间关心则乱,那便是因为做贼心虚。】
话音一落,犹如玉石碎裂一地,绝然冷冽之中别有惊心动魄的意味。林渊眼中光芒大盛,似乎是霍然醒悟,又似是惊疑不解。
他忽然发现长久以来自己一直进入了一个误区。
王御天和秋漠寒都已被他控制,没有机会发出求救信号,为什么那个特派员会来得如此之快?这可不是拍拍脑袋便能决定的事情,就算是走程序也要花上一段时间。除了这两人提前通知的可能性,是不是因为有谁通风报信?
就算有,这个通风报信的人绝不会是杨玖。
先不说她已经算是放弃了部分监控权,再者,她从来都不愿主动得罪任何一人,算是彻头彻尾的无党派人士。这样的人其实最能在风暴里保全自己,说不准在将来的高层圈里也有一席之地。
那么还能是谁?
杨玖平日里很少联系自己,似乎是连表面功夫也不愿多做。
细细想来,这实在不符合她一向做事的风格。就算想要明哲保身,两方都不得罪,也不该是这样全盘漠视的做法。
那么是谁给她下了暗示
是谁明明事情多得堆叠如山,却看起来闲着没事干,一直观察他的活动?
林渊沉默了半晌,面色阴郁而晦暗,似是含着极大的痛楚。连一旁的追命也察觉到了他身上的异样。
——孙青鱼,唯有这一次,我希望你做一回君子,而我做一回多疑的混蛋。
身份明了
云转丝萦,天光熠熠,艳日照湖,清澜映金。
春日曛暖的阳光照在面上,仿佛无形中有一双皓白如玉的素手轻拂着人的面庞。
这样温煦晴暖的天气里,林渊也不由得眯了眯眼,看向窗外。
他有的是理由怀疑孙青鱼,但也有的是理由反驳自己的观点。
构筑信任可能需要花上好几年的光阴,花上许多心血,但要将这来之不易的信任灰飞烟灭,一瞬就足够了。
作为好友,他许是不该这般胡思乱想的,就算孙青鱼有些时候是不太靠谱,但也没多少人品问题。
当然,那些被他欺压的新人也许不会这么想,不过他们的想法与林渊无关。
所以他只是在心中无声地叹了口气,然后收敛了眼中的那丝霜露般的清愁,重新戴上冷漠傲然的面具,不急不缓地推开门,走出了房间。
追命略带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朝冷血递了个眼色,便跟着林渊走了出去。
他对这种认亲大会也没有多少兴趣,倒是对某个人兴趣更大。
林渊只走了几步,便负手于身后,停在了青石铺就的小道上。他仰首望天,瞅着那云丝袅袅,闻着四周的芳草清香,驱了方才弥散在心中的愁雾,眉目便稍微舒朗了几分。
追命走了出来,抱手于胸,施施然地看了他一会儿,才悠然横眉道:“白兄方才莫不是触景生情了?”
林渊回头,徐徐道:“此话何意?”
追命笑道:“进入江湖奔波劳碌之后,一个人便少有机会与父母家人团聚了。白兄莫非不是这般?”
看这情势,他应是以为林渊因着王小石的认亲大会,心中升起几分思乡念亲之情。
一个漂泊孤苦的浪子总是有些思乡情怀的,这一点,早期有一段流浪岁月的追命怕是比谁都体会得深刻。
——是刚刚情绪表现得太露骨了吗?还是瞒不住这个追命啊。
不过这人毕竟跟电视剧世界的某些主角不同,不会把大部分时间用在卖萌耍宝上,对于这点林渊倒是甚为欣慰的。
没有思考太久,林渊便收敛了心神,眸光流转道:“多谢关怀。不过我想追三爷该是有更要紧的事要与我细说。”
追命道:“这名称听久了实是说不出的古怪,叫我追命即可。”
林渊点头道:“追命。”
追命淡笑道:“白兄是爽快人,我也不绕弯子。在你眼中,六分半堂关押着的那个是什么人?”
林渊敛眉深思了一会儿,道:“我只知他与王小石近日来的遭遇有关。”
追命的笑忽然带了几分苦涩,他皱了皱眉头,道:“他只怕是白兄的姓氏下面再加上一个‘王’字。”
——白字加王?那不就是皇?
林渊眉间一颤,面上惊诧道:“他竟是皇亲国戚?”
追命无奈地点了点头,道:“他虽不算安分守己,但好歹也有贵胄血脉,我们自是不能不管。”
林渊眼中凝了一丝冷冽,如一把轻而薄的刀刃无声无息地贴在人的颈间。
秋漠寒还是有些算计的,来到这里时便选了个王室贵族的壳子,这下就算他出了什么事,也不至于没有人来营救。
想及此处,林渊忽然又唇角一挑,扯出一道狠绝的快意。
只是在薛西神手里呆了一段时日之后,他怕是掀不起什么惊涛骇浪了。说到底,这个人终归也只是有些小聪明而已。
想完之后,林渊便看向追命,眼中含了一丝淡淡笑意,道:“你本不必告诉我这个。”
追命回以微笑道:“其实即使我不说,你们的苏楼主怕是也会很快知晓。”
林渊淡笑道:“是吗?”
追命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房间,忽然收起了笑容,眉间凝了几分肃然之意,道:“不过你那三弟倒是像极了一个人。”
林渊叹道:“像王小石?”
王小石除了像是王小石,还能像谁呢。
追命神色不善,立时否决道:“不,是吴惊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