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走之前他忽然停了一下,然后回眸看了一眼冷血,唇边带上一丝莫名的笑意。
然后他什么也没说,便把门重重关上合在身后。
追命瞅了一眼冷血,眉间一动,惑然道:“他看你做甚?”
冷血面若寒霜地盯着那紧紧闭着的门,道:“不知道。”
追命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抱拳笑道:“小师弟,你最近的话好像越来越少了,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冷血这才看向他,施施然道:“并未有何心事,我一向都如此罢了。”
追命眼中忽地掠过一丝极速星芒,然而转瞬即逝一点痕迹也不留下。他笑了笑,也不说话,只是拍了拍冷血的肩膀,然后便回身找了王小石,一起去看诸葛神候。
冷血目送他们的背影消失在楼阁拐角处,将目光缓缓地移到了那扇红漆木门面前,那眼中的森冷立时化作寒雨霏霏,掩盖了属于心底传出的那一抹叹息。
像他这样的人是无论如何都不该在面上叹气的。
所以即使要叹,他也只会在心底长叹一声时运不济。
王小石去了许久,天空的暗色也渐渐转浓。夜幕如一袭全黑的画卷般凌然抖落,冥冥之中似是有哪位名家用着轻轻几笔勾勒出冷月如钩,笔尖沾着白汁缀下繁星璀璨。
林渊在床上躺着的时候,白愁飞中途醒了过来,很显然他对刚才发生的那一幕并不满意。
毕竟林渊又一次夺走了他身体的掌控权,而且还是在没有争取到他同意的情况下。
【抱歉。】林渊道,【当时情况危急,我顾不得那许多了。】
白愁飞重新掌控了身体,躺在床上摆了个舒服的姿势,然后揉了揉还有些发晕的额头,轻声道:“你从前见过他?”
这时候如果有别人在场,定会以为他是在自言自语。
——矮油,这货难道看出了什么?不过老实说我也不清楚他是谁。
林渊在心底重重地咳嗽了一声,说道【我只是觉得他很奇怪。】
“奇怪?是怎生奇怪?”白愁飞望着窗外星月辉映,狭长的眼眸中似是映上了一丝锋锐的气息,唇边的笑意恰如寒水淙淙。
林渊无奈道【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白愁飞用手抚了抚额头,眼中含了几分冷意,道:“无论如何,此事下不为例。”
林渊淡淡道【我尽力吧。】
白愁飞躺倒在床上,道:“你可以在我睡熟的时候出来一阵子,但是不能太久。”
说完,他也不等林渊回答,便闭目安睡。
林渊也确实信守了诺言,他等到夜半时分才出来透了口气,可却没有走出房间赏景,而是心血来潮之下试着联系了现在应该是在监控的那位同志。
幸运的是,他竟然联系到了杨玖。
【怎么了?】对方的声音还是如往常一般平淡,仿佛连一点情绪起伏也没有。
林渊苦笑了一声,皱眉道【我还觉得不太可能联系到你呢。】
虽是这么说,但他还是挺欣慰的。
【平时我的确是不怎么监察,但今天区长巡视基层工作,怎么也得好好干一场。】杨玖这样解释道。光听这话,她显然并没有任何因拖延工作而产生的愧惧之意。
林渊的话中含着几分嘲讽之意道【看来你平时一定很空闲。】
杨玖漫不经心地说道【你托孙青鱼嘱咐我莫要多管闲事,我也只能空闲下来。】
话音一落,如同平地里炸响一枚惊雷,震得大地轰然作响。
林渊面色忽然惨白如纸,眉心猛地一颤,惊疑道【你说我托孙青鱼嘱咐你?】
杨玖眼中无波道【他一早便和我打了招呼,说用不着我在旁边看着,还说这是你的意思。】
——原来竟是如此?这么说我真的没有怀疑错人?
林渊定了定神,又继续追问道【他这么说你便信了?为何不来问我?】
屏幕前的杨玖无聊地翻着一本《耽M周刊》,声音清越道【他不是你的密友吗?他的话自然就是你的话了。】
林渊眼中的悲哀如云遮万里,看似轻浅却是浓厚异常。
【除此以外,他还做了什么?】
杨玖看完了周刊上的几副高清大图,清冷无尘的眸子中渐渐显出一道炙热的色彩,她吸了口气,才慢悠悠道【没有了,以前他常常盯着监控器看,最近倒是不怎么见到他了,也不知道是去哪里鬼混了。】
林渊死死地闭上眼,眉头锁紧着,眼角眉梢间是挥之不去的暗霾。
【这个死混蛋。】然后他低声咒骂了一声。
杨玖缓缓道【你那边没有发生什么大事吧?】
【算是有吧。】林渊保持面无表情的样子看着道,【如果可以的话,你能不能把这次的录像备份一下。】
如果孙青鱼真的是借着关心好友的名目监视着他,那么之前那次神秘的故障和档案的消失可以算在他的头上。而这次可以作为证据的录像档案怕是也要和同上次一样被销毁了。
【这倒没什么问题。】杨玖双眉一扬,清波妙目下渐有缕缕波澜蔓开【但听起来你们两个之间发生了些事情。】
【你对男人之间的事很感兴趣?】林渊想起了上次在她那电脑那儿看到的东西,不由得眉头一挑。
【不,目前我只对有魅力的男人之间的事感兴趣。】杨玖义正言辞地纠正道,不过她的话似乎没有什么说服力,因为林渊只是撇了撇嘴,似乎不打算就此多说什么。
而下一刻,林渊却忽然眉间一紧,看向了门的方向。
这么晚了,外面怎么会有生人的脚步声?
可他却听得真真切切的,那绝不是什么小猫小狗,而是有人想要靠近这个房间。
林渊不动声色地站了起来,靠近门板旁边,却不让对方有机会看到自己的身形。
这么晚了,会是谁这么不长脑子来敲客人的门?
想一想,大概也就只有他了。
临渊羡鱼
林渊刚刚满肚子火没处发,如今正有一人送上门来,自然是既欢喜愉悦又戒备警惕的。只是没等他准备就绪,门外便传来一阵爽朗的少年音。
“我知道你没睡,而且就在门边。”
林渊眉头一皱,只好用手指轻轻推门,推开了大半,他便见着了来人的真面目。
深夜拜访的人竟然是冷血。
不,他应该不是真正的冷血。
林渊一双眸子含霜覆雪,声音冷然道:“深夜拜访,所为何事?”
冷血看了看他,忽然笑了,那抹笑容就像是一缕温煦的阳光,融化了这世上所有的冰霜雨雪,徒留无限温柔旖旎,柔肠寸寸。
林渊却忽然打了个冷战,硬着头皮道:“冷捕头有事?”
冷血眸光熠熠地看向他,道:“是我,林渊。”
一下子被人叫破身份,林渊面上阴晴不定,一双眸子死死地盯着眼前这个人,简直似要把他盯出个洞来。
他皱了皱眉头,终于放软了口气,一声长叹后,缓缓道:“你……是孙青鱼吗?”
能以这样的口吻和他说话的,除了孙青鱼也再没有旁人了。
眼前的青年点了点头,那张陌生的面孔上渐渐显出让他熟悉的表情。
林渊本该一派欣喜的,可经历过方才的种种,他却着实没有这心情。
所以一番思量下来,林渊如同往常一般带着调侃的语气说道:“你可莫要告诉我,你就是自己所说的那个特派员。”
孙青鱼进了房间,找了张椅子坐下,叹了口气,道:“我是。”
林渊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那你究竟是什么时候成为许副区长的人的?”
孙青鱼身子一震,眼角一挑,一双冷毅的眸子里已然含了几丝微妙的苦涩之意。
他朝着林渊曼然一笑,道:“原来你已猜到了。”
林渊叹道:“你不想问我是如何猜到的?也不打算为自己辩解?”
孙青鱼摆了摆手,大大方方道:“这件事本就没什么可辩解的。”
林渊的声音冷了下来,带着千年积雪般彻骨的森寒。
“那你来这里是做什么?”
“自然是同你说些东西。”孙青鱼抬起头,那目光仿佛穿过了虚空,落在了十分渺远的地方。然后他又看向林渊,缓缓道,“你知道要当区长有多么困难。要么费劲心思聚拢人心,要么得到掌权之人的赏识,根本没有别的路可走。”
林渊冷笑道:“以你这破性格当然收买不了人心,所以就转而投靠许副区长?”
孙青鱼不急不慢道:“梁区长平日里就是个和稀泥的,也就许副区长能在这事上说上些话。”
林渊缓缓道:“所以即使你的业务不如我,却仍是下任区长的热门候选人之一?”
孙青鱼直视着他,道:“你不像我,平时与同事没有深入接触,但你却也很聪明,因为避开他们了就少了得罪人的机会。我已得罪了许多人,只有这条路可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