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有。但是陶一粟不会承认的。所以他没说话,在他常年的经验中,只要他顶着一张不怎么在乎的脸,对方总是会高估他的心理,觉得他神秘莫测。
Tide不算陶一粟的朋友,生意伙伴,还是要互相留点线的,所以他不好再说,抽了抽鼻子,嘴巴两边扯了扯,像是要弄下鼻子上什么东西:“嗯……扑克不算这里吧?他算在那边生意,网上的没他吧。”
“我不住清迈了,他替我在这里。”
Tide挑起眉毛:“是吗?”他眼珠往下撇了撇,然后又开口:“那这就是你的事了,你可以把你的钱分给他。”
陶一粟点点头:“只是提前跟你打个招呼。”
Tide情绪突然高涨起来,搂过他的肩膀:“这主意不错,在他妈这地方,我们来发笔财,卖花人算个球。”
陶一粟陪着他点点头,没说什么。
Tide酒喝多了,畅想未来就更带劲了。“我跟你说,当年你我的想法都太浅薄了,总是想做安全的事,可是安不安全中间拿什么划分呢?”
Tide给陶一粟倒酒,倒满了再给自己倒。给自己的那杯一饮而尽,陶一粟的那杯没怎么动。“所以啊,做人要有野心,担心这个担心那个能成什么事呢?”
陶一粟看着他,话说得非常有道理,不过鸡汤都这样,听起来有道理,一旦较真,都是废话。像Tide这样,用来给自己找理由,或者,用来劝别人。
“还要跟对人。”Tide打了个嗝,“我现在就有人提携,出来混没人提携不行。”
“谁啊?”这个陶一粟还是要问一下,除了本地那些人物,他不知道还有谁。可要只是本地人物,Tide没必要如此得意。
Tide伸出食指摇了摇,神秘兮兮:“空降来的。”Tide盯着酒杯出口气,“有钱是真好,去哪儿都是爷。”
陶一粟把握了重点:“哪儿来的。”
Tide摇摇头:“不清楚,东南亚这边很有名的。你应该不知道,姓……高。”Tide发了个极不标准的拼音,陶一粟立刻就听了出来。
陶一粟不动声色,喝了口酒:“他干什么的?”
Tide笑了一下:“最赚钱的是什么他就干什么。那片儿来往地下货运,四成都要过他。”
“什么东西?四成算多吗?”
Tide挑挑眉毛,一副授业解惑的样子:“具体什么东西不重要,你只要知道是人们需要、想要的就行了。至于四成算不算多,你得这么想:人们需要的东西,有五成,那就公众化了;有六成,那就合法合理了;有七成,那就是剥削和垄断,隐形权利紧跟而来;有八成,建政府绰绰有余;有九成,那是苏维埃集权,立法者执法;有十成,是上帝。”Tide伸出手掌,上下翻了一下,“太多人想要的时候,对错都不重要了。”
陶一粟拒绝对Tide的论点发表任何评论。
“所以四成算不算多?”
“算啊,很多了。”Tide翻了个白眼,“五成的话……那他目标也就太大了,谁傻到那份儿上。这儿他妈又不是八十年代哥伦比亚……”
第66章 曾饮酒杀人 下
晚上陶一粟去酒吧,意外地发现酒吧人多了起来,而且大多数都不是散兵或者混混或者雇佣军。陶一粟有点惊讶,他坐在吧台,新郎和康如意都在忙,新郎快速地来给他倒了杯果汁,拍拍他的肩膀说等会儿再来。陶一粟四周看看,这里居然有些热闹,像个生意不错的正常酒吧。
他站起身,牵着狗坐到了吧台最靠墙的位置,把宝座腾出来让给生意。
陶一粟坐着喝他的果汁,瓢虫趴在地上玩球。有个男人走过来,一手拎着酒瓶,脚步有点晃,看见了瓢虫,弯着腰逗他。陶一粟看见了但没说什么。男人本来只是伸手在瓢虫眼前晃,没引起瓢虫注意,就开始“嘿、嘿”地叫,那脚去踢瓢虫的爪子。瓢虫一被碰,就往后缩爪子,低着头看着自己的爪子,嘴里呜呜。陶一粟叫男人:“喂,”男人停下来,抬眼看他。“起开。”男人跟陶一粟对视几秒,气场败下,转身离开。
陶一粟蹲下来教育瓢虫:“虽然你不会叫,但是你并不比别的狗差。你还可以做凶一点的表情吓他们,龇牙会吗?就这样……”陶一粟对着瓢虫龇牙。新郎怪异地走过来,看着他们:“干什么呢你们?”
陶一粟叹口气,坐回来:“成长的烦恼。”
扑克接到陶一粟的消息,很快就过来了:“见过他了?”
“嗯。”陶一粟把自己跟Tide的新生意讲了一下。“明天我带你去见见他,我的那份里我们再对半分。”扑克点点头,陶一粟继续,“我走以后,你要特别小心Tide,我不知道他在打什么算盘,但是他肯定在打点什么主意。”
扑克想了想:“赌拳这边,生意一直都挺淡的,倒也没什么好担心。不过Tide跟卖花人的关系挺差的。还有就是……Tide当时跟我们一样,都把大部分/身家投进去了,但是奇怪的是,虽然还没怎么盈利,他可是换了车,新餐馆也开起来了……”
陶一粟点头:“我今天去了。”
“挺奇怪的……”
“扑克,我们只做这个,其他的事不沾,但你还是要留点心,实在不行跟他两天。要是事情失控,比如他卷进什么争斗,或者更复杂的事,确保你我能抽出来。”
扑克点点头。
新郎终于有空坐下来聊一会儿了,给自己倒了杯酒,长长地出口气,康如意在收拾大堂,扑克站起来,过去帮忙。
新郎笑了一下:“看,雇了一个好像雇了两个一样。”
陶一粟也看过去,康如意见扑克来,抬头看了一眼又接着低下头,擦一小块桌子面,擦了半天,这样两人的距离倒是没变。新郎啧了一声,笑着摇摇头:“你说他们俩都在擦东边的桌子,谁去给我擦西边的啊……”
陶一粟转过来看新郎:“现在这么忙?雇佣军都不来了吗?”
新郎兴奋起来:“这我就要表扬一下康如意了。她还是挺会做的,你看门口牌子,巷口的广告牌,都是她想的,还什么‘每天一款特价酒’,你没发现酒单也更新了,你摸摸,这手感好多了……雇佣军一般就晚上八/九点过来,之后来的都是些客人。本来还有些冲突,扑克不是在么,压过几次场,带着你们拳场的人……反正现在雇佣军一般来得早,晚一点就回去了,不回去的也不怎么闹事,总体来说还不错。”新郎退了一下陶一粟的胳膊,“可给你赚了不少钱啊。”
“那太好了,”陶一粟喝口果汁,“给我点钱,正好我想买盒烟。”
“没钱,急死你算了。” 新郎笑着打他一下,“哦对了,我跟你说乐队的事了吗?”
“真找了?”
“是啊,几点了?”
“九点二十五。”
“那快来了。”
陶一粟坐在原地,新郎、扑克、康如意,不忙的时候就走过来聊聊天,忙的时候陶一粟就悠哉地喝水,看着手机跟丁青发消息聊天。
乐队一共五个人,人种还挺丰富,主唱是个头发有点长的亚洲人,新郎说是个混血,日本混爱尔兰。他们一上来,就引起一阵欢呼,几个人挥挥手,打了招呼,便让新郎调调灯,开始了演奏。这首歌陶一粟听过,在他买的一张Dire Straits零五年的recollection专辑里,《What It Is》。陶一粟知道,因为严梦以前还挺喜欢他们的。
人们渐渐散去,有家的人回家,没家的人去别处流浪,酒吧渐渐冷清下来,乐队唱着一首更安静的歌。
陶一粟他们坐在吧台边,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天。话题不知道怎么就突然转到康如意当年放的火上。陶一粟和扑克都觉得那种程度死不了人,康如意一听就紧张起来。实话说,她从来就没好起来过,有时候她就会觉得自己的生活是来自前账的报应,比如说她病死异乡的祖母,比如她死去的孩子。发自内心,康如意觉得自己可能得不到更好的生活。现在他们却突然说,她可能从来没有杀过仇人。康如意很矛盾,她一方面希望自己成功了,便可一洗屈辱,另一方面又不希望自己成功,手上沾血,身上背债。
只有新郎注意到了康如意的状态,想让他们闭嘴。但是陶一粟和扑克的对话已经完全到了另一个方向。
“说起来,人还真是没那么容易死。”陶一粟突然想起来,“以前见过一个人,自杀,拿手.枪爆头,射太阳穴,手一抖,偏了,被发现了,送到医院,最后瞎了一只眼,毁了半张脸,但是没死。”陶一粟摊摊手,“真不知道哪种更惨。”
“我也知道一个,原来在营地的时候,有个兄弟拿猎.枪自杀,双管咬嘴里,后面爆了一墙血,脑子是被打中了,但是没脑死亡,没死,就是还有心跳,但是不会醒过来,那就什么那个……”
“植物人?”新郎给词汇量见底的扑克提供词语。
“啊对。”扑克点点头,转脸开导康如意,“所以没那么容易死的,你说你用的是酒,就更不可能了,烧得不会那么快,人也肯定会跑的。”
门铃响了一下,看过去的康如意脸突然更僵了。剩下的人一并看去,是个普通的男人,带着毛线帽子,腿脚有些不灵便,一米七多,穿的灰暗,长得倒是很白。进来眼睛四下一转,在康如意脸上定住,像是终于寻到了目的,穿堂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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