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那个男孩,与乔伊截然不同、毫无相似。哪怕他已属于别人,已不能再回报给他同样深刻的爱情。
小茉莉挑选完生日礼物,蹦蹦跳跳跑下楼。天色渐暗。司机将车子开至画廊外。傅惊辰目与母亲、大哥,还有小茉莉一一拥抱,而后目送他们离开。
时节已近深秋,江风寒气逼人。傅惊辰面向江水站了一阵,回身往停车场走去。刚回国时,他也曾是兰亭画廊的常客。之后便渐渐来的少了。近来更是一两年都想不起来一回。
电梯直接下到停车场。那里空空荡荡,已没有几台车子。傅惊辰一眼便看到自己的银灰卡宴。只是车子的前面,似乎还站着另一个人。傅惊辰微蹙眉心,迈步走过去。距离渐渐拉近。的确有人挨着他的车子,甚至就坐在引擎盖上。傅惊辰目露不悦,绕道车子前面,脚下忽然一顿。
薛睿抬头扬起笑脸,向他招呼道:“Hi惊辰,好久不见。”
傅惊辰抿紧嘴唇,冷冷看着他。
眼前的薛睿,似乎与过去有所不同。
作者有话要说:
国庆快乐!
容容将来会很幸福哒,我保证~看在我这么可爱的份儿上不可以给板砖哦2333
第83章 83
此时傅惊辰与薛睿只相距四五米,可以清晰闻到自薛睿身上飘散开来的浓烈酒气,依稀还夹杂着烟草的味道。
这显然不是傅惊辰所熟悉的薛睿。印象中他从不嗜酒,身体原因也不会吸烟。更不会衣衫不整、头发蓬乱,醉醺醺地盘腿坐在别人车子的引擎盖上。
薛睿还在冲着傅惊辰发笑。眼底布满血丝,目光亦混沌失焦,全无平日的男神风度。“我等你很久了。”他说,“还记得吗,我们第一次正式见面就是在这里。那时候,你每周都会来兰亭看一次画展。我做了好多功课才……”
“我要回去了。”傅惊辰打断他,“麻烦让一下。”
后面的话卡在喉咙里。薛睿口唇半张仰头看傅惊辰,须臾埋下头吃吃笑。一面笑一面道:“真是无情……分个手而已,就要做仇人了……”
傅惊辰眉间皱痕更深。
薛睿拍拍手跳下车子,脚下微晃,勉强稳住身体,“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面具》二下月正式开机。我后天就要飞美国了。”
“恭喜。”傅惊辰随口客套。
“还有,”薛睿紧接着说下去:“我的经纪约也改签给了那边的公司。如果没有意外,以后……以后我都会在那边发展,不能经常回国了。”
傅惊辰点点头,未发一语走到车门旁。眼看他伸手去拉车门。薛睿急道:“你就再没话要对我讲了吗?”
傅惊辰顿了一顿,回说:“祝前程似锦。”
六年相伴,只换回这样冷冷淡淡的五个字。
酒精彻底淹没理智。薛睿咬牙切齿,冲过去扯住傅惊辰衣领,气急败坏吻下去。
两人嘴唇刚刚碰触。左脸传来剧痛。薛睿踉跄后退,狼狈跌在地上。
傅惊辰面色铁青,右手握拳青筋暴涨,“你疯了吗!”
“我是疯了!”薛睿捂着左脸,肆无忌惮大喊,“我早就疯了!从你说分手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彻底疯了!”
停车场幽暗空旷。薛睿的喊声凄厉而尖锐。一波`波回声,尖刺一样扎进耳道。
傅惊辰心知这时根本毫无道理可讲,拿出手机想要拨打电话。薛睿跳起来,抬手打落傅惊辰的手机,更一脚将电话远远踢开。
“薛睿!”
“你今天必须跟我把话说清楚!”薛睿比傅惊辰还要气愤。他胸口起伏呼吸粗重,眼中恨意勃发,“别把自己心安理得摆在受害者的位置,别以为只有我犯了错!傅惊辰,我们两个这段感情里,你不比我干净!”
他压抑太久,终于抛开顾忌撕开一道豁口,满腹愤怨、委屈,争先恐后倾倒而出。
“你怨我贪图名利,出卖身体换取演出机会。可如果不是傅渊对我围追堵截,我死都不会去国外抢《面具》!”
“我在国内被你父亲用尽手段封杀。你在哪里?你在非洲不闻不问!”
傅惊辰太阳穴隐隐跳动,压低声音向他解释:“当时我并不清楚国内的情况。你也没有对我讲过……”
“我敢讲吗?!!”薛高声嘶喊,“你父亲的人天天鬼魂一样缠着我。我连电话都不敢主动给你打。那些情况我敢对你讲吗?只怕我多说一个字,西陵江里就要多一具无名浮尸!”
傅惊辰在非洲那一年,薛睿与今日尚有天壤之别。他拿过两个新人奖,演技渐被业内认同。但也仅此而已。《黄昏下的渡桥》,那部一举为他收获两座最佳男主奖项、奠定他超一线地位的影片,还只刚刚在院线上映。文艺片,剧情晦涩沉郁。上映一周票房惨淡。影评口碑也还未来得及发酵。薛睿每日精神紧绷。又有傅渊步步紧逼。短短数日,他的代言、片约便掉了大半。
“傅渊让我选,要么与你一刀两断,要么彻底滚出影坛。可是凭什么?凭什么我只能选这两项!”薛睿目中滔天愤恨,连成一片翻涌炽热的火,“我要你,也要电影。爱人与事业,我一个都不会放开!”
他从来不得上天娇宠。全凭自己历尽艰辛、费尽心思,千辛万苦才得来如今的所有。便是有枪口抵在他额头,他也不能轻易放手。
停车场陷入沉寂。片刻之后傅惊辰道:“所以你就去找了Richard。”语调清晰冷静,没有过多波动。傅惊辰用一句简单陈述,为薛睿的控诉画下终止符。
“对……我去找了Richard……”薛睿面孔抽搐,突然双手掩住面庞,泪水从指缝流出来,“可是,……可是我只爱你一个人……我只是走投无路。惊辰,我的心里,从来都只有你一个。真的只有你一个……”他慢慢蹲下`身,将脸埋在臂弯,哭得像一个无助的孩子。先前那些愤怒、憎恨,还有想要撕毁一切的勇气,仿佛都只是一场突如而来的幻梦。
傅惊辰静静站了一阵,走到远处捡起手机。手机屏幕裂开几道纹路,幸好还能用。傅惊辰打给助理,辗转接通万玉成的电话。没过多久,万玉成匆忙赶来。他明显被眼前的场景吓倒。足足愣了十几秒,才慌慌张张向傅惊辰道歉。之后才跑至薛睿身边,将他抱住轻声安慰。
经历过一场闹剧,傅惊辰异常疲惫。他坐进驾驶室发动起车子。车轮缓慢向前滑动。
薛睿猛然推开万玉成,扑上去抓紧车门把手。他的举动鲁莽而疯狂,丝毫未顾忌自身安危。
万玉成手忙脚乱抓住他,“薛睿!”
“停车!”薛睿拍打车窗,像一个完全丧失自控力的狂躁症患者,“停车!我还有话要说!”
车子尚未完全发动便又停下。少顷,半面车窗徐徐降下。
“我可以不去的!”薛睿脸颊流满泪水,但他的眼睛仍燃烧着狂热的渴望。他扒住车窗,话语固执而坚定:“我们都犯过错……就当多给彼此一个机会吧。惊辰,只要你愿意,我可以不去美国不拍《面具》。我可以永远不再与Richard 见面。拿不到金樽奖也没有关系……只要你愿意……我,我可以不再拍电影……”这是他最大限度的退让。为了挽回深爱的人,他可以尝试割舍珍爱无比的事业。过去或许还没有太多体会。随着离别的日期逐渐逼近,在经受数月被挚爱无视的痛苦煎熬之后,薛睿的心理彻底崩溃。他丢掉尊严、不顾羞耻,哪怕是让他跪地祈求,他也要留下眼前这个男人——他唯一真正深爱过的人。
傅惊辰眼底蕴满倦意。今晚的情景,会让他不自觉想到多年前,与褚容正式分开的那一夜。这让他在厌倦之外,生出了些微的怜悯。他无法再像当年那般冷酷。让褚容痛苦离去的悔恨,教他学会这一点点温柔。
“不可能了,”傅惊辰看着薛睿流泪的眼,平静对他道:“你忘了吗?我们早就已经正式分手。”
“那不重要!”薛睿按着车窗,用力到几乎要将玻璃掰断,“我还爱着你惊辰!只爱你!这才是最重要的。”
深浓的疲惫感再一次袭来。傅惊辰缓慢摇一摇头,“你爱我,同样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已经不再爱你。”
薛睿嘴唇抖动。他张大眼睛,继而不断摇头,似乎不愿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而且,我最近方才发觉,我应该是在更久以前,便已经无法再爱你。”傅惊辰语调冷静,细细品味,却能察觉隐匿在平静之后,那丝若有若无的苦涩,“在你接下《面具》之前。”
薛睿不觉松开抓紧车窗的手。他浑身打着冷战。瞬间茫然过后,陡然厉声责问:“因为褚容?”
傅惊辰闭紧嘴唇,没有再回应。他向万玉成点点头,“照顾好他。”而后踩下油门。车子快速驶向前方。
薛睿被万玉成困住,仍在不住挣扎,“你会后悔的!傅惊辰,你一定会后悔的……”
后视镜里,薛睿的身影渐渐变做一个小小黑点。傅惊辰移开视线,驾驶车子往江边驶去。
江风夹杂水汽,抚平他前额的热度。
这一晚,他被迫跟随薛睿的节奏,忆起他们共同渡过的这些年。他越发看得清楚,自己的内心,究竟在渴望什么。而他浑浑噩噩,又究竟错过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