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惊辰不住摇头,口中也发出“呜呜”的声音。
褚容伸出手,轻轻梳理傅惊辰的发丝,声音柔和道:“又要骗我,说你没有想过别人吗?不用了。”他长长叹一口气,仿若心力交瘁,“都过去了,也不愿再去想……今天留下你,是想让你,陪我做一个游戏。”
褚容起身去厨房,打开燃气灶,放一壶凉水在上面。返回来,将茶几上剩余的酒水尽数喝近,又吃下一片镇静剂,“咱们来比一比,看是水先烧开沸腾浇熄灶火,还是我能克服镇静剂的药效,提前转醒过来。”褚容促狭挑眉,“怎么样?这游戏还算刺激吧?”
傅惊辰双眼圆睁,眼眶几乎要瞪裂。他全力挣扎,沙发都被他撞击得移开原地。
褚容紧忙跑回去抱住他,“你别乱动!渔线太细,会扎进肉里的。”
褚容抱着傅惊辰,也挤在沙发上躺下,鼻尖抵在傅惊辰脸庞。他傻呵呵地笑,一只手解开傅惊辰胸前的纽扣,稍作犹豫,小心探进衬衫里,“……呀,”褚容轻柔抚摸傅惊辰,像与傅惊辰第一次时那样,略显孩子气地惊叹:“好舒服……”抿了抿唇,又说,“分开的时候,我心里真的恨你。可还是控制不住,会时常想起抱着你的时候。”褚容的眼睑,开始感到沉重,“我那时就想,你要是肯让我再抱一抱,我就勉为其难,不恨你了……”褚容将脸埋在傅惊辰颈窝,小猫一般伸出舌尖,沿着傅惊辰的颈侧线条,细细地舔下去,“这里是我的……还有这里,也是我的……”嘴唇滑到傅惊辰胸口,轻巧灵活地打转。
傅惊辰猛吸一口气,身体骤然绷紧。
褚容感受到傅惊辰身体的变化,脊柱中也窜过一阵酥麻。可在那瞬间,忽然又悲从中来。褚容脸孔埋在傅惊辰怀里,终是落下一滴泪来,“你明明是我的。全都是我的!凭什么却要被别人碰!那个女人,还有薛睿……他们都该死!”怨得狠了,牙齿咬住傅惊辰胸前一小块皮肉。褚容不分轻重,直到舌尖尝到血腥滋味,才怔怔抬起头。
傅惊辰的身体,在他手中剧烈抖动。胸口被他咬破,汩汩流着鲜红的血。
镇静剂药效发作。褚容张张口,反应已现出迟钝,“……对不起,”他一点点,将傅惊辰胸前的血舔干净,口舌不清地,“我,我……也不想这样……可是,可是……”
傅惊辰轻轻摇头,眼中似有许多话要说。褚容一双眼昏昏欲睡,呆愣愣看着他。厨房里的水壶,骤然发出尖锐鸣叫。傅惊辰神色更急。褚容缓慢转动大脑,终于抬起手,撕下封住傅惊辰口唇的胶带。
“容容!”傅惊辰气息急促,匆忙开口道:“我跟你在一起的第一年,从没想过别人。绝对没有。我发誓!”
褚容歪傅惊辰身上,模糊地应一声,似乎还听到傅惊辰在对他说:“……没有乔伊,更没有薛睿。那一年,我的心里只有你。如果可以回到那个时候,我……”
眼睛徐徐合起,褚容撑起体内残存的一点气力,竭力仰起头,在傅惊辰唇边,落下一个吻。
作者有话要说:
不能开车啊。怕被锁55555
第62章 62
手臂环住傅惊辰腰身,面颊紧贴在他胸口。耳边水壶的尖叫声,渐渐变得模糊遥远。
褚浔的意识沉浮游弋,仿佛化作一只透明气泡,被水流推送着,在清浅的河水里漂流。气泡悠悠荡荡、上下起伏。不知漂过了多远。忽然之间地动山摇,铺天盖地的洪水倾泻而来,将气泡裹挟着冲入进一道暗河。
暗河中幽暗死寂,没有阳光、没有声音。在河道尽头,似是通向一座深埋于地下的坟墓。气泡惊慌无措被送入墓中,而后便无法再向前,也无路可后退。墓室狭□□仄。四周坚硬的墓壁,却还如水流般在缓慢移动。气泡被困在中央,如被铁笼囚禁动弹不得,待慢慢移动的墓壁碰触到一起,便要将这颗脆弱的气泡生生挤破。
褚浔无意识地皱起眉。他依稀听到从很远很久的地方,传来砖石瓦砾撞击的声响。那声响愈来愈大,及至到最后,便似在他的头顶、在那坟墓之上铿锵作响。
“……救命……”他又听到一声嘶哑、干涩,虚弱得游丝一般的呼救声。夹杂在断断续续,敲击石块的微响中,似在回应在他头顶翻动瓦砾的人。
褚浔依旧双目紧闭,呼吸却陡然加剧。他感觉囚困自己的坟墓在抖动,簌簌的碎石尘土掉落在自己肩头。
“……救命!我……在这里。”呼救声又传来。比上一次大声一些。褚浔惊讶地察觉,他对这个声音竟极为熟悉。如果再清亮一些,再活泼一些,那这声音……
头顶突然滚过轰然巨响。压在坟墓上的最后一块巨石,终于被掀翻开去。一束亮光劈开黑暗,笔直射入坟墓。
褚浔仿佛一下张开了眼。他看到一双占满灰土与血迹的手,伸进被凿开的墓穴,将一个半大的少年抱出来。少年闭着眼睛,面孔、发丝裹满泥土灰烬,几乎辨不出本来面目。可即便如此,褚浔仍一眼认出,这少年便是他,十二岁的他。
十二岁的褚浔,被那双温柔而狼狈的手抱在怀里。他瑟瑟发抖,身体蜷缩成一团,像一只死里逃生、仓皇惊悸的小动物。那双手的主人轻轻摇晃他,用春风一样温暖的声音,不断对他说:“别怕。没事了。别怕……我一定会带你出去。”
褚浔看到年少的自己,用提不起力气的手,虚虚揪住那人的衣襟。他努力抬起眼,想要看一看让自己重见天日的人。
张开眼睛的瞬间,一张清泠含笑的脸,烙印一般,自褚浔的视网膜,直刻入他的心底。
从那以后,褚浔再没见过,比那一张笑脸更美丽的面容。
十八岁的傅惊辰,化作了褚浔生命中,最耀眼闪亮的那道光。
一颗眼泪流到唇角,除了淡淡的咸,还有微微的苦和涩。褚浔喉结轻微滚动,在傅惊辰怀中睁开双眼。
水壶的鸣叫已经停止。客厅里充斥着令人窒息的气息。傅惊辰双目合拢,安安静静侧躺在沙发上,仿若只是睡着了一般。
泪水大滴大滴涌出眼眶。褚浔手指颤抖,轻轻碰触傅惊辰的面颊。
“小辰哥,小辰哥……”褚浔反反复复低喃,倾身过去,将自己被眼泪湿透的嘴唇,印在傅惊辰的唇上,“小辰哥……对不起……”
他可以怨恨傅惊辰,也可以憎恨他,唯独不可以如此任性,让他陪自己去另一个世界。
他再如何痛悔,如何疯魔,也不能忘尽前事恩将仇报。
褚浔又吻一下傅惊辰,在天旋地转的眩晕中,撑着虚软的双腿站起来。
那天,傅惊辰很快被120送入医院急救。所幸中毒不深。傅惊辰被抬上救护车时,已经可以睁开眼。他看到褚浔,还是向他笑,跟十四年前一模一样,也依旧对褚浔说:“别怕,没事的……”
褚浔握着他的手垂下头,不再看他的笑脸。
入院后褚浔给余怀远打了电话。余怀远十万火急,当晚便赶到医院。
褚浔没有与余怀远碰面。他趁夜色离开医院,去火车站随意买一张最早出发的车票,登上颠簸老旧的绿皮车,一路昏昏沉沉,并不清楚自己要去哪里。
褚浔的车票没有位子。他坐在车厢连接处的,叼一根烟卷,头倚在车厢壁上,随着火车的震动轻微摇晃。
一桩桩往事,如浮光掠影,在火车单调、枯燥的行进旋律中,迅速而清晰地划过脑海。他看到了早逝的父母,看到了离去多年的奶奶,看到了自己过去的影迷,看到了与他打过架的小混混,甚至还看到令他厌恶的高中教导主任……他看到这许许多多,或是让他热爱,或是让他憎恶的人和事。最后留在他脑中的,除去父母双亲,仍然是傅惊辰的笑容。
褚浔咬着香烟,干涩的眼底褪尽疯狂,只余下一层空洞的灰。这么多年,他其实比谁都明白,他逃不开傅惊辰,永远都逃不开。在他的内心,他始终无比眷恋,那个在十四年前,将他重新带回光亮之中的十八岁少年。
哪怕时光流逝物换星移,这份执念,却从没能改变。
身上忽然响起手机铃声。褚浔愣了许久,方从自己仔裤口袋里摸出一只手机。是傅惊辰借给他用的电话。用完之后,被他顺手插进后兜里。
手机屏幕显示余怀远的姓名。褚浔攥着手机一动不动。直到手机挂断,再接着第二次、第三次,他才深吸着气接起电话。
话筒那边,是叫他又爱又恨的声音。
“容容……”傅惊辰柔声唤他。听他的音色,身体应是已无大碍。
褚浔松给一口气,却不肯接话。被喊得烦了,才粗声回他,“喊我做什么?!”
傅惊辰便含着笑意道:“喊你跟我一起回家。”
褚浔瞬时沉默。
傅惊辰小心翼翼,唯恐讲错话般,“容容,跟我一起回去吧。你自己在外面,我实在放心不下。而且,我真的有很多很多话,想当面跟你讲。”
褚浔胸口起伏,许久没有回应。傅惊辰便也耐心等他。火车拉起一声长鸣。待笛声停止,褚浔方道:“我一个人在外面散散心。等我觉得合适了,会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