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小姐笑:“如果国家都能同意了,我还反对什么?”
“好。”
“要不要我给你写个保证条儿?要是真是过了十年你们还这么好,我就什么都不管了。”潘小姐端着茶杯自言自语:“十年,你以为十年有多长?”
阿河轻声回答:“听起来特别长,其实一眨眼就过了。”
听他说话这么老气横秋,潘小姐有点诧异。“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短暂。一天天熬过来你才知道,这么一眨眼的时间能挨得了多少苦。”
“我愿意。”
阿河临走时,潘小姐叫住他:“你真有信心?你以为等沈郁翔过了十年轻轻松松光鲜亮丽的正常日子,还愿意跟你一起受全世界的歧视?”
“您说错了阿姨,看起来轻轻松松的日子对我们才是煎熬。如果能光明正大在一起,全世界的歧视我们都能接受。”
“你们还都是孩子呢。你怎么知道全世界的歧视有多重……”潘小姐嗤笑一声,然后一闭眼:“你还是期待我活不了十年就死了吧。到时候你们爱干嘛干嘛,我也眼不见为净。”
阿河朝她微笑:“阿姨,您是个好人,会长命百岁的。”
说完,他闪身出去,轻轻掩上了门。
第20章 9.1
那年过年很晚,已经快阳历三月了,天气很暖和。沈郁翔在阿河的劝说下回家陪潘小姐两人过了个沉默的年,叶飒跟阿河一起吃了顿年夜饭。
沈郁翔顺着潘小姐的意,见过了几个相亲对象,对方对他都非常满意,但是他自己都以各种理由拒绝了,原因很简单,他并不是要骗一个姑娘当同妻,而是要找一个能够接受内情的代孕妈妈。他想了想,估计正常相亲的女人都是奔着结婚去的,肯定都接受不了,必须直截了当地说明自己的要求,所以就拒绝了再去相亲。
潘小姐默许了他的行为,只是要求他必须在三个月内找到个合适的女人。她原本是希望能够有个真爱儿子的女人陪她扳回这局,但是想了想这种坑人的做法太卑鄙,还是算了吧。
于是,沈郁翔把这个艰巨的任务交给了黎嵩。
大年初五,黎嵩跟叶飒照例到阿河那里跟他们吃团圆饭,沈郁翔顺事儿抛出了这个话题:“帮我找个愿意代孕的女人。”
黎嵩正嚼着满嘴食物,见翔一本正经地朝着自己说话,突然被噎的上不来气儿:“你……跟我说啊?”
“废话,我认识的人中接触女人最多的就是你了。”
“我?我接触的是多,可都是工作上的关系、或者深入的身体了解。我怎么给你物色代孕?不是等会儿……你俩想怎么的?准备要孩子去美国啊,那边代孕是合法的。”
阿河摇摇头,大致说了说他们目前面临的问题。黎嵩跟叶飒都惊讶得合不上嘴,半天,黎嵩才问:“也就是说,你打算骗婚?”
“我妈的意思是,结婚证是要领的,孩子也要生,表面上她要配合着我演出幸福家庭的表象。实际上呢,我也不打算坑人家,就是做个试管婴儿,然后付钱给她过比较好的物质生活。如果哪个女的能同意,我们就跟她做个交易,当然报酬不会少。”
“你好像…… ”黎嵩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太不尊重女性?把人家当生孩子工具?是,我就是这么想的。”沈郁翔回答得大言不惭:“所以我要找个对物质要求很高,对情感上没有要求的拜金主义者。这样的女人你应该认识不少吧?愿意为了钱跟人上床,被人包养的。她们跟那些人没名没分在一起是为了钱,至少在我这儿做个正妻还有面子。她要是喜欢,只要做得隐蔽点别被别人发现,在外边怎么玩儿我也无所谓。何况我也不会亏了她们,将来离婚的时候肯定会给一大笔辞退金,就是交易而已。再说了,比起那些嘴上说着爱,实际把老婆当保姆、保洁、后勤,自己喜欢在外面寻花问柳勾三搭四的男人,我可是明码标价地提出做生意。不欺瞒本身也是一种尊重了吧?”
叶飒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被他说动了:“好像是这么回事儿啊…… ”
“是个屁!你别被他洗脑了,他这种做法比我以前到处约炮还要渣!”黎嵩气得直骂,转向阿河问:“你就让他这么胡来?”
阿河无奈地摇头:“不是我让他胡来,他妈妈说得斩钉截铁的,三个月处理不完,要么我们俩分手,要么她就去跳楼。我真是没有别的办法。”
“你们…… ”黎嵩不知为什么生气了,脸色差的要死:“可是还有孩子啊!我是爱混爱约炮,可这是双方都乐意的,碍不着别人什么事儿。可你是要孩子的啊?孩子生长在这么个畸形家庭里会怎么样?”
沈郁翔满脸惊奇:“孩子是我跟阿河的孩子,当然是我们带着!我只找个女人帮我们生孩子,最好捐卵的也另换个人……她只要演出我妈的儿媳妇就行,我们俩就过我们的正常日子,跟别人一样抚养小孩,会有什么不良影响?”
阿河看着沈郁翔满脸从容,心里非常没底——他还没跟翔商量。沈郁翔还抱持着他妈出钱给他做试管婴儿的态度,肯定是不会同意一半时间要回那个虚假的家里的,说服他很困难,但这是潘小姐的要求,必须做到。
“你就当回国内的代孕中介吧?”沈郁翔笑嘻嘻地催促。
“滚!”黎嵩低头扒拉菜,仔细思考着,憋了半天才说:“我可不保证能找到啊。”
“感恩感恩,多吃点!”翔一早拿准他是不会拒绝的,殷勤地给黎嵩碗里夹着虾。
叶飒反应慢,自个儿坐在那儿琢磨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就是说……你们俩准备要孩子了?”
沈郁翔回答得特别开心:“对啊。运气好的话,明年这时候我们就有孩子了!”
阿河不喜欢在别人满怀希望或者满心欣喜的时候给人泼冷水,尽管他心里清楚事情要比想象中困难很多。他抬头勉强对他们俩笑笑。
快到五月的时候天气已经很热了,潘小姐给的最终期限很快就要到期。沈郁翔正在一门心思处理转让线圈厂的事宜,还精心地做着下半年的策划。厂子从头到现在一步步走过来,可谓花尽了他的心血。现在要把它转让出去来换得跟爱人在一起的生活,他似乎毫不在意,一点都不心疼。
他觉得这是值得的。
可是另一方面却没有进展。黎嵩给他介绍给两个女人,告诉人家的是“帮一对同性恋代孕生孩子”,但是见面详谈后却都没达成一致。一个女人很明确,自己只能帮忙代孕赚笔钱,不想牵涉别人的家庭中。另一个女人见了沈郁翔后眼中放光,又得知他的经济情况后,表示完全没问题。可她不由自主言语里流露出的挑逗让人觉得,她的目的恐怕是要做真的沈太太,这是翔和阿河最头疼的事情。
总之一直没有双方都满意的交易。一个月里,阿河慢慢给沈郁翔渗透他妈妈的意思,翔本来是绝对不同意的,可是阿河想尽办法央求:“你妈不是说说而已,她真能干出极端的事来。我跟她谈过了,这种生活是她能接受的底线,如果我们这都做不到,她真出什么事儿,你让我怎么担当?”
沈郁翔不吭声,他想不通阿河为什么要勉强他接受这样的生活,但是他也知道潘小姐向来都是一锤定音,谈好的生意绝不容再讨价还价,真扛到底,说不定会出什么后果。
阿河的想法很简单。比起他父母的态度,潘小姐的想法很客观也很理智,她做出的让步已经很多了,虽然牵扯进其他人有些不道德,可是没有别的办法。他的生活已经蒙上了自己父母的阴影一直隐忍,他不希望再让翔也站到这个立场中。如果这种让步能让翔既跟自己在一起,又能维持和母亲的良好关系,那就先这样吧。何况,他还有一个十年期限可以指望,只不过十年而已。
只要有这么一个合适的女人出现,只要她能出现。
于是她就那么意外地出现了。
黎嵩有几天没跟沈郁翔联系,突然打来电话劈头盖脸地问:“你有五万现金吗?”
“现金?”沈郁翔愣了片刻,觉得黎嵩可能有什么急事:“没现金,你要是着急我给你取了送过去。”
“行吧。你到公检法大楼这边儿找我,快点。”
沈郁翔莫名其妙,还是感到了事态的严重性,二话没说就放下手头的事儿去了。见到黎嵩时,他莫名其妙地穿了身全黑的正装,正在外边焦急地不住看表,见了沈郁翔说了句等会儿我,就赶紧往里跑。沈郁翔不敢走,进去找了一圈也没见人,就干脆在公检法大院门口等着,满心疑问。
直到六点多,太阳都落山了,黎嵩才跟另一个中年男人一起,带着个摇摇晃晃的人影儿走出来。那人瘦的吓死鬼,一头长发蓬乱,身上散发着难闻的味道,是个女的。沈郁翔好奇地看了她一眼,没问,寻思黎嵩这是在哪儿又勾搭了一个疯女人,眼见着黎嵩把她往自己车上引气得要命,有心拒绝又开不了口。
那女人毫不客气,一声不吭地坐到了后座。黎嵩跟那中年人简单聊了几句便道别,自己开门坐到了副驾驶,示意沈郁翔开车。于是,翔一路开着车窗把这两人送到了指定的地方,忍不住好奇地从后视镜里看了她几眼,女人蓬头垢面,看不清长相,呆呆地望向窗外,但是不知怎么的,好像有种似曾相识的印象。黎嵩下车把那女人送上了楼,过一会儿又下来,沈郁翔正开着车门放味儿,两人站在旁边点了根儿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