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是……”陈冬遮遮掩掩的,“行了我挂了,你快点儿。——哦,对了,三个人得焖多少饭?”
“一碗够了。你是要请人吗?用不用多做两个菜?”
“不用,你快来吧!”
师范学院西门前,华灯初上,各种小店林立,学生们三三两两的逛街,热闹非常。陈乐对这条路极为熟悉,他拎着鱼,在一家商店前站定了。
牌匾上写着:冬天鲜花店。
陈乐推门进去,第一眼见到的,不是陈乐,而是一个戴眼镜的女人。
那女人上身穿着嫩黄色短袖,下配碎花长裙,一头长发束成马尾,垂在身后,正歪着头打量陈乐。
陈乐不知道原本陈冬坐着的地方为什么换成了一个陌生女人,愣愣的不知怎么才好,他甚至想出去确认一下自己是否走错了。
于人际方面,陈乐一向不擅长。
谁知那女人却说话了:“你是冬冬的哥哥吧?她在厨房忙呢,说是你要来。”
陈冬竟然在厨房!——陈乐简直不敢想象,遭陈冬毒手摧残的厨房会变成什么样子。
“你好,我是冬冬的朋友,我叫叶芳菲,是师范学院的老师。”
叶芳菲笑盈盈的说。
陈乐对老师总有一种敬重之感。虽说他自己就是个老师,但幼儿园老师和大学老师,还是不一样的。
“啊,叶老师你好。”陈乐对叶芳菲点头道。
“我去看看冬冬,今晚叶老师留下吃饭啊,我做红烧鲫鱼。”陈乐想,陈冬说三个人,就应该是这位叶老师了。
叶芳菲笑着答应。
陈乐推开厨房门,闻到一股刺鼻的烟味。
“冬冬你又抽烟,不是说好不抽了吗?”
陈乐已经做好了陈冬不听话的准备,谁知,面前的女孩儿点点头,竟然说:“嗯,不抽了。”
说着,按灭了手上的烟头。
陈冬养了头发,现在头发堪堪到肩膀。她穿一件黑色砍袖,露出一双瘦瘦的、雪白的胳膊。
她心不在焉:“买鱼了?你来做。”
厨房狭窄,陈冬让开位置让陈冬过去,自己依旧半蹲半倚在墙角,不出去。
陈乐问她为什么不出去,她说烦。烦什么?烦那个女老师呗。
“那个叶芳菲叶老师,天天往店里跑,要请我吃饭。不吃饭呢,就要和我去逛街。不逛街呢,就要带我去旅游。我都不知道她脑子里到底想的是什么,哥,你说她想的是什么?”
陈乐在收拾鱼,鱼不听话乱蹦,他把鱼开膛破肚,他想起了梁一安,那个手脚熟练帮他处理鱼的男人。
他说会再来找他。
一声“哥”把陈乐拉回现实,他问:“你和叶老师怎么认识的?”
陈冬讲述了她和叶芳菲相识的过程。
“我本来以为,她请完我吃饭,我们就没关系了。可是后来,我几乎天天都能‘偶遇’她,楼下、超市、路边,我简直要怀疑她跟踪我。可她跟我说没有,只是有缘而已。”
“慢慢的,她就有了我的联系方式。后来,我和强子分开,她找到我,说师范学院旁边有个店铺,便宜出租,我可以试试看。于是就有了这个花店,她再来,我也不好意思拒绝了。”
陈乐很少听陈冬说这么长的话,陈冬一向话少,今天却因为外面那女人差点变成了话唠。
“冬冬,我看叶老师不像坏人,她真的是师范学院的老师吗?”陈乐问。
“是老师,教教育学的。她还带我去旁听她讲课来着。”陈冬无奈道。
“既然没骗你,我觉得她没有恶意,冬冬,你可以试着交些这样的朋友。”
陈冬低头不语。叶芳菲人好,人也美,处处在帮自己。可不知怎的,陈冬有些怕。她十二岁和一群混混在一起,都没有怕过。可面对斯斯文文的大学老师,她怕了,她怕她会改变自己。
她不会做饭,却躲在厨房,这从来不是她的风格。陈冬的风格是不喜欢、不乐意,就会把她赶出去,哪管她是谁。
可面对叶芳菲,她做不到。
或许她心底里是喜欢的,却也是怕的。喜欢虚无缥缈,陈冬抓不着,可怕却是深入骨髓,刻骨铭心。
一顿饭吃完,已经月上梢头,陈乐帮陈冬收拾好厨房后欲走。陈冬要去送陈乐,实际上是要逃避叶芳菲。
陈乐却说:“冬冬留下看店吧,一会儿学生下了晚课,还会又一拨客人。——不如,我和叶老师一起走走?”
陈乐说出这话,是要很大勇气的。他天生不善与人交流,但,爱会使人变得勇敢。
叶芳菲微笑点头。
她嘱咐了陈冬几句,陈冬乖巧的听着,像听老师话的学生。——这是陈乐从未见过的陈冬。
凉风习习,初秋的夜晚,舒服无比。
陈乐对叶芳菲说:“谢谢叶老师对冬冬的照顾。”
叶芳菲和陈乐并肩走着,她穿了高跟鞋,和陈乐差不多高,她说:“你不用谢我,让我猜猜看,冬冬的哥哥会对我说什么。”
她刻意压着嗓子,拿腔拿调:“叶芳菲叶老师,你总是粘着我家冬冬,是不是有什么别的目的?”
叶芳菲说完,自己笑了,她把白色背包从肩上拿下来,用手前后轻轮,像个孩子在玩游戏。
陈乐觉得此时,身边的人颇有些天真可爱。
她说:“我没什么目的,只是,喜欢冬冬而已。”
☆、梁老大的追求
嘉嘉在金童幼儿园呆了两周,既没有把幼儿园的房顶掀了,也没有把别的小朋友欺负哭了。梁一平和肖雪深感欣慰的同时,也对他的老师也产生了好奇。
那么温柔文静的人,是怎么管住这位小霸王的?
这周二人又要加班,梁一平是外科医生,肖雪是妇产科医生,每天忙得要命,还要带孩子。虽说有保姆帮衬,但怎么都不如亲人来得可靠。
肖雪是孤儿,无依无靠,梁一平在这个城市也只有一个哥哥,可因为一些原因,他不想让嘉嘉和那人过多的接触。尽管嘉嘉粘那人粘得要命。
他的哥哥是梁一安。
这天周五,夫妻二人怎么都挤不出时间去接嘉嘉,刚好嘉嘉又想大伯想得要命,天天要去找他大伯,他们也怕孩子想出什么病。梁一平拨通了那个他不怎么愿意拨的号码。
如果说有什么时间是小孩子们最欢乐的时候,那就应该是每天放学了。如果说最最欢乐的时候,那必定就是周五放学。
放学时刻,陈乐一眼就注意到了来接嘉嘉的那辆车,并非往日那辆。陈乐不懂车,但颜色大小,他还是会分辨的。
来接孩子的家长一般在幼儿园专门准备的房间里等候,当然,也有在门口等着的。梁一平和肖雪认为孩子可以自己走几步路,到门口找他们,便经常在门口等待。这段路程多半是老师带着或看着,以防路上出个闪失。
嘉嘉背了个大书包,在前面走着,陈乐就在后面跟着。看到门口那辆车,嘉嘉显然是开心得不得了,三步并做两步去开车门,里面传来声音:“嘉嘉,去后座,有惊喜。”
嘉嘉开心的上了后座,拆开礼物。
这边陈乐觉得有必要打听下这人和嘉嘉的关系。往日梁一平来接孩子,虽说不进去,却是站在车外等孩子的。
这人却气定神闲的坐在车里,怎么都觉得古怪。
还没等陈乐询问,那边副驾驶的车窗已经摇下:“陈乐小朋友,好久不见。”
陈乐愣住了。车窗落下,那个侧着头,微笑看自己的男人,分明就是两个月前捡到的梁一安,那个说过要来找自己的人。
只是感觉,这人的气度风采,和当时很是不一样。
“大伯,你认识陈老师呀!”后座真正的小朋友嘉嘉插话了。
陈乐想过无数遍同梁一安的再见,却从未想过是如此场景。他一直以为梁一安会主动找他,而不是这样的偶遇。
心里又想他为什么不来找自己,又觉得终于见到很是开心。酸酸甜甜,陈乐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了。
说是偶遇,却也不是。梁一安从不食言,他回去的第二天,就将陈乐的出身年龄工作,甚至包括之前的男朋友,都调查得清清楚楚。只是,真要找陈乐的时候,一向果敢的梁一安犹豫了:确定要把那个干净善良的人拉倒自己身边吗?
梁一安干的不是正经行当,往大了点说是黑社会,人人敬他一生大哥、老大;往小了说就是打手,那些不能明面上动的人,需要他来当刀、当枪。
风风光光这几年,可梁一安从未忘记,当初没了父母的他和弟弟,是怎样活下来的。
虽说这几年梁一安也投身地产事业,有了个好听的新名字“梁董”。但入会不容易,出会更加艰难,一个浑身漆黑的人,又那时那么容易洗白的?何况还有那么多手下兄弟。
梁一安犹豫是犹豫,如今既然再见到了陈乐。那他便也确定,就是陈乐了。
梁一安坐着,仅是摇下了车窗,陈乐站着,低头看梁一安。
好像没有人听到嘉嘉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陈乐才想起来他来的主要目的:“对了,你是嘉嘉的……大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