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海粟睁开眼睛,声音冷淡了几分:“你发什么神经。”
江遇之觉得幸好没将真实目的说出来,那在方海粟眼里就可能不是发神经,而是直接判死刑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就挺想你的,就算不看以前那些深层次关系,我们也应该是室友吧,五年不见的室友,想一想,见一见怎么了?搞得谁规定了脑子里有人犯法似的。”
这理都歪都轨道外了,方海粟冷哼了一声:“当初你不要我的时候就应该想到有陌路的这天,什么分手后还是朋友,放他妈的千秋大屁,矫不矫情。”
江遇之惊讶了:“你怎么还会说脏话了呢?”
“嘟嘟嘟……”回应他的是一连串节奏欢快的忙音。
与郁闷的江遇之不同,方海粟骂出那几个词,心情意外地好转了些,开灯去洗澡了。
怎么会说脏话了?今天的我不是昨天的我,量变最终引起质变。方海粟自嘲地在心底默默回答。
“有人送了两箱东北土特产给我,我一个人吃不完,我家里人不爱吃,我没什么朋友,我从小接受的教育又是不能浪费粮食,辗转反侧,想来想去……所以粟粟你要吗?”
江遇之敲了十分钟短信,按了发送。
08刷脸一
方海粟没收到那条短信,江遇之是第二天早上发现的。他醒时看到手机提示灯一闪一闪,满心欢喜地以为收到了回复,点开却是欠费的信息,再看,昨晚上那条送特产的压根就没发出去。日个仙人板板,江遇之内心暗骂一声,充分发挥不见棺材不落泪的精神,将信息截了个屏,从微信上发给方海粟,打下“欠费了”三个字,看了看觉得少了点什么,又添了个委屈兮兮的颜文字,一气呵成。
等他洗漱完准备出门,看到放在玄关的特产,临时做了个决定,将其搬到了车上,这样粟粟要了的话他随时可以送货上门。
等了一天,没有回复,江遇之都快把手机盯出花来了。
“咚咚咚。”车窗被敲响,江遇之抬头,是高宁。
他降下车窗,嫌弃道:“干嘛?”
高宁举了举手里的鱼竿和水桶,道:“开下后备箱。”
“你自己没车?”江遇之没动。
“喂,交情要不要这么塑料,”高宁见他还是无动于衷,只能好声好气道,“我车没油了,送我去下正德广场呗,我约了人。”
江遇之也就是单纯发泄发泄刚才的怨气,发泄完之后就把后备箱打开了,高宁到后面走了一圈又回来:“不是,你这特产还没放家里去啊?”
江遇之倒忘了这事儿,又不想跟他实话实说,干脆打开后面车门:“都是新的?”
“新的,不脏。”高宁说完就把鱼竿和水桶放在了后面座位上,自己坐在了副驾驶,刚关门就掏手机发信息。
江遇之瞥了一眼:“勾搭上了?”
高宁一边打字一边回他,脸上春光灿烂:“正在进行时,我约他钓鱼,今儿给人送鱼竿和桶去。”
想起自己后备箱那两箱孤苦伶仃、无枝可依的特产,江遇之内心“哧”了一声:“你车真没油?”
“你懂的。”高宁朝他挤眼神儿,那眉飞色舞在江遇之眼中就是油腻,“追人哪能没点儿套路。”
江遇之不舒坦:“我不想送你了。”
高宁立马劝住他这种危险的思想:“诶,你别啊,你忍心看你哥我再单身三十年?三十年,人生有多少个三十年?啊?”
江遇之垂眼,觉得他确实好像有点儿可怜,最终还是将人送到了目的地。
高宁下车抛了个飞吻,一手拿竿一手提桶,往一身黑衣的主唱那边去,背影都透着一股牛逼哄哄的气息。
所以,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睡前江遇之又作妖,发了两张表情包过去。一张是小人兴高采烈地发射爱心,代表他自己,一张是小人一脸冷漠地把爱心劈成两半,代表方海粟,把两人的单箭头互动体现得淋漓尽致。
方海粟不像江遇之随时随地都能挂在微信上,看到消息时,日升月落,已经过了两天。那些颜文字和表情包生动形象,可爱得似乎能让人隔屏透视江遇之没正形的委屈,他又觉好笑又觉无奈。
不过,江遇之没再发消息,应该是觉得自己没理他,没意思了吧?想到这儿,方海粟不自觉要打字解释的手指又停了下来,这时,江清风正好有事找他。
日子平平淡淡地过着,八月逐渐到了尾声,江清风过几天便要开学,于是听江母所言,准备抓着暑假的尾巴干件好事儿。
“海粟哥,我要开学了(涕泗横流),可是对大学生活没有一点儿规划,说实话我有点方啊,你能不能指导指导我(星星眼)?”
方海粟对着江遇之藏起来的笑倒是丝毫不吝啬给予他妹妹,他觉得江清风这种自带表情的打字风格蛮有意思的,敲了个“好”发过去。
对方像是守着他的回答似的,立马又抛过来一串,文字和表情包齐发:“谢谢海粟哥,那我们约个时间见面谈?我随时有空等待你爱的召唤!么么哒!”
真热情,方海粟笑着想:“那周六上午九点,之前那个咖啡馆见。”
江清风往后看了看厨房,凑到江母面前道:“妈,约了周六上午。”
本在按遥控换台的江母闻言放下遥控,嘱咐她:“好好说话。”得到女儿点头保证后,去了厨房。
浅绿色缀着黄色小花的围裙对于江遇之一米八几的个子来说显然有点小,江母一边想着家里得备一条大点儿的,一边走到他背后,提醒道:“煮十五分钟就够了。”
江遇之“哦”了一声,将锅里的肉盛了出来,江母瞧着还算满意,盛了饭,拿了筷子出去。
江遇之前两天被江母叫回来做饭,说是他一个人住总是吃外卖不行,得做习惯了,顺便磨磨手艺。江遇之本来不想这么麻烦,可江母又以他再吃外卖她就送饭给他为威胁,愣是让江遇之妥协了。
今天,江母和江清风照例各个菜先品一遍,点评一番。
“我觉得哥这两天有进步,比以前做的好吃。”江清风如实道。
江母喝了口玉米排骨汤,细细回味了一下,道:“简单的素菜基本没问题,肉类汤类还得注意火候,调味也要上点心,有人喜欢吃清淡的那就不能做得油腻。”
江遇之对这两天接收到的点评有点儿无语:“能吃不就行了,哪来这么多讲究。”
江母显然不同意他这番言论,拍下他端饭的手,江遇之只得放下,江清风得到江母一瞥,也坐正了身子。
“柴米油盐酱醋茶,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生活,你如果不上心,你过的日子可见一般。要知道,国人重吃,就是因为那些所谓的吃出回忆、吃出幸福感、吃出家的味道,确实是存在且合理的。”江母可惜地摇了摇头,“然而你们并没注意到。”
江清风点头如捣蒜:“我哥就是这么粗线条。”她使了个眼色,“哥你学着点。”
江遇之嫌弃地看她:“说得好像你有大感悟似的。”
江清风还待反驳,江母又道:“清宝,你也别在一旁幸灾乐祸,以后你结婚了,也不能全靠对方给你做饭吧?”
江清风尴尬地抠了抠脸颊:“妈,这不是在调教哥的厨艺和思想吗,怎么又突然说到我头上了……”
江母看她,又看江遇之:“遇宝,听进去了?”
“啊。”江遇之应了一声。
江母眯着眼笑:“那吃饭吧,今天的能打个八十分,儿子挺优秀的嘛,不怕找不到儿婿了,以后继续加油。”
怎么总有种这句话才是重点的错觉,江遇之疑惑两秒,突然想到什么,默默吃起了饭。
江清风收拾碗的时候听到新闻联播谈到东北的事儿,脑子里闪过一个场景,朝坐在客厅的江遇之喊道:“哥,我去公司找你的时候碰到高宁哥了,他问我特产味道怎么样,所以特产呢?”她确实想吃。
在客厅走着消食的江母闻言偏头看他们。
江遇之眼睛一眨:“我吃完了。”
江清风惊讶了:“什么?高宁哥给我比了箱子大小的,那么大两箱,你是猪吗!?”
“我是猪你是什么?”江遇之站起身,把手机揣进裤兜,“妈,我先回去了,明天见。”
江母朝他抬了抬手:“拜拜,路上注意安全。”
江遇之到家后,把路上买的菜谱扔在了茶几上,又将各类食材放进冰箱,看样子是把江母的话放在了心上。
靠一个手机搭起来的联系太脆弱了,对方不理会就能断个一干二净,十分不保险,这就是江遇之洗澡时得出来的结论。他想着自己还是得去方海粟面前刷刷脸,不然未来不可期啊。
第二天中午,江遇之懒得出去,便和高宁在公司食堂吃饭。隔壁桌坐着几个策划部的实习生,一边吃一边聊最近火得一塌糊涂的偶像剧,那些个经典的恋爱桥段被他们俩听了不少。
高宁见那边聊得忘我,对江遇之道:“年轻人的浪漫,拿着扩音喇叭在楼下表白什么的,真不影响周围住民?”
江遇之想也不想就答道:“影响啊。”
“嗯,我也觉得,编剧也就骗骗妹子们了。”高宁抽了墙上卷筒的纸,撕了一截给江遇之,自己擦了嘴,催道,“吃完了没?下午那个临时会议,我们去办公室再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