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歌 (诸君皆欢)

　　“哐！”
　　铜盆落地，秦夫人站在门外，头发披散着，身上披着一件粉色的薄外衣，正是那天去参宴的衣服，她眼周已经微微红肿，像个红眼兔子。
　　秦乐远望着她一时有些心疼。
　　“你说过他明天就会回来的。”秦夫人哽咽着说。
　　“我说过。”秦乐远放下了茶壶。
　　“可是你们刚才......”秦夫人眼泪开始止不住地往下流，有些喘不过气。
　　“我当初也说过，一年后就回来。”秦乐远望着秦夫人说道。
　　“也是，反正你每次说话都不算话。”秦夫人深吸着气，弯腰准备把盆子捡起来。
　　“他会回来的。”秦乐远抢先一步走到秦夫人面前，拿起掉落的铜盆。
　　“你说我信不信？”秦夫人瞪了秦乐远一眼扭头就走。
　　秦乐远眼神有些暗淡无光，招了招手，老侍者就从门旁走了出来。
　　“夫人全都听到了。”老侍者一字一句地说着。
　　“去把储房里的银盔茅枪拿来。”
　　“是。”
　　【安城·郊外·冰溶洞】
　　女孩家的火炉上架起了铁锅，用木盖盖着，往外抑不住的冒着热气，应该是煮着什么东西，女孩把手放到离锅炉不远处的地方，脸颊被火照得微微发烫。
　　旁边就是沐室，女孩隐隐听见木瓢内盛满了水，从高处往下倒的声音。
　　秦怀臻刚进去不久。父母就被叫去商事，一般这个时候最属关键，父母却特别放心让她守在这里，还说什么绝对跑不掉。
　　“什么嘛。”女孩嘟嘴看着火光轻轻摆动。
　　随着木门打开，发出吱呀作响的声音，女孩深吸口气，聚精会神地看着锅炉，非常正经地拿起小铁铲打开锅盖往里搅拌。
　　“在煮什么？”
　　一个绵沉的声音传来，离得很近，飘出的水汽像是有了目的一般飘到女孩的脸上，瞬间绯红，脖子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的眼睛直直地盯着锅中。
　　“在煮......萝卜汤。”小女孩吃力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哦。”
　　秦怀臻此时穿着白色的长衣，有些薄，他的身上飘散着丝丝蜜甜的香气。刚刚女孩的母亲十分热情地从木柜里拿出蜂蜜，递给秦怀臻，一边说对肤质好，一边就拉着女孩的父亲走出门去。
　　没办法，盛情款待实在不好拒绝......
　　秦怀臻俯下身，拿过女孩的铁铲，往里搅了搅，就在女孩的旁边离得很近说道：“好像熟了。”
　　“啊......是啊，那就吃吧。”女孩低着头拿起瓷碗。
　　“嗯。”秦怀臻笑着说。
　　“这些日子真是辛苦你们了。”秦怀臻走到木床旁披上了棉衣。
　　“没有的事……”女孩将萝卜盛到碗里，碗内还冒着热烟，葱花在汤里来回地飘荡，她瞟向秦怀臻的腿边隐隐还荡着靛青色的布綢，抬起头来一看，一懵，赶紧把头又重重埋了下去。
　　秦怀臻半开着衣服，锁骨露在外面，撑着白皙的皮肤，发尾还有些湿润，落到衣领上，浸出了一两个水滴，媚气的眼睛稍微有些弯，女孩抬起头时，就与他来了个四目相对。
　　秦怀臻走过来，蹲下接过了碗，笑着说：“有没有想过到外面看看？”
　　“不知道。”女孩的手一丝一丝地抽着袖子上的破洞所冒出来的棉花。
　　“想要我带你去看看吗？”秦怀臻笑着说。
　　女孩不回答，而是紧闭着嘴。
　　“怎么了？”秦怀臻放下碗一把将她抱起来，放在怀里，揪了揪她红扑扑的脸蛋。
　　秦怀臻身上的味道总是让人觉得很舒适，那股甜蜜的味道，钻进了鼻子，慢慢润着肺，身上一股淡淡热气，在这个寒冷的天里，不免让人想靠近。
　　女孩的眼眶有些湿润，抹下眼泪说着：“你真的会出去嘛？”
　　“嗯，看情况吧，如果你不想我出去的话？”秦怀臻捋了捋女孩的头发。
　　“那如果我不让你出去呢……”女孩的声音越来越小，微到听不见。
　　“那就不出去。”秦怀臻的声音很坚定，看着女孩接着又说：“等等，你不会是又要哭鼻子吧？”
　　“我才没有！”女孩又恢复了最初的傲慢。
　　“好，没有。”秦怀臻笑着将她放下来，弯腰去拿放在桌子上的瓷碗。
　　他将瓷碗放在唇边，吹了吹，看了一眼女孩，她并没有朝向这边。
　　“如果有机会，真想带你去看看安城，那里很漂亮，还有很多这里见不到的玩具，衣服。”秦怀臻比划着，轻声说道。
　　女孩转过来，眼底里的泪水消了些，隐隐有了一丝期待。
　　“有机会带你去吧。”秦怀臻笑着说，将瓷碗放在嘴边，他殷红的唇瓣在瓷碗上摩挲着，眼看那些泛着油珠子的汤汁就要进嘴里。
　　“你等等！”女孩突然叫道，秦怀臻见状笑了笑，放下碗。
　　“怎么了？”秦怀臻问道。
　　“算了……我父母就要回来了......他们回来会做好吃的……你就别吃这个了……”女孩支支吾吾地说道。
　　“没事。”秦怀臻笑着又拿起了碗。
　　“哎呀，等等啊！你别吃了......你走吧，趁他们还没回来，快点走。”女孩说完这番话突然有些释然。
　　“为什么？”秦怀臻放下了碗。
　　“因为我要害你，所以你得快点走，这你都看不出来？”女孩鼓着脸说，指甲都要嵌进肉里了。
　　秦怀臻脸上的笑容少了些，但还是耐心地问：“你为什么要害我？”
　　“啊，你别管了，快走吧！如果他们回来你就死定了，通常这个时候他们都会在场，但是今天却出去了，你应该是太子选中的人，虽然不用死，但肯定跟上个一样，会被整个冰溶洞的人包围起来，永远出不去了！”女孩吼完就把汤拿过来喝了进去。
　　“快走吧，现在，走窗......”女孩指了指床旁的木窗，眼睛往上翻了翻就倒了下去。
　　秦怀臻一把接过女孩，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汤里的伎俩对他而言，一看便知，说几句话只是为了逗逗她，稍后哄骗逃出去就是，没想到.....
　　秦怀臻看着女孩气息沉稳，应该是睡了过去，将她放在了床上，盖好被褥，踱步到窗边，突然又想起什么，从衣服内的夹层掏出了一颗用黄纸包的糖果，虽然不是他的，但他相信那个晏乐师应该不会谋害自己，就把糖放到了女孩的枕边。
　　秦怀臻打开窗户，远远有群人，正在向这边走来，他一下子跳了出去，顺手关好窗门，从房子的另一边跃下，到男孩的指定点去。
　　一行人离女孩的房子越来越近，他们一路都在讨论着。
　　“诶，我今天跟这个男的说上话了，看起来不错，我们太子真有眼光。”一个拿着暖炉的男人说道。
　　“也真是，每次落下来到我家的也就那样，害得我每次还要去磨刀，上回，为了弄那骨头架子我刀都砍缺了一块。”一个女人抱怨着。
　　“哎，谁有大娘运气好啊！每回都是新鲜货，太子看了都喜欢。人家家里哪用刀啊，全是蜜饯果脯堆着伺候就等换钱呐！”旁边的男人搓着手打趣道。
　　“说来说去还是您家闺女有眼力见儿！每次都能瞧上好货！”
　　“嘿嘿。”那大娘笑着，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
　　“现在人应该倒下了吧？”其他人问道。
　　“那是，我闺女可是老手！走！咱们进去！”
　　于此，另一边。
　　秦怀臻走出这座院子，回头看那窗里的光，裹紧了些衣服就往前走去。
　　一路上都是寒风凛冽，冰房子都熄了灯火，看起来渺无人烟，外面盖着霜雪，地上毫无渣屑，像是废弃了许久的人间。
　　他注意到了一个很特别的事情，现在每家每户门前都放着一个木桶，而上面都铺着一层薄薄的霜。
　　秦怀臻走近用手拂开那层霜，这边没有烛光，什么都看不清，但摸起来与普通的冰没有区别。
　　“那个......”一个声音传来，秦怀臻马上转身，有个黑色的身影，看起来与他腰差不多高。
　　“是你啊。”秦怀臻笑着说。
　　“跟我来吧……”男孩转过身往前走去，秦怀臻紧随其后。
　　“那些木桶是什么啊？”秦怀臻问道。
　　“他们过年屯的腊肉香肠。”
　　“你家不也有。”秦怀臻看见男孩家门前也放着木桶。
　　“不，我家没钱，那些是冰。”男孩回答完后就再也不说话。
　　秦怀臻跟着他穿过长长的雪道，来到这冰溶洞里看见少有的草丛间，这里的蜡烛没有用过，早已不能点燃。
　　“就是这儿了，这里可以通向外面，上次那些人都是在这儿接应外面买的东西。
　　秦怀臻走了过去，用手臂拂开草丛，发现真的有个洞，他站起来，轻声说道。
　　“谢谢你。”
　　“没有......我只是看不惯他们......才这样。”男孩红着脸，别扭的回答道。
　　秦怀臻摸着他的头说：“家里真的没钱吗？”
　　男孩有些愣住抬头看着他，这里太黑，看不清他脸上的任何表情。
　　“嗯......”男孩小声应道。
　　“原来如此，那看在你救我的份儿上……”秦怀臻笑着转过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