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裴泽阳?
张总僵住,裴泽阳的话,真是个熟悉的人物啊……
姜润清醒了半分,挣扎着两只手乱挥:“把手机给我!”
“小姜,你醉了。”张总过来牵制着他,意欲把他拖进夜总会的vip包房。
拿人手软,吃人嘴短,商场上的非良性运转也就这样。张总一心想把他灌醉,让他办了小秋,这样一来,姜润吃了他的人,这亏本生意,他不做也得做。
“给我手机!”
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姜润一使劲夺了张总顺手塞进口袋的手机,身子一不小心狠狠地砸到了茶几上,酒瓶子滚了一地,碎的碎,抛的抛,包厢里乱哄哄的,全然没了一开始进来的样子。
一个淫 | 乱肮脏的场地,称不上是生意场。
“喂,裴科长~”
慌乱中准确地按下了接听键,姜润笑了:“裴科长,我没醉,我今天特别厉害,我一点都没醉……”
“……”
第5章 第五章
姜润做了一个梦,梦到第一年上大学的秋天,第一次离开那么久回到家,坐在河边看母亲撑着木盆在河里翻菱角的场景。河水的香气,菱角脆生生的口感,依旧微热的金秋,地里金黄的小麦。这样的组合似乎近在眼前,触手可及。
他很疲惫,他真想放下一切回到乡下,做个没有志向的平凡青年,也许做工,也许务农,就那么平凡地活着,陪着体弱多病的母亲,陪着神牵梦萦的故乡一起走过漫长岁月。
可他放不下。
他犯了罪的父亲,他望子成龙的母亲,他的挣扎,他的梦想,一度打湿了他的眼眶。
哭着哭着,姜润醒了过来,他睁开眼,看见的是一片很白很大的天花板,正中间,是个象征着金钱富贵的奢华水晶吊灯。
这不是他熟悉的地方,他揉着太阳穴忍着剧痛揉了揉眼睛,发现床尾坐了一个男人。
黑色的皮夹克,硬气的板寸,宽硕的肩膀,那人弓着背,正在穿袜子。
认出皮夹克的时候,姜润就想,他也许要完了。
姜润坐起来,发现自己没穿上衣,内裤和西裤却还在。右侧是躺过的痕迹,床单和枕头都有皱皱的压痕。
难道,真的跟裴泽阳做了什么荒唐事么……
不会吧,不会的。
“你醒了?醒了就洗洗准备上班,八点半了。”
裴泽阳顶着黑眼圈站起身,随手捞起床上的手机便往外走,没管姜润此时此刻是什么样的状态。
态度不算太差,表情也自然。
“砰——”门被带上。
姜润在下一秒开始抓狂,昨天究竟发生了什么啊……
为什么他会和裴泽阳共处一室,简直可怕……
完全没有记忆了,在夜总会就没了记忆。
抹了把脸,发现脸上的眼泪还没擦干,姜润有些惊讶,这是什么?
他把梦也忘了。
裴泽阳下楼拿了一趟衣服,上来后,发现姜润还是坐在床上头发冲天,一脸懵逼的样子。
“看什么看,起床洗漱啊,上班想迟到?”裴泽阳喝道。
姜润慢吞吞爬起来,心想,裴泽阳什么时候还会注意上班的时间点么……
总之被某人催着洗了脸刷了牙,然后被拉到客厅里试衣服,不知道裴泽阳哪儿搞来一套新西服,剪裁设计,一看就价值不菲。
“我的衣服呢?”
“洗衣机里。”
“为什么?”
“你喝了多少瓶酒你自个儿不知道?吐得我看都不想看。”
裴泽阳一脸嫌弃,把新衣服往他身上一甩。
这么嫌弃,还会把他带回自己的公寓吗……
床头挂着一张巨幅照片,照片上的裴泽阳处于二十出头的黄金时期,半裸着上身肌肉分明。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个房子的主人有多自恋。
姜润抬起膀子,耸了耸鼻子,没从自己身上嗅出什么不良的味道来。
“这回算扯平吧,你也帮了我不少回了。”
扯平……这也能扯得平?
裴泽阳往客厅沙发一坐,抱着胸看姜润换衣服。
姜润拆了扣子一件件往身上套,衬衫,外套,领带,怎么这么合身?他偏瘦,衣服一向不好买。
“裤子不换吗?都不配套!”
裴泽阳指指姜润皱巴巴的西装裤说。
“……”
姜润看了眼自己的德行,没法拒绝,拿着裤子到卫生间去了。
两个男人,没什么好避讳的,可他就是觉得不自在,如果当着裴泽阳的面换裤子的话。
换完衣服出来,裴泽阳满意地别过头,冲着窗外微微一笑。
“那个……什么时候走?”
“走?走哪儿去?”
“上班啊。”
“今天周六,上什么班!”裴泽阳拍着大腿站起来,“收拾你的东西,我送你回家。”
“……”
不对劲。姜润浑身的细胞都在叫嚣着不对劲,昨天一定发生了什么,不然裴泽阳一夜之间会变这么多?给他买衣服,还送他回家?
“愣着干什么,走啊我操!耳朵聋了?”
对啊……这才是正常的裴泽阳啊……
———————————————
两人坐在车上,这回是裴泽阳开车,那人借口说姜润也许还没醒酒。
姜润从没做过裴泽阳的乘客。
裴泽阳开车的风格是典型的简单粗暴,猛刹猛拐的做派,要是不提前了解他的性格,姜润真有可能以为他想整死他。
“怕什么。”裴泽阳笑得轻蔑,他注意到姜润拉着顶内拉手。
姜润只想却不说,把车开成这样,还不准人给自己找个保障了吗?
裴泽阳知道他不会回,他也没想他回。九点多,太阳升得老高,他随手挑了个墨镜戴上。一气呵成,是个从小帅习惯的人。
他的鼻梁极高,戴眼镜也丝毫不妨碍侧颜的视觉效果。姜润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黑框眼镜,果然,凡夫俗子和天之骄子到底是不好比的。
“你倒是说你家在哪儿啊?你让我往哪开!”
莫名其妙被裴泽阳喊了一嗓子,姜润看了看窗外,声音细如蚊蝇:“前面左拐掉头……”
“……”
裴泽阳沿着姜润指的路线一路开过来,越来越远离闹市,人烟也渐渐稀少,甚至开着开着,大周末的路上居然只剩下裴泽阳的一辆骚红酷炫奔驰车。
“姜润,”裴泽阳一只手撑在车窗,“你要我说你超凡脱俗还是脑子有病呢,你把你爸留给你的房子卖了之后住在这什么鬼地方?要我往哪儿开啊?你这……天天几点起床上班呐?”
“七点。”答得干脆利落。
裴泽阳嘴角抽搐,姜润真是绝了。换他,九点钟上班就九点钟起床。
“前面右拐,不远了。”
嗯,是不远了。裴泽阳把头伸到前面张望,拐过弯的确有一片老旧的居民区。
老到掉渣。
“把我放到楼下就行。”姜润补充道。
“谁还会送你上去不成!”
裴泽阳“切”了一声,说送到楼下,就送到楼下。
猛烈的刹车声划破了旧居民楼的寂静。
不过这楼也太有“年代感”了吧,墙皮脱落,连防盗窗都没有,楼道里黑漆漆的,一看就知道没有灯。至于屋里,不会有老鼠爬吧?裴泽阳想到这里不敢想下去。
“嘿!回来!”
在姜润即将下车之际,裴泽阳拽住他的西装后领,一把将姜润又扯了进来。姜润往后倾去,差点倒在裴泽阳的大腿上。
他整整衣服爬起来:“干嘛?”
裴泽阳把车门一锁,准备好好教育教育姜润。
这个念头萌生很久了。
“抽一根。”他从兜里掏出两根烟递过去。
姜润摆摆手:“不抽。”
“领导给你敬烟你还不收?!”裴泽阳又凶了。领导一凶,姜润就不敢出声。
默默收下一根,学着老烟枪夹在耳后,夹了一下没成,又夹了第二下。
裴泽阳看着,觉得挺搞笑。掏出打火机歪着头给自己点了一根烟。
他烟瘾本来不重,也就心里头有事儿的时候,嘴上才闲不住。
“干嘛?”姜润又问了一遍。
裴泽阳往窗外吐了一口烟雾,回过头来,说:“年终奖要发了,就这个礼拜。”
“嗯,我知道。”
“帮你去看了一眼,十五万。你打算怎么花?”
姜润一愣,这数字对他来说简直是天价。十个月的业绩提成,远远比他一年的预期还要多得多。
“给我妈。”他说得坚定。
“傻小子。”
裴泽阳看着他瘦巴巴的侧身,突然感觉有点心疼。姜润对他来说是一个很不一样的存在,他让他认识到了另一个世界。
“看看你这幅样子,赚了钱先养养自己吧,这破房子别住了,租个好的。你爸的债不用你还,我爸也说了,这笔钱不用你爸吐出来,就当他这么多年在远腾的辛苦费……”
“行了,”姜润忽然冷漠,“我自己的事,我自己有安排。”
提到他父亲,他总是敏感的。
那个早早抛妻弃子沉迷赌博的男人,离开之前还犯下这么大的罪!吞了公家的一千万拿去赌博,怎么算得上辛劳费,说得轻巧,一深究,却让人愤恨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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