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耐不住裴泽阳这头狗熊硬要往他家里闯,姜润只能庆幸这几天稍微收拾了一下房子,扔了点东西,两个人坐着吃吃饭的地方还算充足。
裴泽阳一上来,就尴尬了。
姜润不好意思,让他随便坐。
屋里一个卫生间,一张床,一个书桌,一张凳子,厨房设在玄关处。狭小的空间突然来了一个人高马大的男人,这房子显得小得可怜。
“我去给你拿水吧。”
说完姜润从厨房柜子里拿来一瓶矿泉水递到坐在床上的裴泽阳手里。
裴泽阳左顾右盼,没多久就把屋子看了个底朝天,他原本就知道姜润生活朴素,可也不用朴素成这样吧?
没有家具,墙角的衣柜也就两三个立方米那么大,桌上的书倒是堆得多,一层摞一层。有本《追风筝的人》倒扣在桌面,像是最近看过。
“吃什么?”姜润举着一把面问他。
裴泽阳看着他手里的挂面:“你说呢?”
“……”
第8章 第八章
一碗油光水滑的西红柿鸡蛋面,消减了裴泽阳的饥肠辘辘。
吃饱之后脱了鞋往姜润的单人床上盘腿一坐,天色彻底黑了,他还没有走的意思。
“额……”
姜润杵在书桌边上,一只手刚洗完碗没来得及擦干,还在滴着水。
“你坐啊。”
裴泽阳像待在自己家一样舒坦,指指面前的凳子。
“哦。”
姜润抹了抹手坐下,裴泽阳打算跟他聊聊天消化食物。
一时没找到合适的话题,便问:“今天跟钱溪雯接触,你觉得怎么样?”
“她……”姜润想了想,“有潜力。”
裴泽阳哼了一声:“就她……”
“你不喜欢她?”
“我当然不喜欢她了,又不是什么天仙!”裴泽阳语气激烈,“怎么,你觉得她不错?”
“作为同事,目前还没发现什么不足。”
“你这回答真官方。”
裴泽阳摸摸口袋,没摸到意料中的小方盒子,一想,好像落在车上。
唉,算了,不抽也罢。
他懒得跟姜润说,钱溪雯她爸有心让他做女婿,可他裴泽阳是那种会轻易配合的人么?钱溪雯是他看着长大的,千金大小姐一个,自负又爱耍小聪明,从来不是他的菜。
塞进他的科室也只是为了两人有相处的时间,两个老头子谋划的这种事……只有裴泽阳知道是无用功。
“你平时放假,都待在家里不出去?”
“不出去,哦,可能会出去买个菜。”
裴泽阳想象着姜润提着篮子左挑右选的样子:“可真够居家的……”
姜润不太喜欢他和裴泽阳的独处时间,很……不自在。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而且在他简陋的家里,他表现得更不自然了。
“说说吧,这几天为什么不接我电话,我他妈给你打了多少个你知道不?”
裴泽阳骂人的语气没有想象中的波涛汹涌,但姜润还是心虚,说:“我没看见。”
“得了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就怕别人看见你跟我走,说你傍着我呗!”
他明明知道,还……
裴泽阳接着说:“我就搞不懂了,傍着就傍着呗,出门在外,生意场上,谁不得有个可靠的靠山啊?那些人啊,就是眼红我器重你……”
姜润想说,不是这样的。有些人,可能会有另一种想法……
“你有能力,我找你办事;你没能力,我鸟都不鸟你,知道不!”
裴泽阳明明想说的是“你很棒”,不知为啥话从他嘴里一过滤,就立刻变了味儿。
大概是烟抽太多。
姜润木木的,没接受,也没反驳。比起说出自己的意见,他是比较偏向默默倾听别人的那种人。
屋子静了下来,只剩下两人一前一后的呼吸。
跟姜润单独在一起的时候,裴泽阳觉得自己很平静,特别是那个姜润醉酒的晚上,他睡在他身边的时候,心情就像没有被风吹拂的海面,清净得能照出人影。
其实他早就觉得自己不对劲了。为什么不对劲,有各种各样的可能。
但无妨,他不想去深究人类感情是如何发展变化的。这年头啊,喜欢男人和喜欢女人没有什么本质差别。
再者说了,他也没想把姜润怎么样。无关情 | 欲,就这么当当朋友也是极好的。他习惯了身边的人对他百依百顺,挥之即来呼之即去的最好。
“怎么不见你有哥们儿?”
“我比较内向。”
“内向也不至于连个知己都没有啊。”
裴泽阳犀利的问题戳进姜润的骨子里。他知道姜润不只是内向的问题,而是过于封闭。过于封闭,是因为过于独立。
姜润想起自己在国际小学的那两年,那些大孩子们,给了他足够的阴影。他抗拒不知根底的男人,那些人没法走入他的心,更不可能跟他做朋友。
“我现在这样挺好的,自我丰富。”姜润笑道。
裴泽阳一见姜润笑啊,心情好了八倍。
“下周去欧洲仓库,你跟我走呗?”裴泽阳提议。
“我?”姜润惊讶不小,“我才来没到一年,这种出差任务交给我不合适吧?”
“不给你给谁?小何老婆马上生孩子,小杨和小蒋手头事情太多。出差不是什么轻活儿,你用不见得让我全带女的去?”
“可……”
“可什么可,婆婆妈妈磨磨唧唧的,正好我来了,你把护照给我,明儿交给总务处让他们给订机票。”
“……”
———————————————
最近一段时间,姜润发觉裴泽阳越来越器重他了,上厕所要跟着,吃饭要带着,他宛然成了裴泽阳的秘书,贴身的那种。
这回出差随行的一共五个人,裴泽阳只给他安排了头等舱,并且是紧挨着的靠窗位置。
底下人闲言碎语姜润没有少听,说什么裴泽阳养虎为患,这都算好听的。难听的那些根本不堪入耳。
他都听见了,裴泽阳不可能未闻一点风声。那人却会装,装的同时更加光明正大给他优待。接单优先权,电梯优先权,公共设施优先权,能给的都给了。姜润在办公室的地位一天天飙升,最近大有赶超副科和主管的势头。
渐渐地,他有种不祥的预感。裴泽阳分明是有目的的。老话说宰猪之前会养肥,此话定有道理。
可裴泽阳想干嘛?
又想干什么坏事么?
姜润猜不透。
在他的记忆里,裴泽阳绝对不是个好东西。至少三观里没有正义。哪怕他现在改变再多,最初的印象是无法抹去的。
十六年前,姜润七岁,一年级。
小时候他就长得好看,斯斯文文,安安静静的,要不是头发短,大家都会误会他是个可爱的女孩子。也因为这样,他被一群高年级的富家子弟盯上了。
国际学校小学部初中部一体,里面像姜润这样农村出身的孩子屈指可数。
那些优越感十足的富家子弟处于发育期,对姜润这种乡下来的又软又嫩又好欺负的小男孩有种别样的执着。
他们下课后常常会把姜润堵在厕所,揉他的脸,弹他的小鸡鸡,各种各样的调笑。偶尔手头急的时候,还会挖空他本来就少的零用钱。姜润被大孩子威胁说,如果告状,以后就不让他进校门,很显然,这种简单的恐吓对胆子小的姜润很奏效。也有一些姜润的同学知道这件事,但没有人敢举报。毕竟比起打架斗殴,这都不算什么。
可对姜润来说,这是他童年的阴影。
他深深地记得有几次放学后,那些人把他堵在校外胡同里扒他的衣服的时候,那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绝望,真的太可怕了。虽然那些不懂事的毛孩子仅限于把玩,没有进行到残酷的犯法的那一步。
印象最深刻的那天,姜润在那些人的揉捏之下哭了,闷声大哭。再怎么不懂事,也知道自己被搞成这样是耻辱的。所以他大哭,祈求有人救他。毛孩子们哪能放任他哭,直接把他绑了,用袜子堵住他的嘴,还学着电视里的黑帮老大一样给姜润扇巴掌。七岁的人生中没有多少奇耻大辱,这算是最糟心的一次。
还有更糟心的。那天,上初二的裴泽阳经过了,看见了这一幕。
姜润当时心怀希冀,知道那是爸爸的老板的儿子啊,之前爸爸接过他放学的,如果那个大哥哥能救自己就好了。他向胡同外背着书包的裴泽阳挣扎求救。
然而,那时的裴泽阳看了他一眼,像是个看着戏台的观众,看得不再精彩了,他便冷漠地离开了。空洞的眼神,决绝的背影。姜润忘不了。
之后这种事,又发生过好几次,在裴泽阳的眼皮子底下。
在姜润一次又一次渴望的眼神中,他依然没有任何一次出手相助。
当年弱小的姜润不得不记恨裴泽阳这个见死不救的高年级学长,直到他二年级毕业,裴泽阳初中毕业,他都没有原谅过他。从那个时候开始,姜润就知道,冷漠是无形的杀手,如果想变强大,他也要学会冷漠。
事到如今,那些事情已经淡忘,姜润刚来上班的时候,也差点没认出裴泽阳这个人。当然,裴泽阳也从来没有记得过姜润。童年时的疼痛,怯懦;长大后的自卑,消沉,不是裴泽阳带给他的,但对姜润来说,裴泽阳始终是一个让他觉得酸楚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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