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怀棠嚼嚼嘴里的糖,讲话有些囫囵,又好似被悲伤卡住了喉咙。
“我很后悔,我晓得来不及了。”
肖美人觉得脑袋里好似进了一窝蜂,嗡嗡嗡地吵闹着,让他无法静下来思考。眼前的许怀棠,太像从前的他,但他没有那么好运气,仇其善撑不住了,抓着他的手,连思索都没有,便往泥潭里带,许怀棠命好,这样相似的遭遇,却没有往绝望的方向走,到现在仍保留着一份真诚和坦率,仍旧能够站在明亮的地方,大大方方地向“情敌”微笑。
要论嫉妒,或许两人的位置才要倒个个儿,许怀棠身上有的可贵,是肖美人一路走来无奈丢失的人生。
肖美人道:“你想同我说什么。”
许怀棠将糖吞下,抬手胡乱擦了两把脸,同肖美人道:“肖先生,我和其他几个兄弟从忠义山上下来的时候,松哥是一个人,他说你同他分开了,是不是真的?”
肖美人点点头,开口也困难:“是,我们分开了。”
又在讲出口的那瞬间,明白什么叫做言不由衷。
许怀棠又道:“我怕我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往后还是会后悔,肖先生,你是聪明人,你能不能懂我的意思?”
肖美人点点头,道:“挺好,挺合适的。”
许怀棠深吸一口气,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看着肖美人的眼睛道:“肖先生,我也觉得我和松哥挺合适。你是个大明星,条件很好,我很钦佩你,但我觉得自己也不差,松哥撑起穆家,明招暗招都朝他身上招呼,他很累,我说得直白些,希望肖先生不要介意,我认为松哥同你在一起,会更加累,因为你并不那样喜欢他,而我不一样,我愿意连命都给他。”
细细想来,两人生活了这样久,自己给过穆尚松的笑脸,或许两个手就能数过来。
他是天边冷清月亮,永远不可能成为太阳。
“连命都给他”这样幼稚的话,他从前仍对仇其善心存希望时,也是这样在心里讲过的。
许怀棠说得很对,这样对穆尚松不公平,他本身已经很累,再把自己的重量放到他肩膀上,或许会害得他喘不过气来。
喜欢同爱意是不一样的,肖美人心底冷成一片,他恐怕早就失去了爱上其他人的能力,他的勇气与固执,早就被时间消磨成了细粉,稍微起一阵风,便连影子都难见着了。
许怀棠讲完了,又从兜里把糖掏了出来,道:“肖先生,你吃不吃糖?”
肖美人接过许怀棠手中的糖,拆了糖纸放进嘴里,尝出了满腔的苦涩。
第19章 .
肖美人睡得很沉,被子温暖厚实,抵挡了多数寒意,困意袭来,便自然无法再分心细想许怀棠的话,上下眼皮打着架,没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
他做了一个好梦。阳光灿烂,树叶绿得惹人心欢,街巷像是浸了蜜似的,显出温暖的颜色,往来的人个个笑着,没有痛苦忧愁,经过他身边时,也笑着同他打招呼,每个人都喊他的名字,喊他“任浊”。
身体也年轻了十岁似的,总之感觉浑身上下藏着一股使不完的劲儿,衣裳是崭新的,上了浆,笔挺又精神。肖美人抬头看看天边的太阳,不留神被刺了眼,举起手来挡,暖光透过指缝印上皮肤,却也不觉得讨嫌,暖洋洋的,一切都显得那样好。
肖美人站在街口,瞧见有熟悉的身影从店面里走出来,是仇其善,手中拿着一包点心,见着他了,便加快步伐朝他跑过来。
脸上没有阴郁,好似回到了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样子,周身都是少年郎应有的朝气,眼睛清澈明亮,只装得下肖美人一个,笑起来是弯的,那弧度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刀刃,刮得肖美人胸口发疼。
天气这样暖和,是再好不过的春日景象,肖美人消受不起这样的美梦,实难自已,就这样哭了出来。
仇其善嘴上还说着“芝麻糕是刚出炉的,我闻着香,便多买了两块”,瞧见身边肖美人默不作声地流眼泪,吓了一跳,仔细关切问他怎么了,肖美人回不出话,哭得更厉害,仇其善也着急,又问他是哪里不舒服,想要带他去看医生。
肖美人将头靠到仇其善肩膀上,大声哭着,第一次没有隐藏自己的软弱。
仇其善也不问了,拍拍肖美人的背,同他道: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你不要伤心。
指头上挂着的芝麻糕晃来晃去,牛皮纸吃了一些油渍,散发出甜甜的香味,肖美人被这味道宽慰了,渐渐安静下来,他有些饿了,想吃些甜。
仇其善见他冷静下来了,替他擦掉脸上的眼泪,又拉起他的手朝前走。
肖美人下意识地想躲开,又发现行人也不看他们,只是牵手,不是什么顶大不了的事。
仇其善道:“离晚饭还有些时间,你想不想去看电影,看完电影我们再回家,爷爷讲想喝萝卜汤,出门前我已经煲上了,回去的时候刚好可以开饭。”
肖美人握紧仇其善的手,许久不回话,再开口时,却说的是另一回事。
他说:“仇其善,我能不能永远呆在这儿,我哪里也不想去。”
那语气算得上是恳求。
仇其善却道:“肖美人,你晓得的,这是个梦。”
肖美人不答话,也不看他。
仇其善道:“往前走吧,剩下的路,我也不同你一起了,早该分开了。”
说完便把芝麻糕放到肖美人手里。
“你若是觉得苦,就吃些,这东西甜,吃一块,就不那样难过了。”
肖美人接过芝麻糕,心里涌上了无限慌张,只见仇其善毅然转身离开,好似刚才的温柔都是做戏,形同陌路才是最后的现实。
他拔腿想追,脚底又如同灌了铁,一步也动弹不得,眼睁睁地看着仇其善的身影变小,消失,他不愿再哭了,他哭不出来。
扭头再看四周,贴着的全是他的电影海报,“电影皇帝”“电影明星”的字样十分亮眼,他长得这样好看,又会演戏,是生来就要当明星的,怎么能回到那个破房子,去喝一碗丁点儿油星都没有的萝卜汤。
肖美人痛极,躲也躲不过,只能睁开双眼。
天刚亮,有人坐在他的床头,什么话也不讲,只是看着他。
肖美人擦擦额间的汗,坐起身,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穆尚松道:“我今天要早点出门,想来看看你,你睡得不踏实,要不要换一张软和些的床?”
肖美人摇摇头,他向来是个决绝的人,唯有在感情这件事上,总显得寡断万分,说忘就忘的事情,他做不来,也做不到。
许怀棠的话给他点了个醒,他自己尚且处在泥潭中,再同穆尚松纠缠下去,便要又伤一人,不如让一切归位,总好过全数混乱,将每个人都变成“求不得”。
肖美人叹了口气,道:“莽少爷,我现在周身都是冷的。”
穆尚松道:“那我让佣人给你烧个暖炉,别冻着了。”
肖美人却道:“我的手是冷的,我暖不了你,也暖不了其他,只从你身上索取,什么都回报不了你,这样不公平。”
穆尚松许久没回话,不知道在思索什么,过了一会儿,朝肖美人笑了笑,道:“我很壮,不怕冬天,也不怕冷,我是很暖和的,我再陪一陪你。”
肖美人道:“穆尚松,你究竟听没听懂我的意思。”
穆尚松点点头:“我讲了,我很暖和,你听没听懂我的意思?”
肖美人语塞,又不知为何想起了梦里的芝麻糕,那样香,连味道也是甜滋滋的,仇其善说,觉得苦了,就吃一块。
肖美人叹了口气,道:“穆尚松,我想吃些甜的东西。”
穆尚松难得没有那么愚钝,看着肖美人,低头吻上了他的唇。
第20章 .
肖美人最终还是推开了他,即便已经很久没有同穆尚松亲吻过,气息那样熟悉,宽厚温暖,好似秋日午后裹上脖颈的粗线围巾。
穆尚松并不在意,仍旧凑上前去亲了亲肖美人的额头,轻声道:“你再睡一会儿,我走了。”
肖美人叫住他,眼里已经没了困意,又恢复了往日的冷静,将刚才不设防备显露的脆弱对照得犹如穆尚松的一场幻想。
“那件事,抓到头绪了吗?”
穆尚松点点头:“你不要担心这个,抓住两个人,骨头软得很,审了两天问出来了。”
肖美人道:“这事怪我,我气死了罗珍荧,穆尚康怎么可能轻易放过我,我走了,他便把阴招全往你身上使,其实我不该走。”
穆尚松道:“胡说什么,别什么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揽。穆尚康对我恨极,本来也不愿让我有一天好日子过,我反倒怕你无辜受牵连,所以才不愿让你回来。”
想了想,终究还是将话说出了口:“任浊,我不是不愿意去接你。”
肖美人道:“我晓得了。”
穆尚松看了看窗外天色,时间不早了,他不能再在这儿待,好些待处理的事催促着他要出门。
“你不要想太多,在家腻了,也可以出门走走,我派了两个人,不会打扰你,但好歹能护你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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