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故渊说:“他现在人呢?”
“闹着要来医院,让我关起来了,赶明儿就送他上飞机。你说他来干什么?还不是给咱们添堵,见他就闹心。”郑稚初破罐子破摔,语带挑拨,“要说这洋鬼子还算有点儿良心,反倒是那个池羽,你出事儿这么久,怎么没见他来看你啊?一准儿躲那个犄角旮旯了,他孩子还是你救的呢!你看到没有,那他妈就一怂包,到了你还不是得靠着我?以后记着对我好点儿……”
石故渊这回笑得真心实意了些:“不会安慰人就别张嘴,讨人嫌。”
“谁安慰你了!我是心疼我自个儿!腿儿都溜细了。”
石故渊接着前话,叹息说:“他不来也好,晓瑜吓得不轻,得要人陪着,你回去去趟恒宇,告诉医院,准他一个月的假。”
“你怎么还向着他——”
“不是我,他们也遇不上这出。”石故渊想了想,“报警电话还是他打的吧?威廉在外头看见晓瑜出来了,小沨却没动静,肯定不敢违背赵铁强,是池羽回去半路上报了警。”
“说这些有用吗?”郑稚初不屑地说,“人都没了。”
石故渊垂下眼帘,遮住通红的眼眶,他觉得身体里流的不是血,是醋,酸气逼上了五脏六腑,占据了鼻腔……
“公司怎么样了?”他装作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声音轻,就听不出异样。
郑稚初说:“你都这模样了,还有闲心饶世界忙活?真当少了你这颗臭鸡蛋,我就做不成槽子糕了?跟你说多少遍,腾空是我的,不是你的,犯得着你上心?真要管,等伤好了,出了院,你管你的恒宇去!”
公司这阵子事儿挺多,年底将近,石故渊住院,刘勉成天不见人影,不知在做些什么,左右是往年惯常做的,一些腾空见不得人的小生意,郑稚初没有刨根问底——这与他平日的作风大为不同,实在是需要分神的事情太多,纵然他年纪轻轻,竟也有没了精力的一天。
石故渊说:“有些关系我得给你交代明白,年底该去见的,不该去见的,送礼的分量,顺序……”
声儿越来越小,郑稚初赶忙倒杯水递到石故渊嘴边,说:“谁都知道你石总出了大事,都要来看你,让我给挡回去了。没人挑你。再说,我不成,不是还有刘勉吗?诶,我就不该接你这话茬,闹了归齐,是我上辈子造了孽了,这辈子给你们姓石的摔盆打幡。”
石故渊说:“你这辈子造的孽也没少。”
“你甭挤兑我,我该走了,”郑稚初起身,犹不放心,“你妹妹,那名头也是我姐姐,守灵出殡的我来就得了,你一个人儿呆着,保不齐瞎想,赶明儿我让人给你带两本书当消遣,横竖这两天我是不能来了。”
石故渊点点头,说:“小沨的事儿,就别通知池羽了,让他们缓缓吧。”
“压根儿我也没想叫他,他他妈谁啊,我还得给他出饭钱?”郑稚初怒气上头,伸出根手指头对着石故渊指指点点,“石故渊,我可告诉你,往后,不许你再和那姓池的勾搭!什么人呀,打第一面儿我他妈就瞧不上他!”
石故渊没回话,兀自盯着滴管愣神;郑稚初上前一步,可石故渊这副模样,跟个瓷娃娃似的,一碰就碎了;郑稚初不敢上手,只有提高了调门:“跟你说话呢,你听着没有?!”
石故渊眼神涣散,恍恍惚惚地应了声:“你该走了。”
郑稚初气结,敢情听是听见了,愣没听进去;他摔门而去,却又不放心,悄声回头,从门亮子望进去,石故渊的头垂得向河边吻水的垂柳,看不清脸面。
郑稚初咬着牙,被人掰着似的扭身而去,心里翻来覆去地想着:这都叫个什么事儿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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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戴局明令作保,市局大展拳脚,决议拿腾空的案子树典型,要让这第一把火烧得旺旺的;宋维斌身不由己,被一拐子支使到周水市海关,调查腾空的走私明细。他们找到缉私处处长孙岩晟,不想吃了个闭门羹。到了晚上,一伙儿人在小饭馆里呼噜碗面,一名队员跟宋维斌抱怨:“机关里生了蛀虫,我们一来,倒成杀虫剂了,人见人躲。”
宋维斌本就心事重重,食不下咽,一听这嗑儿,当场撂筷子走人;被甩脸子的队员一头雾水,莫名其妙地说:“怎么啦?宋队,你不吃啦?”一边问,一边把宋维斌没动几筷子的饭碗拖过来,“不吃我可吃了,白忙活一天,可饿死我了。”
宋维斌撩开门帘子,来到小马路上抽烟。天黑得早,不过六七点,月亮已经高高挂在天上,四周缀了几颗星星,与地上的灯火交相辉映。
他这趟差事不容易,到了海关,他们先见了黄关长,由黄关长领头,带去见了孙岩晟。黄关长油滑,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孙处长蔫吧声,可当官的,有几个是真蔫儿?宋维斌在市局跟官员混了这么些年,看人下菜碟的本事不见长,看人倒是有几分心得,临走前,他背着黄关长,将自己的私人手机号码塞给了孙处长,能成不能成,看天意吧。
正想着的功夫,手机铃响,来号是个公共电话,接起来一听,对方自报家门,正是刚在宋维斌脑袋里转悠好几圈的孙岩晟。
孙岩晟站在冷风里,抱着话筒左顾右盼,小声说:“宋队吗?你那边方便不?”
宋维斌撇下烟屁股,在脚底碾灭,说:“方便方便,就我一个人,您有话说。”
“我现在是用公共电话给你打,你要是方便,我想单独跟你见一面,有些话,在单位没法说。”
宋维斌上道,郑重地说:“行,你约个时间地点,我们碰个头。”
撂下电话,宋维斌的心是七上八下,放下的是案子有了进展,上去的是良心上复杂的拉锯战。腾空一旦查出事,石故渊在劫难逃,光是走私的大量豪车,就够砍一批脑袋了,还有原油呢!
平心而论,这年头,哪家公司不沾点儿黑,不然早喝西北风去了,奈何石故渊又有徐立伟的案子的牵扯,腾空这出头鸟正好落进上面的眼睛里,不整他,也没第二个代替。
可怎么偏偏就是石故渊呢?宋维斌怎么也想不明白,如果当初石故渊没拿钱送他念警校,他还在腾空看大门,就不会落得如今糟心的下场,同样的,他也娶不着许萍,没有小晗了。
究竟这岔子出在哪儿了呢?
宋维斌开始抽第二根烟,吸到一半的时候,又来个电话,看来显是家里的号码,他赶紧接起来说:“喂?”
他听到儿子在那边吵着要和爸爸说话,还有许萍撵儿子去写作业的尖嗓;骚乱过后,许萍才说:“你那案子啥时候忙完?赶紧回来吧,出事儿了。”
“怎么了?”
“小沨没了,后天出殡,你明天无论如何也得给我滚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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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张胖子的密报,秦明的抄赌业绩红红火火,轰轰烈烈;盯了老久的东陵地下赌场被一网打尽,虽有几条漏网之鱼,但他要逮的目标是一个都没漏下。
钱有道收押看守所,如今暴力审讯几乎绝迹,是以他毫不担心皮肉之苦,于是肆无忌惮,吊儿郎当地要吃要喝,活脱脱一个无赖山大王,人话却是半句也交代不出来。审讯的警察有几个火爆脾气,扬言要关了监控,进去揍这姓钱的一顿,被秦明好说歹说拦了下来:“警察不是土匪,不能乱了章法。”
秦明和看守所的哥儿几个商量了下,决定由自己去磨钱有道这块铜豌豆,没等进审讯室,市局来了电话,让他去周水,接替宋维斌主持工作;秦明一头雾水,问了宋维斌之后,才知道是石故渊的妹妹出事儿了。
秦明在电话里安慰了几句,老调重弹:“宋队,你要是不好受,就回家多休息几天,这案子我来弄;毕竟你和石故渊的关系在那儿摆着……不是动私情的时候。”
宋维斌说:“你们一个个儿的怎么防我像防家贼似的了?我拎得清,我找你有别的事儿。我把缉私处处长的孙处长电话发你了,等你过来,记得私下找他,我感觉他和黄关长,不是一条路上的人。”
转天宋维斌回了桃仙,去市局点个卯,下楼梯迎面撞见了戴局长。两人互相寒暄几句,戴局说:“你的私人关系,公家不插手,但我提醒你啊,你小子给我警醒点儿,秦明抄了东陵的地下赌局,腾空这时候肯定方寸大乱,你注意一下,他们有什么动作没有?”
宋维斌使劲儿翻个白眼儿,说:“你们缺不缺德呀?人家家死了人了,瞅把你们幸灾乐祸的。”
戴局气笑了:“就你好人,我们都成坏人了,”说着拍拍宋维斌的警服,“套上这层皮,孰轻孰重,是挺难受的,哈?”
宋维斌挥开戴局的手,一边下楼一边说:“我回去看老婆孩子了,再不回去,我老婆要和我闹离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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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度章,马上大高潮,然后就尾声了!终于能看见完结的曙光了!争取年前更完......争取......取......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