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要逼我……”
石故渊闭紧了眼,总有水汽闹着出走:“小沨,你说吧,我知道你说的是假的……”
“我说不出来……哥我说不出来……”
“小沨——”
“够了!”赵铁强面目狰狞,“说不出来是吧?我给过你们机会了,那就别怪我了。”
赵铁强把石故沨推给其他大汉,双手反剪,自己则走近石故渊,轻声说:“有点疼,但你别动啊,不然你妹妹会怎么样可就不好说了。”说着笑了起来,“都是拿钱办事儿嘛。”
石故渊内心惊疑不定,又不敢轻举妄动,如一只落进陷阱的羊,眼看着猎人步步逼近,举起了刀——
银光一闪,小腹先是铁片般的冰冷,紧接着是鲜血的灼热;他茫然地向下看去,腹部生出一只刀柄,深红的液体泊泊蜿蜒,蔓过大腿、脚踝,浸入灰色的水泥地面。
“别担心,死不了,”赵铁强自豪地说,“道上混,得有分寸,我这使刀的功夫可不赖。姓依的那女人说了,干不了你下面,就随便在你身上开个洞捅捅,也差不多。”
石故渊抓住赵铁强的胳膊,努力而急促地呼吸着;赵铁强在同一部位来回摩擦,时轻时重,时急时缓;石故渊小声呻吟着,他痛不欲生,想要放声凄厉地尖叫,却有所顾虑,他不会让小沨为他担心。
然而远走的气力使他支撑不住身体,缓缓滑落在地;赵铁强的脸上和衣服上溅起无数血点,他换了个位置又插了一刀下去,同时将这一幕尽数暴露给石故沨观赏。
“哥——”
石故渊看不清眼前事物,喉咙咽下腥甜上涌的血液,轻轻呢喃:“别看……小沨……别看……”
“看!为什么不看?”赵铁强碾压他制造出的伤口,兴致盎然说,“我就想看看,有什么是能让你失控的……每次看你这张脸,我都想把它撕碎,看看你下面藏着什么……是什么样的魔鬼,才会在杀了人以后不以为然……”
石故渊虚弱地说:“你又怎么……怎么知道……我没有不以为然……”
赵铁强扬手扇他一巴掌,另一手疯了般贯穿石故渊的身体:“闭嘴!”
“小沨……别看……”
“哥!!!”
“吵死了!!”赵铁强心烦意乱地大吼,“傻愣着干啥,给她弄点货!!”
“强哥,这儿没有安眠药,只有白面儿。”
石故沨倏地睚眦欲裂,绷紧腹部,竟坐了起来,挤压下涌出了大量血液,他拽过赵铁强的衣襟,在上面留下了数道血痕:“你敢……”
赵铁强冷笑说:“多给她弄点!我手里这些货,外面多少钱都买不着呢!”
“赵铁强,你别动她!你给我弄——给我——!!”
赵铁强恶魔般窃窃低语:“石故渊,你不是牛逼吗,你不是谁都看不上吗?我就要让你亲眼看着你最亲近的人下地狱,你却救不了她……”
“不……不——小沨——小沨——”
石故渊发了疯,身体里某一处在沸腾,像蒸汽机一样,带动了他未知的潜能。他开始耳鸣,那声音就像指甲划过黑板,但他无法忍耐的是无论如何挣扎,依然靠不近他妹妹一步。
他弱小的,可爱的,漂亮又善良的妹妹,他用尽了一生去保护的——
“什么声音!”
“强哥!”外面放哨的一人跑进来,“条子来了!”
“操你妈的!”赵铁强又抡了一巴掌,“你他妈报警!”
“强哥,赶紧跑吧——”几人拉着赵铁强,后者朝石故渊脸上吐了一口,“我们走!”
赵铁强一伙人从工厂后门鱼贯而出,俄而吵闹的仓库只余下兄妹两人,石故渊艰难地翻个身,在地上爬行,逶迤出一条惊心动魄的血河,他的腹部已经痛到麻木,灰尘钻入伤口,偶有细小的砂砾火上浇油。
石故沨被搡倒在白炽灯下,影子被压在身下,仅仅露出一点边角;石故渊握住她的手,一边给她梳理散乱的头发,轻声唤她:“小沨,没事了……没事了……”
没有反应。
石故渊愣了愣:“小沨?”
然后他看到不远处,掉落的、使用过的针管。
“小沨……”石故渊将妹妹抱进怀里,“小沨你醒醒……你别吓我……”
警察闯了进来,石故渊置若罔闻,一遍遍地叫着妹妹的名字;几个新人被遍地残酷的狼藉刺激得吐了出来,他们的队长指挥着队员搜集证据,仅有的一名女性警察来到石故渊身边,随即被抓住了袖子。
“救她……”
“救护车马上就到,我先给你包扎一下伤口。”
“求求你,救救我妹妹……”
他绝望极了,卑微极了——他只是想起了年少时令他家破人亡的大火——这里连火星都没有,可多么相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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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新年快乐!!!
难得被责编放过了一天,欢天喜地来更石总!感谢小天使们不离不弃么么哒!!绝不坑绝不坑!!
接下来高虐,嗯,一路高虐不停歇(。
(总觉得新年第一天就捅刀会被打啊...(顶锅。
第六十二章
在石故渊近四十年的人生中,医院绝不是陌生的场所,无论是养父母还是郑中天,都对他的身体下了大本钱,以维持他断续的呼吸。
他不止一次地询问——自己,或承载无数寄托的神明——当生存都如此艰难,那么他存世的目的是什么?他始终没有得到答案。慈恩寺的佛像就像具象化的水汽,滋润了他一部分若渴的求知。
他在雪山顶铲雪,在冻湖上行船;山顶盖起了豪宅,船上举办着盛宴;他明明是一切的主人,热闹却与他无关。他很累,他知道他的所作所为不过是饮鸩止渴,最终毫无意义,但人生短暂,鼠目寸光在自私的衬托下格外实用:意义是个远比目的升华得多的定义,对于在红尘俗世中挣扎的普通人来说,生前身后名就像一场关于“年终总结和来年展望”的主题演讲,永远做不到,索性认清现实,就不做了吧。
既无人记得你,便不必自缚吧。
石故渊盯着吊针愣神,液体顺着针管流进身体,手背冰冷青紫。伤口感染造成的低烧已经持续一周,走廊里喧闹起来——说喧闹也不尽然,是有人在说话,安静久了,一个气息都嫌闹腾。
郑稚初开门进来,见他醒着,有些意外:“那个……”
“外面怎么了?”
“医生让撤管子了,”郑稚初直言,他没遇过这事儿,不会拐弯抹角,“到底是没救回来。”
石故渊脸上血色殆尽,郑稚初又说:“你可得挺住啊,这些天累死我了,我真没工夫再管你了。”
一周前,石故渊和石故沨被姗姗来迟的救护车送进了医院;石故渊伤势严重,但意识清醒,被率先送进急救室处理伤口;石故沨则因为注射毒品过量,转送至ICU进一步观察。
石故渊一宿没合眼,直到医生从石故沨病床边离开,他抓着护士问了句妹妹情况;护士回复了官方的“尽力”后,就被叫去配合警察问话,没过多久,郑稚初一路横冲直撞,闯进了石故渊的病房。
一周里,郑稚初忙前忙后,周旋在公司、家庭和医院之间。赵铁强后悔擅自强迫给生人涉毒,这坏了霍三爷的规矩,如今闯了大祸,是他自作自受,三爷不会再保他,于是他放弃搭乘前往北京的火车,转而逃往南方。
赵铁强勇,且蠢,从桃仙开往南方的列车里,最短也需要三四天,足够市局一纸通缉令发布全国。没等火车开进山海关,赵铁强一行人就在火车上遭到了逮捕,随后押送至当地看守所进行案件审理。
而石故沨,因为涉毒过量,连着下了两次病危通知,终是没能熬过这第三次。
也许细水长流比突如其来会有更多时间为失去做准备,悲伤来得平缓,量虽不减,却能维持个表面文章。
石故渊说:“她还有个好消息没告诉我呢。”
郑稚初喉咙一紧,半晌说:“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其实我知道她要说什么,”石故渊笑了笑,“我太了解她了,能让她高兴的,只会是锦上添花。”他抬眼安静地向郑稚初陈述,“她怀孕了,是吧。”
“……我最烦你这点,”郑稚初颓然拉过椅子坐上去,“好像这世上什么都瞒不过你,你什么都知道似的,我做什么都是被你拿捏在手心里。就你长脑子了啊?”
当郑稚初得知石故沨情况的时候,真是有苦说不出,他特地警告医护人员,不要在石故渊面前说漏了嘴,早知道石故渊被捅成个筛子,脑袋还灵光,他费什么事儿啊?
石故渊沉默一会儿,说:“让威廉回英国吧。”
“我早跟他说了,那个家伙——”郑稚初横挑鼻子竖挑眼地,没个好相,“别看他们洋鬼子一根筋,眼睛毒着呢,事到如今我也甭瞒着你了,你一准儿能猜到,本来赵铁强就绑了你妹妹,那洋鬼子急眼了,把你和池羽那点儿破事儿全都漏出去了,想让赵铁强放了你妹妹,去绑池羽那小丫头,结果赔了夫人又折兵,他妈的整一个大傻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