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三日过去,秦卿的院子里,也比以往更加冷清。
初春到了繁花盛开,这本是美好的季节,可秦卿眼底却多了几分淡淡的哀愁。
莫言之给他一种很踏实的、安定的感觉,有莫言之在的每一个夜晚,他都能很安心的入睡,这种安宁的感觉是前所未有的。
莫言之离开的第四日,添喜便不再坐在院子里发呆,也不再向秦卿提起关于莫言之的任何事。
秦卿很心疼儿子,可也不知从何安慰。
这天夜里,两父子坐在桌前吃饭,秦卿沉默着给添喜夹菜。
添喜闷声不响的,双眸含泪地拿着筷子,有好几次都欲言又止地看着秦卿。
“吃饭的时候,别想其他的事,吃完饭后便去歇息,阿爹今日身体不知,无法陪你玩耍。”秦卿夹菜的时候,好几次菜都掉了。
这几日秦卿气色不好,根本吃不下东西,但他还是平静的给添喜夹菜。
没过多久,秦卿便听到走廊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后房间的大门被人撞开了!
苏姑姑一脸焦急地走了进来,劈头盖脸便对秦卿一顿呵斥。
“你还有心情在此地吃饭,你赶紧给我到院子里去看看,莫公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唯你是问!!”苏姑姑满脸困倦且生气地拍着桌子,那疲倦的神态似有几日都未休息。
秦卿不知出了何事,但看苏姑姑火冒三丈的样子,必定是出了大事。
而添喜早在听到“莫公子”三个字时,便扔下筷子,嘴里喊着“义父”哭呛着冲了出去。
秦卿跟着苏姑姑到了院子里
他刚走下回廊的台阶,便看到莫言之坐在对面幽暗的回廊上,莫言之正低着头,身上的衣衫被大雨淋湿,而添喜则是双眸含泪地坐在莫言之的脚边,抱着莫言之的腿“哇哇”大哭起来。
第一零三章
莫言之似乎听到了添喜的哭声,伸手摸了摸添喜的头,那动作显得很不稳
秦卿还未来得及问苏姑姑这是如何一回事,便嗅到湿冷的空气中夹杂着一股强烈的酒气。
“莫公子这几日都在北楼喝闷酒,他说要给你赎身,我说你不愿意,不会跟他走的,他竟然把我北楼给砸了。”苏姑姑将情况告知了秦卿,说起来便是一阵捶胸顿足,可又无法奈何莫言之。
“赎身”秦卿语气平静地呢喃着这两个字,他睫毛暗影下的双眸有了难以察觉的波动。
苏姑姑见秦卿如此反应,便在秦卿身边说了两句:“其实莫公子也不错,他如此护着你,你跟他走,也是好事。”
秦卿沉默地走近了莫言之。
苏姑姑则是将添喜抱走。
外面的春雨狂乱的来袭,电闪雷鸣的划破西洲的夜空。
秦卿披着华美的青衣在莫言之身边坐了下来,回廊上烛火昏暗,冷潮的气息厚重,水露的气息也较为湿重。
莫言之身上穿着青花暗纹的迷人蓝锦长衫,那外层的绮纱外衬亮泽而柔软
衣领上与肩头,衣袖袖口都镶嵌着飘逸的白色细软羽翎
“你回来了,我等了你三日,我以为你不会再来了。”秦卿轻缓地半跪在莫言之的身前,如此方便他看莫言之。
他的语气很轻缓
他的衣摆拖散在地上,笼罩住了双眼,他小心翼翼的试图抬起莫言之的脸。
可是,莫言之却抓住了他的手
莫言之沾染着雨水的手指,紧紧地捏紧了秦卿的手。
“这几日,添喜很想你,每日都等你来。”秦卿的双手捧着莫言之的脸颊,由于莫言之垂着头,他看不清楚莫言之此刻的神情。
但是,他可以清楚地感觉到莫言之脸颊上那冰凉的温度。
莫言之抓紧了秦卿的手。
“外面很凉,我们先回屋再说。”秦卿想扶起莫言之。
莫言之没动。
秦卿的双手顺着莫言之的脸颊移开,尝试地、小心翼翼地、稍微地抱紧了眼前的人:“你不在的这几夜,我也睡不着,若是你真不来了,我也要好长一段日子才能适应。”
他坦然的轻声低语,平静的语气似徐徐而来的夜风般轻缓
莫言之的身上很湿,混合着浑厚的酒气。
秦卿的身上也被染湿了
屋檐外的暴雨冲刷着大地,那嘈杂的降雨声,以及滚滚的雷鸣声,使得秦卿说话的声音也显得并不那么的清晰。
秦卿的双手摸到莫言之的衣衫上全是阴浸的雨水,那厚重的凉意在春夜里依旧刺骨般的寒冷。
“你不在时,我很担心你,你回来了便好。”秦卿细微地垂下眼,自语般的低语。
莫言之双手一揽,便一言不发地将秦卿搂紧在身前、在怀里,并平静地收紧双臂将秦卿抱紧。
莫言之那俊逸的容颜笼罩在暗影中,那修长的手指扣紧了秦卿背上的衣衫。
秦卿察觉到背上传来一点点的疼痛,是莫言之太过用力所致,那手指仿佛要透过他的衣衫,嵌入他的皮肤一般。
秦卿的心中微妙的加快了跳动。
由于两人之间距离的拉近,寻到秦卿脸颊靠着莫言之的脸庞,冷热地贴合使得秦卿全身都倍感冰凉莫言之的脸颊与手指都冰冷的渗人,抱着莫言之便如同抱着一块不断溢出寒气的玄冰。
可是秦卿并未推开莫言之,反之轻缓地抱紧了一些。
他微垂着眼,微低下头,鼻尖轻轻触碰到莫言之的颈间:“回来了便好”他轻声的重复着,似在对莫言之说,也似在呢喃自语。
滴答滴答
莫言之身上的滴水声很清晰,外面嘈杂的暴雨声与回廊内两人之间无声的寂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可此时,秦卿的耳边却只充斥着,莫言之那酒后变得沉缓绵长的气息声。
那低压的气息中,透着几分感性
“我为你赎身,你可否愿意跟我走?”莫言之的嘴唇靠在秦卿的耳边,嗓音沙哑的询问秦卿,厚重的热息混合着强烈的酒气来袭。
那陈年佳酿的淡淡清香,浓郁却不令人反感。
两人相拥着,秦卿从莫言之颈间抬起头,并平静地侧过头,近距离的注视着眼前正在看他的莫言之
莫言之的脸上有雨水滑过,那俊逸迷人的面孔,那雨水湿润的睫毛,以及那睫毛下深邃的暗影,都映衬在秦卿眼底
“回答我。”莫言之低缓的要求,嗓音虽是混沌,可是语气磁性弥漫,那每一次呼吸都仿佛能深入秦卿的内心。
秦卿的嘴唇微微发烫,呼吸被莫言之攻占:“你想为我赎身,我很感激,可是我不能害了你。”他低缓的回答,并感觉着莫言之的气息。
无论是吐气,还是吸气,秦卿的呼吸里全都充斥着莫言之那醉人的酒气。
“你心里有别人。”莫言之低似无声的言语间,那细挺精致的鼻梁,似有似无地靠近了秦卿的鼻梁侧,精致鼻尖随时都会碰到秦卿的鼻梁。
两人都垂着眼,眼底的神情复杂各异
莫言之如此肯定而不带任何质疑的判定声,让秦卿试图想要推开莫言之,可是莫言之却收紧了双臂,压制住了秦卿的动作。
“被我说中了?”莫言之动了动嘴唇,嗓音暗哑的反问,他巧妙地将秦卿搂得更紧,那五指关节用力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秦卿呼吸沉重,感觉着莫言之稳定的心脏跳动,可秦卿自己的心却极为不平静:“我心里没有别人。”他嘴里呼出了长长的压抑之气,那气息灼热得似要烫伤彼此的唇舌。
秦卿近距离的注视眼前帅性迷人的年轻人,为了强调自己并未那样,他甚至还在莫言之注视之下细微地摇头
“你喜欢陆漠寒,所以你拒绝我?”莫言之嗓音朦胧,那灼烈的酒气,仿佛要吞噬秦卿一般,笼罩在秦卿唇边。
秦卿呼吸间,已被酒气熏染得略有醉意,他本就不甚酒力,被如此厚重的酒气熏罩,身体也开始微微的发热。
“此事于他人无关。”秦卿的呼吸略微变急,但却极力的控制,他静静地回抱着莫言之,品味着莫言之停留在他唇边的每一丝气息。
空气仿佛充斥着清新、甘露、春泥与花酒香气的味道
秦卿思量着应该如何回答。
莫言之微侧着头,鼻尖轻碰着男人的鼻梁,并微垂着眼注视秦卿唇角:“给我一个合理的理由。”那沉寂的眼底,隐含着迷离的醉意。
秦卿也微垂着眼,注视着莫言之唇形优美并沾染着湿意的嘴唇:“你现下想为我赎身尚许只是一时之快,再过些日子待你腻味了之后,便不会再想要赎我了。”
他平静的言语似春风晨露般,那微垂的睫毛随着夜风,轻慢的、不着痕迹的震动。
莫言之沉默的注视着秦卿,下巴滴落的残留的雨水,似冰珠一般滴落在秦卿的身上,那侧脸线条在迷茫夜色之中轮廓清晰
“到时你要如何安置我,是要将我转手卖掉,还是将我送给别人?”秦卿一边如常平静的说话,一边轻缓地闭上双眸。
两人的鼻尖若有若无地抵触着,摩擦着、轻碰着
“你在敷衍我,这不是理由。”莫言之的双手抚着秦卿的后腰及其肩背,那沙哑的嗓音透着几分不悦的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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