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达寺庙时,早已夜深人静。
由于苏姑姑之前有过安排,有和尚在寺庙外等候秦卿。
秦卿下了轿子,便随着和尚入了寺庙,佛门是清净之地,秦卿曾经也念过佛陀,所以和尚领着秦卿去了以前偶尔留宿的住处。
他给了和尚一些香油钱,那和尚将他领入院子之后,便不打扰的离开了。
这一路无路人,加上天色昏暗,以及秦卿身着厚厚的黑袍,所以才能掩盖住肚子,先前那和尚虽是觉得有异样,可也不敢细看。
秦卿的住处,是寺庙里最安静的养心阁,也是香火钱给得最多人才能住的别院。
他推开门进屋,屋内尽是沉香之气,干净整洁,佛字在堂。
庙子里的和尚,还周到的生了火炉,屋子里相当的暖和。
秦卿轻缓地关上了门,掩去了外面的风雪。
他扶着腰,走到桌前,拿过茶杯倒了一杯茶,那茶水也是热的,很贴心。
他小心的坐定后,才缓缓地拉开脸上的裹布,浅浅地尝了一口香茶,温茶入喉滋味清甜,这才使秦卿的身子稍稍的暖和了一些。
只是这茶的口感·····
秦卿疑惑地解开了茶盖,往茶壶里看了看,寺庙里竟然还冲泡如此名贵的云雾茶。
他盯着那精巧的茶杯看了一眼,便没有再喝,心下只觉得这寺庙照顾香客也未免太周全,他以前来时······不记得有如此待遇。
秦卿也并未细想,只当是苏姑姑给了足够的香油。
他坐了这么久轿子有些累,便走到床边去休息,由于桌上的烛火昏暗,只能隐隐约约照到屏风左边。
然而屏风右侧被挡住,黑漆漆的,看不清楚那边的情况,但他刚坐下便发现其实屏风另一侧,也摆放着一张床。
只是那张床被挤到了角落,也没有现下他坐着的这张床舒服。
角落里的那张床,只有一床被子,而且棉褥也铺得少,而秦卿现下坐着的这张床,不但铺得柔软无比,被褥也是相当干燥柔软。
没有半丝的潮气。
秦卿脱了外衣之后,将衣衫搭在床边,缓缓地拍了拍衣衫外的雪痕。
近来他除了肚子偶尔隐隐作痛之外,并无女人那般抽筋的症状,独自起居他还是可以的。
秦卿简单的梳洗之后,便躺下休息了。
他只穿了一件很薄很宽松的内衫,衣衫勉强的罩住肚子,腰带也是系得松松的。
入睡前,秦卿默默地看了看角落里那张床,才安静地闭上双眼睡去。
秦卿初到寺庙的三日,由于寺院的清幽,也佛门之地的清净,让他睡得十分的安稳。
他每日早早便入睡,也早早便起床。
趁着无人时分,他会在院子里走一走,舒展一下。
清晨的空气极为的清新。
他偶尔会遇到一些和尚,那些和尚知晓他是住在天字禅房的“施主”,也都会朝着他做佛偈行礼。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施主若是闲来无事,可到后山梅花林去走走,那里是极妙的赏花之地。”
“多谢大师提点。”秦卿客气的回礼,嗓音清平有序。
他曾经去过后山的梅花园。
他还记得,当初楼雁青便是在那处,让云飞鹤颜面荡然无存。
可是,他如今并不想去那里,更不想忆起那些伤感的过去,所以绕到了后山的竹林,静静的听雨。
四周无人,十分的安静。
竹林前,山崖边,山下是万丈云雾缭绕,山上是细雨纷纷。
从山上放眼眺望,透过朦胧云雾,隐约能看到山下,分布各处的府邸——慕府、楼府、以及将军府······
甚至能看到陆府的一角······
这令秦卿意外之余,心里多了些感触,西洲疆土尽收在眼底,可天地之意却仿佛只有他一人。
空旷寂寥的风声,与清寂的雨声融合在一起,显得倍感萧瑟与孤寂。
秦卿撑着伞沿路往回走,可刚走到一半,便听到有脚步声靠近,他走进了竹林深处,避开了过路的香客。
今日秦卿撑着青色的油纸伞,身着华美的青衣,这件衣衫很宽大,能够为他掩盖住肚子,以至于不让肚子看起来那么夸张。
加上他还披着外袍,戴着面纱,若是被香客见到,肯定会止不住的打量他。
可是,当秦卿看清楚沿着阶梯往上行的人是何人时,他庆幸自己避开了这两人。
“你今日怎会有雅兴想到寺庙来走走,像你这般毫无耐心的人,岂会有如此的闲情雅致。”鬼面不冷不热的嗓音,透着几丝不耐。
“我如此诚心来为将军祈福,可是为了将军能早日摆脱秦卿那不要脸的贱货。”云飞鹤笑呵呵的看鬼面,嘴上丝毫不留情。
鬼面不怒反笑,面具下不知是何表情,可嗓音却隐隐冷了几分:“我怎么觉得,你比他更不要脸。”
秦卿也没听清楚鬼面最后一句说的是什么,只听到鬼面冷飕飕的笑声。
云飞鹤脸色变了变,然后又对鬼面说了什么,也不见鬼面再给云飞鹤什么反应。
之后,秦卿便完全听不清楚两人的说话声。
他站在竹林内,看着鬼面与云飞鹤越走越远的背影,直至两人消失在烟雨间,他才动身回屋。
他不敢想像,鬼面看到他的肚子后的反应——说不定他会被鬼面活剖。
想到厉害处,秦卿的手指都冰冷发白,连端茶杯的手也都细微的颤抖。
由于秦卿看到鬼面在寺庙出现,所以他整日都没有再出门,以至于有些疲惫,所以很快便睡着了。
夜半三更时分,屋内的蜡烛已经燃尽,外面突然响起了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以及和尚们的叫喊声。
“走水了,走水了!施主们都快别睡了!都起来避一避!”和尚敲锣的声音很响亮,可是却不在秦卿这院子。
是院子外,而且声音很远。
秦卿虽然醒了,可是知晓不是这方走水,也便没有动身下床。
被子里太暖和,让他不太想动。
可是——
突然,房间的大门被人推开了。
当即,寒风灌入了屋内。
秦卿也下意识地看向推门而入的人······
丑叔情逢春 第166章
原本秦卿以为寺庙僧人来通知他避火之事,可黑暗中的人影,分明是有发髻轮廓的。
当下,秦卿便屏住了呼吸。
此人是谁?
秦卿还不及细想,便听到大门被关上的声音。
随即,那刺骨的寒风便被阻挡在门外,而厢房内陷入了漆黑一片。
由于秦卿靠坐在床榻之上,有轻纱床帘挡住了床,再加上床榻上一片昏暗,所以进屋的人必然也是看不到床榻上的情况。
“站住,你是何人,为何擅自进我厢房?”秦卿捏紧了被子,面色冷静,嗓音平稳地询问进屋的人。
来人脚步声不慌不忙,也并非偷偷摸摸,若真是贼人也说不过去。
此时。
外面的人也止住了脚步,顿时屋内陷入了一片死寂。
当下屋内的安静与院外的喧嚣,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秦卿仔细的听着屋内的动静,听到进屋的人没动,他只好开口继续道:“这是天字禅房,你若是走错了厢房,请你现下便即可离去。”
他轻缓地拉了拉被子,将肚子更加周密地掩好。
但外面那人无风无浪的寂静反应,也有让他稍加的放心。
若进来的人,真是想做偷鸡摸狗之事,那么在听到屋内有人声之后,想必是会立刻惊惶失措的逃跑。
可现下外面的人,依旧没有发出丝毫的声响,相当的冷静。
秦卿也看不清楚外面那人的表情,可外面人久久没有声音,让他逐渐的变得心慌。
当他想再次开口提醒外面的人时,外面突然传来一声不冷不热地哼笑声——
秦卿当下便察觉不妙。
无论外面是何人,此时此刻发出如此轻藐的嘲笑声,都实属怪异。
“我知晓这是天字禅房,该请出去的人恐怕应该是你。”外面的人不带感情的嗓音,透着几分不屑一顾的漠然。
秦卿不动了,只因这声音隐约有几分耳熟。
“这是我住的厢房,怎么说也应该是我质问你,你这个来路不明的人为何会在我屋子里?”外面的人不慌不忙的解开了披风,将披风随手搭放在椅背之上。
那冷冷清清的语气,仿佛根本就不将秦卿放在眼里,但也绝无任何欺压与嘲讽之意。
只是,那近乎冷漠的反问,不带丝毫的感情。
这是,陌路人之间的对话······
“是方丈大师安排我住此地的,我已在此地住了数日,你若是真是住在此处,那我之前怎没见过你?”秦卿一面静听外面的动静,一面将床帐拉得更加严实了一些。
这时,室内突然亮了烛光,昏黄的烛火使得屋内视野清晰。
是那人将蜡烛点燃了。
顿时,秦卿眼底的神情多了几分堪忧,他忧心忡忡地盯着外面,从他这里能看到那人华美的衣摆······
以及那人搭在椅子上的轻裘披风······
外面的人,想必是一位富家公子。
糟了······
秦卿的心脉渐渐变得不平稳,可久久不闻外面那人的回答声,但却听到那人翻看茶杯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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