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认 (陌辸)

　　等了许久，不见顾晓再有举动，也没有任何声响，顾熙转过头看了眼顾晓，对方正狠狠瞪着自己，心下不由一惊。
　　“你铁了心是吧？”顾晓幽幽地开口，没等顾熙有任何反应，他接着说：“行，行，您以后自己当乖宝宝，少爷不奉陪了！”
　　“嘭！”门被重重甩上，空荡荡的房间里只剩下被撕碎的回忆和绝然的喘息。
　　顾熙无力地往后倒，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白色的天花板。
　　走到今天，终于都放弃了。
　　原来人一旦决定任性，可以自私到六亲不认，而一旦事情糟糕到触及底线，自己也就渺小的很了。
　　晚饭时，顾熙眼睁睁看着顾晓端着饭一屁股坐到顾平绍的位置上，顾平绍装了饭过来，脚步突然不知道怎么迈。推了推顾晓肩膀，顾平绍小声说着：“坐错地儿了！”
　　顾晓一动不动，“没错，位子上也没贴标签啊，我就坐这儿，省的给人添堵。”
　　“小晓，说什么呢！？”顾平绍诧异，这两个小孩不是和好了吗，怎么又闹成这样了？
　　原本顾平绍只是想给顾晓提个醒，不要当着大家的面胡闹，只盼着他不要再乱讲话，谁曾想顾晓“倏”地站了起来，沉闷道：“我不饿，你们先吃吧！”
　　“不饿也不能不吃饭啊！”老顾着急地喊道，可顾晓连头也没回。
　　席间，顾平绍一家子心事重重，完全融入不了眼前的其乐融融。
　　意料之中的，饭后张慧把兄弟两叫到一起，毕竟僵得太明显了。但顾熙决定沉默，还有一年多的时间，他就可以不回家住了。
　　“你们是不是又闹矛盾了？”张慧问。
　　没人回答，张慧又说：“你们是兄弟，有什么问题不能解决呢？现在这里也没有别人，咱们把不快都说出来，一起解决好吗？”
　　依旧没有任何响应，张慧就这么看着他们，良久，令张慧没想到的是，顾晓冷哼一声撇开了头，顾熙却出声了：“妈，您就别问了，我们两自己心里有数。”
　　这是顾熙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这样和长辈说话，带着不耐和烦躁，语气很冲。
　　后面的谈话终究以失败告终，论张慧好说歹说，顾熙和顾晓都保持沉默，不置一词。
　　顾熙很庆幸顾晓什么都没说，最起码张慧还以为过去的十来年里，他们兄弟的关系很好。如果她知道过去的美好全部浸泡在谎言里，只怕她会内疚不已，会后悔嫁给顾平绍，会质疑和挣扎于她的幸福。
　　晚上大家的床位问题有点棘手，一般不会大家同时回来，老顾家并没有准备那么多被子，结果只能尽量把人分堆挤在一起。顾乐跟他们两挤一张小双人床，刚好能缓和一下气氛。
　　累了一天大家都早早回了房，兄弟三人也被各自父母催着早点睡觉。
　　顾熙洗了澡回到房间看见顾晓坐在床沿，抱着顾乐教他玩游戏，那一幕莫名讽刺，那张认真又耐心的脸看得他心里一疼。顾晓原来也是很疼爱弟弟的，但他从未将他当做弟弟。
　　其实很讨厌整天伤感，情绪起伏不定，可往往，在决定远离顾晓之后，那些从来都不愿正视的事实又频频拥到他眼前。
　　“顾熙哥哥！”顾乐看到他开心的大喊道，但顾晓头也不太，仿佛没听到顾乐的叫唤，顾乐从顾晓怀里探出头，道：“一号哥哥在教我玩游戏，好好玩，我们一起玩好吗？”
　　努力扯出一个还算亲切的微笑，顾熙无力的说：“不了，你们玩吧。”然后就靠到另一边床头，拿出手机来玩。
　　不待他输入完密码，顾乐已经爬过来了，骑到他腿上，水灵灵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瞅着他手中的物件，“顾熙哥哥，你是不是有更好玩的游戏呀？”
　　顾熙拍拍顾乐的小肉腿，道：“没有，哥哥这儿没有游戏，哥哥要背单词。”
　　“什么是单词？”
　　“嗯……就是……一些你以后就会在学校学到的东西。”
　　就在他们闲聊中，顾晓受不了地拿上衣服出去洗澡了。
　　顾乐一瞄到顾晓出去了，立刻悄咪咪的凑近顾熙，神神秘秘地说道：“顾熙哥哥，我偷偷问你哦。”
　　顾熙突然想到下午的时候顾乐似乎有话要跟他说，结果被其他事情耽搁了，他也就忘了。
　　“你最近是不是不开心，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不开心呀？”
　　闻言，顾熙乐了，这娃娃怎么知道他不开心？“怎么这么问，我有把不开心写脸上吗？”
　　顾乐立起一根手指放到嘴边，悄声道：“一号哥哥说不能告诉你，不然他就没有办法逗你开心了，你就别问我了，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不开心好不好？”
　　难道顾乐莫名其妙地盯了自己一个下午，就为了完成顾晓给的任务？顾晓在自己背后做的事，竟然不是为了捉弄自己？他竟然会内疚，会想弥补……
　　可如果……如果再给彼此一个机会……
　　可如果顾晓低头只因为那件事得不到自己的原谅，那原谅过后又会回到日复一日的捉弄了吗？
　　“小乐，哥哥没有不开心，太晚了，我们睡觉吧，不然小乐会长不高哦。”顾熙不想再继续话题，也没有心思和顾乐聊下去，只想好好自己静静。
　　顾乐乖乖从他身上下去，他也躺到被窝里，帮两个人掖好被角。
　　“顾熙哥哥，我想听故事。”
　　七八岁大的孩子还在听睡前故事？顾熙先是有点惊讶，后仔细想了想，努力搜刮出自己听过的儿童故事……可他的七八岁尽是在和顾晓打仗。
　　嗯，好像真没几个，他小时候哪儿听过什么故事啊，妈妈再嫁之前她都很累，再嫁之后他就跟顾晓一个屋了，顾平绍都是给他买很多玩具，没人给他讲过什么故事。
　　可看着顾乐期待的小眼神他又不好意思拂了兴致，于是装模作样的说道：“好，哥哥给你讲一个很长的故事，你不用听完，困了就睡知道吗？”因为这个故事没完……
　　眼前的孩子兴奋地猛点头。
　　“从前……”
　　


第14章 第十四章 原谅
　　这个故事是顾熙听过的为数不多的其中一个，而且还是被同学用来开玩笑的，没想到现在能用上，只希望顾乐不要听出任何端倪。
　　“有座很漂亮的山，山上有绿色的树和五颜六色的花，山里还有座庙，庙里有一个老和尚和一个小和尚，小和尚管老和尚叫师父，有一天，老和尚在写东西，小和尚很好奇……”
　　故事说着说着房门开了，顾晓走进来，看到床上和谐的两个人在和谐的聊天，仔细听了才知道原来是顾熙在讲故事。
　　本来顾晓也带着一丝好奇，走到床边坐下整理衣服，结果听到“小和尚”、“老和尚”、“庙”等等这些字眼之后，忍不住轻笑出声。
　　顾熙可真行，一个死循环的故事被他编的天花乱坠来蒙骗小孩子。
　　听到顾晓的笑声，顾熙也有些囧，他也很无奈啊，有本事他怎么不来讲？
　　身后的轻声细语突然停了，顾晓回过头，却看到顾熙带着一丝嗔怒的看着自己，心头竟是一动，像和煦的冬阳拂化了一层冰雪。
　　这不能怪顾晓立场不坚定，实在是，顾熙抱着顾乐朝他这边看，这一幕太……温馨了啊！
　　忍不住探过身去，顾熙也在咫尺之间，可顾晓却只垂眼看着紧闭双眼的顾乐，粉嫩的脸颊叫人不禁心生怜意。慢慢伸出手想戳一戳顾乐肉嘟嘟的小脸蛋，指尖还没碰到脸，就被顾熙赶虫子似的拍开。
　　顾晓终于抬眼，保持着被顾乐逗乐的笑容。
　　其实他更想掐一掐那张熟悉的脸庞。
　　“干嘛呢你，醒了你来哄啊？”顾熙低着声责怪道。
　　“……顾熙哥哥……故事讲完了吗……”顾乐突然嘟囔。
　　顾晓想到那个骗人的故事，忍不住又笑了，做了个“你继续”的手势，就钻到被子的另一边里，熄了灯准备睡觉。
　　旁边少年的声音低低缓缓流进耳朵里，说不出的舒服，顾晓往那边挤了挤，让那声音更靠近些。多久没听到那么和缓的声音了，十来年了吧，印象中，这声音只要是对着他，都不怎么对劲。
　　半夜，顾乐一直在踢被子，可能因为被两个哥哥挤在中间太热了。顾熙醒了好几次把被子提起来，顾晓也被闹腾的睡不好，一度想把顾乐踢下床去。
　　似乎都没怎么睡，天边就泛起了光，一点点泄进房间里。这个时候人最容易睡着，顾乐闹腾了一晚也总算消停了，三个人这才好好睡了会儿。
　　吃过早餐，张慧单独找了顾熙。
　　“妈，我没打算和顾晓反目，但是有些事情，我愿意没有用，顾晓的脾气您也知道，在一些事情上我们聊不来，我们只是……凑不到一起，您和爸，也体谅体谅我们吧。”
　　“小晓是脾气躁了些，但也是个懂得体贴人的孩子啊，你们兄弟那么多年，难道只看得到他的坏吗？妈了解你，如果事情不严重，你也不会生那么久的气。但小晓也知道错了，你没看这段时间他都对你低眉顺眼的，有什么你的忙都抢着帮。他那么任性又自负的一个人都愿意低头了，你还耿耿于怀什么呢？听妈的，别迈不过那道坎儿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