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认 (陌辸)

　　顾晓愣愣的听着，肚子里也憋着许多委屈。
　　他是没关心弟弟吗！？他倒是想关心啊，关键是人给他机会关心了吗？话没说两句就咆哮，有他的地儿就走人，摆明了不愿见到他，他上哪儿关心去啊！？
　　“不吭声啊？”顾平绍边淘米边絮叨，“你说说你刚刚那副苦样子是不是和小熙有关？”
　　真是知子莫若父！顾晓感慨。
　　下好了米，顾平绍坐到顾晓旁边，缓声说教起来：“小熙和你不一样，你整天吵吵闹闹，直来直去，心里不容易憋事，打不住结。但他这孩子乖顺惯了，凡事都自己先想个几百遍，说出来的东西都经过挑选，心底堆得山高，全是他自己藏住的情绪。”
　　顾晓抬眼看着顾平绍，扭捏的说：“……那是他自己毛病，我这样不挺好吗？”
　　“所以才说你不懂事！”顾平绍忍住拍他脑袋的冲动，“你做事不过大脑，你爽快了，可你周围的人呢？谁活该承受你的情绪，承担你造成的后果？”
　　顾晓沉默，也不知是在想什么。
　　良久，才开口道：“我以后注意点就是了……”
　　顾平绍点点头，他一直对顾晓疏于管教，造成了这孩子不管不顾的性格，眼下顾晓还那么受教让他很欣慰。“和你说这番话，除了想让你改掉这个臭毛病之外，还希望你以后能多照顾着点小熙，我指的是内心，有些事情，只有你们同龄人才能触及，你是哥哥，要多长点心，别一根神经粗到底，明白吗？”
　　“……嗯。”
　　顾平绍做完儿子的人生向导工作，就去捣腾午饭。
　　顾晓自己坐在沙发上认真地反省，他一遍又一遍地跟自己重复着：
　　顾熙是弟弟，要包容，要疼爱，要捧手心里……
　　顾熙是弟弟，顾熙是弟弟，顾熙是弟弟……
　　不久后张慧也回来了，虽然在幼儿园工作，她中午一般是不回家的，但也是清楚两兄弟的放学时间的，看到顾晓同样有点惊讶，得知顾熙又发烧了，赶紧放下包去看他。顾平绍拉住她，说刚看过，让她不要去打扰顾熙休息。
　　顾平绍做好了粥，摆到桌面上，然后就喊顾晓：“小晓！”他指了指桌上的粥，示意顾晓端去。
　　顾晓不太愿意，苦着脸给顾平绍挤眼睛：我去啊？
　　顾平绍下巴朝房间方向抬了抬，当然是你去，忘记刚才跟你说的了？
　　——是他不愿意看到我！
　　——那你更得去！
　　父子俩挤眉弄眼半天，张慧走过来一把端起那碗粥，“你们父子俩玩眉目传情呢？”
　　“慧慧，别，让小晓去送，我肚子饿半天了，就想吃你做的菜。”顾平绍抢过张慧手里的粥，“顾晓，赶紧的，顺便拿上两片退烧药。”
　　顾晓进房间后，张慧小声问顾平绍：“是不是两小孩有事情啊？”
　　“嗯，估计闹矛盾了，小熙发烧了都没告诉小晓。”
　　“这，那严不严重啊？”
　　“夫妻还会闹矛盾呢，何况两个毛头小子？别管他们了，会好的！”
　　顾晓小心翼翼地把粥放到床头柜上，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僵硬的唤道：“顾熙，起来吃粥吧，还要吃药。”
　　顾熙没想到进来的人是顾晓，愣了会儿才起身，他还没晕到走不了路，如果知道会是顾晓来给他送东西，还不如自己出去吃呢。
　　顾晓坐回自己床上，闷闷地看着顾熙吃粥，空气一度安静得尴尬。
　　顾熙吃了几口粥，也着实受不了这压抑的气氛，于是下床穿鞋。
　　顾晓一看他这举动，赶紧坐直了身子，急急开口，“顾熙，你就听听我解释行不？我今天在检录那里等你真的没有别的心思，你昨天刚退烧，我真的就是想嘱咐你两句，他们几个人做了什么我事先也是不知道的，我还……”
　　“顾晓，别说了，”顾熙平静地打断了顾晓的话，他看了一眼顾晓，然后又把眼睛垂下，“对我来说，是不是你做的，都无所谓。”没有什么区别。
　　顾晓张着嘴，欲言又止，满脑袋都很混乱，他突然找不到顾熙生气的点，突然不知道从哪里补救，顾平绍说他做事不过脑，可他习惯了呀！这回突然要先思后行，他怎么知道该从哪里思起，又怎么去思呢？
　　“你可别忘了，我们之间有……”顾晓理不顺脑袋里的乱麻，只能再次我行我素。
　　“有共识，我记得，我只是出去吃午饭，哪里影响到我们的共识了吗？”顾熙刻意把共识两个字说的很重。
　　顾晓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共识”这两个字极其刺耳，巴不得把它从顾熙嘴里抹掉。
　　


第11章 第十一章 冷战
　　兄弟一前一后坐到饭桌旁，顾平绍知道顾晓已经光荣牺牲了，便自己凑过去嘘寒问暖。
　　“小熙，粥怎么样，爸爸亲自熬的！”
　　“爸，你肯定忘记放盐了，淡的连味儿都没有，我只能出来找菜吃了。”顾熙笑呵呵地抬头，仿佛不久前才大发雷霆的人不是他一般。
　　顾平绍怀疑道：“怎么会？”
　　顾熙：“但米还是挺软和的。”
　　顾平绍：“这夸的根本是农民伯伯嘛。”
　　看着相谈甚欢的两人，顾晓也忍不住插话：“这说明您还有很大进步空间呐，是吧顾熙？”
　　那边却笑笑，低头喝粥，没有再参与话题的意思。
　　仿佛成了冷场王，顾晓微不可见的撇了撇嘴，脑袋胡乱转了转，希望能减少一些尴尬。
　　不能吊死在一棵树上，他顾晓就算从此没了顾熙也不会活不下去，他还有一票好哥们儿呢。想到这里，顾晓把手伸到口袋里摸摸手机，默默起身回了房间。
　　坐在床上盯着手机屏幕上的号码，大拇指靠近了又迟疑地远开，顾晓想了很久才轻轻点了拨通。
　　嘟……嘟……嘟……
　　电话接通了，那边却一声没吭。
　　“猴子，今天的事，我不对，我跟你道歉。”
　　“……你那拳，也抡我心上了。”
　　“对不起，我当时脑子不清醒，过后我让你抡回来成吗？就是……原谅我这回。”顾熙的事让他发觉有些东西如果太不在意，就会弄掉，等掉了再找回来，就很难很难。孙毅是他从小到大的好哥们儿，他怎么都不能丢。
　　“你肯打这通电话，我就肯还认你。”
　　顾晓心里一阵感动，忙道：“改天你抡回来。”
　　“行了，这还是顾晓吗？不过……我得问两句，你和顾熙，你们两不是恨大仇深的吗？怎么……”
　　“改天我再当面跟你解释吧，一时间说不完……”
　　顾晓挂了电话走进饭厅，顾熙刚要起身。
　　“爸，我吃饱了，先回房休息了。”
　　“嗯，记得吃药。”顾平绍也不多说什么。
　　顾晓盯着空空的位置，心里有点堵，说不清什么滋味。
　　此后的许多天，兄弟俩一直都是这个样子，顾晓甚至为顾熙端茶倒水，可无论怎么示好，顾熙都一笑而过。一对父母看在眼里，两个小孩一个大大咧咧闭口不言，一个温顺无比同样滴水不漏。
　　起初还当只是小孩子矛盾，用不了多少天就能化开，然而日子一天天过，眼看着学期也要结束了，顾熙还是不理会顾晓，顾晓一吃瘪就生气。
　　学校正式放假的第一天晚上，夫妻二人计划着请个短假，带两兄弟去旅游，缓解缓解气氛。
　　饭间，顾平绍十分有把握地提出来，不想顾熙却有几分为难加遗憾地推掉了，说什么下学期要开始赶功课，冲刺高考，想趁假期多补补，就不去了。
　　顾晓晃了晃脑袋，不以为然地哼哼道：“就几天功夫能耽误什么，我是没那么大决心，你不去我们自己去，多久没出去玩儿了。爸妈你们定好目的地告诉我一声，我来做攻略。”
　　张慧和顾平绍对视一眼，默默把这个计划取消，“既然小熙有计划了，那就另外再找时间吧，其实年底了，工作也挺多的，怕不好请假，是吧慧慧？”
　　“嗯，那就另外找时间吧。”
　　后来顾晓嘟囔了几天旅游的事情，要求越降越低，但都得不到回应。渐渐的，他也就不执著了，开始天天出门和孙毅那群人瞎混，有时候中午也不回家吃饭。
　　除了两个人同时待在房间时，气氛很沉闷之外，顾熙还是挺喜欢这种状态的，在对顾晓彻底失望之后。
　　顾晓当时也没仔细想过为什么他整天不愿着家，后来被季久夏的一番话打醒，才猛然惊觉他其实那么早就开始隐隐害怕着什么，躲避着什么。
　　很快，年关将近，家里陆陆续续添置了许多年货，顾平绍还张罗着重置了很多新家具，每天都时不时要打扫布置。顾晓和顾熙少不了合作，但毕竟事情过去久了，顾熙心里顺多了，不再那么敌视顾晓，反而会主动上前帮忙。
　　这让顾晓心里缓缓松了口气，盯着眉目平和的顾熙，径自暗喜：这坎儿总算渐渐度过去了……
　　当然，顾平绍和张慧看着两个儿子一起布置饰品，张贴红联，心里也不胜欣慰。
　　“儿子们，还有两天就除夕了，咱们今晚去逛逛商场吧。”张慧一开心，兴奋地提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