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等贾赦带着林家兄妹来到荣庆堂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时分了。贾赦很光棍儿,您让我去请人,如今人请来了,也就没我什么事了。所以,赦老爷在帘外请了个安,连门都没进就回了自家的小院子宅着去了。反正估计是碰灰的命,他就不跟着现眼了。
荣庆堂里只坐了贾母跟王夫人两个,邢夫人跟凤姐都找了由头没来。李纨是个寡妇,三春都是姑娘,不适合参与这事。不过,有这两个已经够了,她们才是主力。
“玄清,你们去年地就出孝了,黛玉也过了十四的生日,我也是时候将这些话说明了。当年,黛玉母亲病重的时候,曾提起过两个玉儿亲上加亲的事。我当时也觉得很好,问过宝玉的父母之后,就答应了此事。”贾母搂着黛玉,让她坐在身边,笑盈盈地轻抚黛玉的鬓发。
外祖母果然还是提出来了,黛玉的身子一僵,目光不由自主地望向林玄清。等她看见玄清从容自若地神态,提着的心也放松了。不过,说起自己的亲事,黛玉便想回避,偏偏贾母搂得紧,她又不能强挣,一时也只好窝在贾母怀里,权当遮羞了。
“哦?还有此事?我并不曾听父亲大人提起过啊。反而,父亲大人临终之前,将妹妹托付给我,也交待了为妹妹选婿的标准。父亲大人说,我林家一向诗书传家,女婿也定要是科举出身,不求他家财万贯,高官显爵,但人要知书懂礼,刻苦上进才行。”
“这些年,我不敢怠慢父亲大人的交待,自然要为妹妹千挑万选。好在今年正值大比,全国的青年才俊都汇聚京都,正好让我有了更多选择。”林玄清目光在两人身上打个转,“多日斟酌之后,我已选定了今科状元温文轩,他日当要让太夫人见见。”
只要贾宝玉能够得着那些标准,给他个机会也不妨。可惜啊,说他不学无术吧,他偏会些个浓词艳曲;说他腹有诗书吧,他偏对正道学问一窍不通。指望他能靠科举出身?还不如指望他老爹贾政再考一次呢。
贾母跟王夫人闻言大惊,人家竟然已经有了人选,还是状元郎!真是……况且,听听他这话,左一句诗书,右一句科举的,全是看不上宝玉的意思。哼,就凭宝玉的聪慧不凡,若是想考,哪有个不中的道理。现在不过是宝玉还小,她们舍不得这孩子受苦罢了。
这两个女人,谋划宝、黛婚事的时候,也不忘了替自家的凤凰蛋不平。贾母不愿就此作罢,故作埋怨道:“玄清,你这事做得轻率了。玉儿母亲早先已经为他们定下婚约,你也不问问,怎么就随便给玉儿相看?前些日子我想告诉你们,你倒好,连个人影也不见。”
“唉,你也是年轻,经的事少。也罢了,现在事情说清了。不知道你跟那温家的孩子提过没有,若是没提过正好,省得一桩麻烦。这若是提了,还是趁着现在未过礼数,赶紧跟人家说清楚才好。”贾母语重心长地说道,一副为晚辈担待的模样。
对着会自说自话的女人,林玄清莞尔,“贾太夫人,我妹妹是林家的女儿,能决定她婚事的,只有两个人,而妹妹的母亲并不在其中。我父亲已经仙去,无法顾及,可我还在。谁当我妹夫,得我自己选!”
60第五十七章
林玄清的意思很明白,就算你们能拿出贾敏的什么东西,也什么用都没有。女孩儿家的婚事,有父亲在自然是听父亲的,母亲也只有建议权;没了父亲是要听母亲的,可谁让林妹妹的母亲不争气,比林如海死得还早呢。现在,也只剩下林玄清这个当哥哥的能做主了。
这样的结果自然让贾母跟王夫人气愤,于是几人不欢而散。贾母下定决心要给林小子一个厉害的,身为黛玉身份为最高的女性长辈的她,决定不去给黛玉张罗婚事,看你能还能找什么人操办。总是在林玄清那里吃亏,贾母很憋屈,拿定主意要让林玄清求她一回。
后来发生的事情,还是让这老太太失望了。六月份,太后娘娘亲自为英武侯林玄清的妹妹跟新科状元温文轩赐婚,并且怜惜林家兄妹没有父母扶持,命忠顺王妃亲为女方操持婚事。这样一来,就真没贾母什么事了,也不知道那老太太后悔不后悔。
既然黛玉的婚事已定,现又有了人帮忙操持,林玄清便彻底丢开手,只在必须的时候才出面。只因,近日里京都又不太平,北静、东平二王来往频仍。连带许多勋贵家里也常摆戏酒,诸多权贵子弟结伴出游射猎。看上去平常,却隐含风浪。
“我还当东平那小子多能沉得住气,忠平犯事那时候看着倒像个样子,谁知道也是个藏不住的。”乾清宫里,忠顺吊儿郎当地坐在那儿,撇着嘴满是不屑地道:“不过皇兄,你才登记几年呢,这就有两拨造反的,看来你这皇帝做得不太成功。”
“朕不成功你来做,你今儿点头,朕明儿就敢禅位。”任翔坐在他对面,没好气地对着这个弟弟。家里人每一个省心的,一个个都是只会添乱,包括面前这个混蛋小子,“对了,让你那个小美人儿盯住了他们,可别赔了夫人又折兵。”
“切,你觉得我傻么?我来做,替你收拾烂摊子不说,还得看着你跟林玄清两个潇洒去。这么赔本儿的买卖,岂能是我辈所为。对了,说不定还得替你俩养孩子,宝宝那小东西可不是好对付的,我才不干。”忠顺头摇得拨浪鼓似的,以示自己坚定地拒绝。
“每年九月,皇家都在京郊铁网山举行秋猎。现在,已经能确定他们会在那时起事杀君。若是成功,便直接夺取京都政权,东南将趁势而起;若是不成,东南也会是他们的退守之地,以图来日。九月之前,东平必定请旨就藩。”林玄清又站在硕大的地图前面。
“不过,他必定不会直接赶赴东南,一定会藏身于一合适地点,等待铁网山秋猎的结果。进可攻退可守,想的倒是很美。”任翔懒怠看忠顺那张惫赖的脸,走到玄清身边并肩而立。还是玄清好啊,只是站到他身边都觉得阵阵清凉,神清气爽的。
“这次参与的,可不比上次忠平的小打小闹,京都过半的勋贵之家都或多或少的牵涉其中。他们有些虽然已无实权,但能量爆发出来也不容小觑。你可不要小看他们,在铁网山的小阴沟里翻了船。”看着两人漫不经心的样子,林玄清沉声说道。
“没关系,就算皇兄翻船了,不还有我呢么。皇兄,你放心吧,等你翻船了,弟弟会替你报仇的,一定要挨家抄了那些参与其中的乱臣贼子的。想想,家里修个园子都能扔出来几十上百万两,等抄了家得抄出来多少银子啊。”忠顺做出一副流口水的样子。
任翔没好气地瞪瞪这倒霉弟弟,实在是没话跟他说。林玄清倒是盯了他一会儿,直到忠顺腆着脸求饶,才意味深长地道:“你家的小卧底,现在还没有完全得到他们信任,让他再演一出为情而迷戏吧。至于另一个男主角,就选贾家的贾宝玉好了。”
就是这一句话,才有了贾宝玉与名角“琪官”蒋玉菡一见如故,于酒席宴中互换信物的“佳话”。贾宝玉用玉诀扇坠和松花汗巾换得了蒋玉菡的茜香国大红汗巾。自此之后,两人交往甚密,渐渐地蒋玉菡就连忠顺王府都不大去了。
如此月余,忠顺王府的长史官就到荣国府政老爷的面前。一见面不及寒暄,人家便劈头盖脸地索取琪官。弄得贾政一头雾水,半晌才听明白,原来是这戏子竟是跟宝玉有些瓜葛。直气得政老爷火冒三丈,揪住宝玉大声喝问。
贾宝玉起先不敢承认,一则怕他爹生气,狠狠教训他;二则也是担心蒋玉菡,生怕他被找到受罪。直到那长史官冷笑着指出他腰间的大红汗巾子,宝玉见其如此隐私都知道,生怕再牵出旁的事来,才不得不说了蒋玉菡的下落。
长史官走了,贾宝玉也想溜,却被他爹厉声喝住。偏这时候贾环也撞过来,将前日金钏儿投井的事情又翻了出来。他添油加醋地说了,是宝玉强奸未遂,才惹出了这样的事。反正这事都是这样传的,他也不怕太太日后找麻烦。就算有人找后账,他也要先看见宝玉倒霉。
贾政听罢还得了?!他向来自诩宽仁持家,祖宗几辈子都没出过这样的事。到了他这里,自己儿子竟然做出这等事,简直让他愧对祖宗,气了个面如金纸。好歹缓过一口气后,才大声喝着要拿宝玉来乱棍打死,并关了个门,不许人往后宅报信儿。
见下人打得不得力,政老爷说不得就要亲自动手了。一顿板子打下来,宝玉眼看被打得都没了声息了,却还没见人来拦。贾政打着打着就觉得不对劲儿,往常这情况,早有人往里报信儿了,今儿怎么里面什么动静都没有?没人拦着,难道还真打死宝玉不成?
话说,为什么两个该出现的女人没出现?虽然贾政有命,但在场的清客、小厮们都知道,这也就是一句话而已。没了老太太跟太太拦着,这戏可怎么收场呢?确实也有人偷跑去报信儿了,可他们都没能到了贾母跟王夫人面前,半路就被人点到了随便塞个地方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