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光 (白芥子)

　　从顾蓉手里接过奖杯，梁心澄走到话筒前，顿了一下，目光扫过全场，笑着开始致颁奖词。
　　他感谢了很多人，制片人、导演、谢覃风、经纪公司、公司老板于明修……说到最后时，梁心澄的声音已经有些哽咽，他弯下腰，朝着所有人深深鞠躬，直播镜头长久地定格在他的身上。
　　夏远航闭上眼睛背靠向身后的墙壁，关掉直播视频后无人的走廊里唯有他安静的心跳声，许久之后，他笑着扬起唇角，轻声说了一句：“恭喜。”
　　夜戏还没有结束，片场里都在议论着今晚金松奖的颁奖结果，化妆师过来给夏远航补妆，他随便找了个角落坐下，默不作声地听着不远处的几个工作人员说笑。
　　“谢覃风真厉害啊，这是第二次拿金松奖影帝了吧。”
　　“正常操作而已，他不拿奖才奇怪了，倒是梁心澄竟然拿到了最佳男配比较出人意料吧。”
　　“是啊，他也算运气好了，这么快就拿到了金松奖男配，以后身价又要涨了。”
　　“他算个什么东西，那种演技拿奖能服众吗？谁知道这里头有没有黑幕，没准就是他老板于明修帮他买的呢。”
　　这样的酸言酸语其实不稀奇，网上一定会有很多，但夏远航没想到会亲耳听到身边的人说，他看了一眼说话的人，神色瞬间冷了下来。
　　是黄天安，这人是剧组的总摄影师，夏远航不是第一次跟他合作，两年多前他和梁心澄合拍那部电视剧时，这人也是当时剧组的摄影师，就是他在人后编排梁心澄那些私生活放荡睡遍片场的事迹，而且说得像模像样仿佛他亲眼见过一般，夏远航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什么竟然会信了他说的那些，当真是可笑至极，没想到两年过去，这个人依旧在造谣抹黑梁心澄。
　　“梁心澄以前不就是个跑龙套的么，为了上位什么不敢做，给资源就跟人睡，什么人的床都愿意爬，一点顾忌都没有，后来被于明修包了倒开始装清高了……嗷！”
　　正说得起劲的黄天安怎么也没想到会突然被人一拳送到脸上来，他被揍得往后跌了两步，夏远航的第二拳又跟着上来了，夏远航下手完全没有顾忌，每一拳都是都是实打实凶狠地往黄天安脸上揍，两拳下去黄天安已经滚到地上鼻血长流哀嚎不止。
　　周围的人都懵了，反应过来后纷纷扑上来拉攥着黄天安还要打的夏远航，黄天安也回过了神，忍着痛一边叫嚣一边扑了上去要跟夏远航拼命，不过他一个一米七出头的小个子哪里是身高超过了一八五的夏远航的对手，即使夏远航被人拖着，依旧又给他多送了两拳，把黄天安的门牙都直接打断了。
　　闻声过来的导演大喊着叫人拖开他们，浑身戾气的夏远航终于被四五个工作人员一起拖住了，脸肿成了猪头狼狈至极的黄天安也被人给按了住，黄天安气得浑身发抖冲着夏远航破口大骂，什么难听的脏话都用上了，夏远航冷眼看着他表演，等他骂完了才冷声回敬他：“嘴这么臭活该被打，再让我听到你在背后造谣编排别人，我见你一次揍你一次。”
　　周围原本不知道夏远航突然发了什么疯的人这下倒似乎都明白过来了，黄天安这人出了名的嘴碎，但一般人还真不怎么敢得罪他，这大概还是他第一次踢到这么硬的铁板，而夏远航发疯打人的原因竟然是因为黄天安编排梁心澄吗？
　　剧组突然上演这样的闹剧导演已经快气疯了，今晚的夜戏是注定拍不成了，夏远航根本不想跟任何人解释，更别提什么道歉，任凭黄天安怎么叫嚣都不再搭理，甩开了拖着他的人的手，转身直接走了。
　　他的助理小声跟导演说了一句“抱歉，我去劝劝他”，匆匆追了上去。


第三十一章
　　梁心澄一觉睡到中午才醒，昨晚拿了奖之后参加庆功宴盛情难却被灌了很多酒，怎么被人送回家的都忘了。
　　宿醉的结果就是头疼欲裂，进浴室冲了个澡又缓了很久混沌的思绪才渐渐回笼，他坐回床上，打着哈欠顺手拿起了床头柜上的手机。
　　一整个晚上有无数条未接来电和微信消息进来，全是祝贺他拿奖的，梁心澄心不在焉地翻着记录，当看到微信消息栏里夏远航的名字时才微微怔愣一下。
　　“恭喜。”
　　简单的两个字，连多余的表情都没有，梁心澄看着心中五味杂陈，犹豫之后也只回了一个“谢谢”。
　　一一回复完所有的祝贺后，他点开了刘帆的微信对话框，刘帆昨天回家后又发了好几条消息过来，内容却并不是他原以为的接下来的工作安排提醒。
　　“夏远航又出事了，在片场跟人打起来了。”
　　“事情闹得好像还挺大，我看着挺麻烦的。”
　　“这次你可别再跟着瞎掺和了啊。”
　　“睡着了？算了睡着了也好，明天看到千万别冲昏了头啊，小祖宗算我求你了。”
　　梁心澄下意识地皱眉，他点开了微博，在之前那次双取关夏远航之后他又悄悄关注了他，所以一刷新便看到了夏远航昨晚发的东西。
　　@夏远航：想报警你就报，再有下次，我照样揍你。//@摄影师黄天安：我从业二十多年在这个圈子里也算是兢兢业业安守本分，合作过无数台前幕后的人，自认与所有人都是和和气气从不红脸，没想到只是一点小摩擦而已，竟然会被人不分青红皂白殴打到门牙脱落鼻骨骨折，本想报警处理，又不愿意让导演和剧组其他人为难才算了，但实在耻于和@夏远航 夏先生这种修养的演员合作，人气高粉丝多不是你恣意妄为可以随意打人的资本！
　　黄天安的这条微博后面还贴了视频，是昨晚在片场夏远航在众目睽睽之下揍他的经过，最后附上了他去医院包扎后肿成了猪头脸的照片和验伤报告，看起来他确实像个十足倒霉的受害者，只是夏远航的回应却出人意料的强硬。
　　梁心澄很诧异，完全没想到会突然发生这样的事情，热搜连着好几条都是这事相关，连昨晚金松奖颁奖典礼的风头都压下去了，他大概看了看便明白了，确实如刘帆所说，这事很麻烦。
　　黄天安在这行混了这么多年，能当上一部电影的总摄影师不是吃素的，电影还没有杀青他就这么出来公然和夏远航叫板讨要公道说是给导演和剧组面子，实际上根本没把他们当回事，他就是要彻底搞臭夏远航出这口恶气而已。
　　但夏远航也硬气得很，口出狂言让黄天安去报警甚至威胁还要再打他，完全崩塌了他之前在公众面前塑造的阳光向上优质小生的形象，甚至今早他工作室发的声明微博，也只说不应该一时冲动在片场打人拖累剧组拍摄对公众造成不良影响，却只字不提向黄天安道歉。
　　陆陆续续还有不少剧组工作人员出来力挺黄天安，帮夏远航说话的却一个都没有，导演和其他演员全部保持了缄默。这事从昨晚爆出来之后便迅速在微博和各大八卦论坛发酵，除了夏远航的死忠粉，绝大部分的看客都是站黄天安的，无非是视频里夏远航的暴戾行径加上他态度嚣张的回应实在很难让人产生好感。
　　梁心澄心中担忧，也顾不得那些有的没得了，再次给夏远航发了微信：“你怎么跟人打起来了？为什么这么冲动？”
　　没多久夏远航便回复了他：“没事，没什么关系。”
　　怎么可能没关系，接二连三爆出来的事件，已经让夏远航的公众形象大打折扣，可到底为什么要打架，夏远航却不肯说。
　　梁心澄在通讯录里翻出了一个许久未联系的灯光师朋友，隐约记得他和夏远航似乎进了同一个剧组，很快梁心澄便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呃……其实是黄天安嘴贱，你知道的，他就是昨天在片场八卦了一些关于你的谣言，那什么的……被夏远航听到了，就打起来了……”
　　梁心澄愣住，夏远航打人，竟然是因为他吗？
　　其实这些在网上也并非完全没有风声，昨天片场那么多人，都知道夏远航是为什么动的手，论坛上昨晚就有人匿名爆料了，但毕竟拿不出确实证据，信的人不多，所以也难怪刘帆大半夜的给梁心澄发消息提醒他不要多事，想必也是听说了其中原委。
　　梁心澄抬手抹了一把脸，他说不出现在的自己到底是什么感觉，很难过，很心酸，又隐约有些高兴，更多的却还是担心。
　　语音通话接通后，梁心澄停了一下才努力压抑着声音里的颤抖说道：“我都知道了……”
　　电话另一端的夏远航闭了闭眼睛，时隔近两个月再次听到梁心澄的声音，那一瞬间他不得不承认，他是想念的，而且是很想念。
　　“没关系，这事我能处理……”
　　“你要怎么处理啊？打人这种事情是闹着玩的吗？随时可能背上刑事责任你知不知道？你干嘛这么冲动啊？他说就让他说，要你出什么头啊？”
　　“我听不得他那么造谣你，再来一次我一样会揍他。”
　　梁心澄很气闷，却又不知道该气夏远航还是气自己，黄天安这人他一早就领教过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早几年他还在跑龙套的时候这人就打过他的主意，被他拒绝了心中不忿这些年没少在背后造谣他，他都知道，但那又怎样呢，被小人说几句而已，他并不在意，更不想看到的是他在乎的人栽在这种人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