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光 (白芥子)

　　夏远航桌子底下的手在他的膝盖上轻轻按了一下，默默拿起了茶壶帮他们烫杯碗。
　　丁尧还在埋头勾菜单并没有注意到他们之间的这些小动作，梁心澄哼笑着睨了夏远航一眼，转头问丁尧：“你是饿死鬼投胎吗？大晚上的点这么多，怎么跟几辈子没吃过烧烤一样，至于吗？”
　　“至于，”丁尧用力点头，“上次吃烧烤都不知道是几年前了，我都快忘了烧烤是什么味儿了。”
　　丁尧絮絮叨叨地抱怨，说他家里人和谢覃风都管着他不许他吃这种垃圾食品，助理也听他舅舅的根本不会答应帮他买。
　　“那你以后跟着哥混，哥天天带你吃香喝辣。”梁心澄笑嘻嘻地故意逗他。
　　丁尧翻白眼：“那还是算了，我知道你吃不胖的，我又不像你，吃了这顿回去得饿三天，人比人气死人。”
　　他们两个你一句我一句地斗嘴，夏远航听着有些意外，大概是没想到他们会变得这么熟稔，再一想似乎丁尧之前就一直对梁心澄挺有好感，便也不奇怪了，真正戴有色眼镜看人的那个其实只有他自己而已。
　　在丁尧几乎把菜单上所有的烧烤都点了一遍之后，夏远航又加了一份虾粥才叫了服务员来下单，梁心澄不满意地抗议：“我提议来吃宵夜的，我只能喝粥啊？”
　　在这一点上夏远航坚决不退让：“喝粥吧，等你病好了下次你想吃什么我都陪你吃。”
　　梁心澄笑着垂眸咬了一下唇，夏远航轻拍了拍他的手背，梁心澄终于乖乖听话不再抱怨了。
　　丁尧看着他们这样很好奇，夏远航以前说过和梁心澄连普通朋友都不算，现在看起来他们的关系却似乎已经不只是朋友那么简单，当中发生了什么实在很耐人寻味，当然丁尧也并不是真的那么傻，心里再抓心扰肺想要八卦也很有眼色地没有多问。
　　食物上桌之后丁尧撩起袖子就开始大快朵颐，夏远航也吃了一些，梁心澄虽然只能闻着香味喝清汤寡水的粥，却很高兴，他坐在夏远航侧边的位置，一抬眼就能对上夏远航不时朝他看过来的目光。埋头苦吃的丁尧并没有注意到，身边的俩人在吃东西的间隙时不时地便会相视一笑，眼波流转间勾勒着彼此心照不宣的情愫，所有未曾说出口的似乎都尽在不言中。
　　吃完宵夜夏远航开车把梁心澄和丁尧送回酒店，已经睡眼朦胧的丁尧先下了车，见梁心澄还坐在车里似乎有话跟夏远航说，他随意挥了挥手，很知趣地先上了楼去。
　　夏远航帮梁心澄解开安全带，柔声提醒他：“上去赶紧睡觉吧，很晚了。”
　　“这么晚你还要开车回上海吗？”
　　“嗯，明天一大早的飞机回北京，不回去来不及。”
　　梁心澄低下了头，短暂地沉默后，夏远航重新踩下油门，把车子又往前开了一段，拐进了一条没有路灯的小路上停下。
　　熄火之后连车灯也暗了下来，夏远航靠过来伸开手抱住了梁心澄。
　　没有光亮的密闭空间里只听到他们逐渐加快的心跳和刻意压抑的呼吸声，梁心澄闭上眼睛，抬手环上了夏远航的腰。
　　他们脸贴着脸轻轻地磨蹭，夏远航低声呢喃：“不要再生病了，我很担心你。”
　　“嗯。”
　　“等我回去处理完手上的工作再来看你。”
　　“你别来了，”梁心澄闷声嘟囔，“你来了我没法专心工作了，会分心，下个月就杀青了。”
　　夏远航把他抱得更紧了一些，叹气道：“那我不来了……你安心工作，注意身体，我等你回去。”
　　“好。”
　　安静地抱了许久才松开手，夏远航把车子开回了酒店去，梁心澄最后冲他笑了一下，叮嘱他路上注意安全，拉开车门下了车。
　　目送着梁心澄走进酒店身影消失在电梯间，夏远航靠进椅背里，抬起手臂盖住自己的眼睛，无声地笑了起来。


第三十五章
　　整个《醉金陵》剧组的人都发现，梁心澄自从高烧病了一场之后拍摄状态反而更加好了起来，最后一个月全是重中之重的高潮戏份，彭导刚开始还有些担心，梁心澄的表现无疑给了他一颗定心丸，连前期一直进不去状态的男女主角之间的感情戏都顺畅了起来。
　　为此彭莱私下打趣过梁心澄是不是跟顾蓉交流过什么，怎么突然就开窍了。梁心澄打哈哈说顾老师确实给了他不少提点，顾蓉不敢居功，笑着猜测：“小梁怕是谈恋爱了吧。”
　　一句玩笑一般的戏言，却差不多说中了真相，虽然梁心澄和夏远航现在的关系，其实还算不上在谈恋爱。
　　丁尧当然也发现了，梁心澄最近似乎春风得意得很，别人不知道为什么，他却心中有数，梁心澄的转变全在那晚夏远航来探班之后。
　　他实在按捺不住好奇，于是在某个没有夜戏提早收工的夜晚，抱着一堆零食敲开了梁心澄的房门。
　　梁心澄随手撕开了一包牛肉干，盘腿坐在床上一边打游戏一边吃东西，丁尧凑到他身边去笑问他：“心澄哥你最近心情很好啊？”
　　梁心澄斜他一眼：“你想说什么？”
　　“好多人猜你在谈恋爱，一下了戏就抱着手机傻笑，我是想提醒你注意一点影响，小心风声传出去就不好了。”
　　梁心澄伸手敲了一下他的脑袋：“你直接说你就是八卦不就得了，还拐弯抹角。”
　　“好吧，我就是八卦，那心澄哥你不会真的在谈恋爱吧？跟那个……唔，远航哥？”
　　丁尧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梁心澄神情的变化，梁心澄笑了笑，随口回答他：“还没有。”
　　不是“没有”，是“还没有”，一个字的差别，意思可就差得远了。
　　“那就是真的啊？你们真的那什么……什么时候开始的啊？”
　　“小孩子别问那么多，你别说出去啊。”
　　“我怎么就小孩子了，你也就比我大两岁真好意思，我不会跟别人说的，你说说嘛，你们怎么在一起的？怎么这么迅速？到底是用了什么法子？”
　　梁心澄很无奈：“你问这么多到底要干嘛？”
　　要不是丁尧真没什么心眼，他都要怀疑这小子是故意来套话然后转身就准备把自己卖了往外面爆料。
　　丁尧耷拉下脑袋，小声嘟囔：“我想借鉴经验……我喜欢谢哥哥这么久，他就跟个木头一样不开窍，一直把我当小弟弟，哪有这样的。”
　　正喝水的梁心澄直接呛到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真觉得他就只是把你当小弟弟？”
　　“肯定是的吧，他的理想对象都是性感女神，跟我差了十万八千里远，我很努力了，但我怀疑他根本掰不弯。”
　　丁尧一脸泄气，梁心澄话到嘴边转了一圈又咽了回去，当初拍照片的事情实在不好拿出来当着当事人的面说，只能试探着提醒他：“理想对象那什么的都是应付媒体粉丝的说辞嘛，有什么好当真的，我觉得他对你很上心啊，说不定他也喜欢你呢，你与其在这里猜来猜去不如直接去问他，当面说清楚不是更好？”
　　“那不行，要是他真的对我一点意思都没有，我说出来我们从小到大的交情就彻底毁了，不行不行，心澄哥你不懂，暗恋人的滋味真的不好受的……”
　　梁心澄心说没有人比我更懂了，就算是到了现在，他和夏远航也没有完全挑破那层纸，他们每天都发微信打电话，一天比一天更加暧昧，他很享受这种状态，但也不想再做主动挑明的那个了。
　　那一次在夏远航家里那些几乎连自尊都扔了说出来却没有得到回应的话一直到现在依旧让他心有余悸，即使心中有数夏远航或许确实对自己动了心，但他却不敢再把那些话再说一次了，他很怕到头来依旧是自己一厢情愿的错觉，更怕再收到那冷冰冰的“对不起”三个字。
　　“暗恋的滋味确实不好受，但如果最后他能喜欢你，再怎么难受也是值得的，不要后悔。”
　　梁心澄这样安慰丁尧，这是他最真实的想法，哪怕最后他并不能和夏远航走到一起，他也不会后悔。
　　丁尧回房去后夏远航的电话打了进来：“今天怎么样？”
　　梁心澄笑着倒进床里：“还不是跟每天一样不停地拍戏。”
　　“注意身体别累着了。”
　　“知道了，你好啰嗦。”这句话夏远航每天都要提醒他一遍，梁心澄嘴上嫌他啰嗦，心里其实受用得很。
　　夏远航无奈一笑：“嫌我啰嗦就自己多注意一些，别让人这么操心你。”
　　“夏远航，你对谁都会操这种老妈子心吗？”
　　“分人的，我哪有那么多闲工夫。”
　　梁心澄嘴角微撇，那句“我算你什么人啊”到底没有问出来：“刚才丁尧来我房间玩，跟我抱怨谢老师不开窍不懂他的心思，还说我不懂暗恋的滋味，夏远航，你暗恋过什么人吗？”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了几秒钟，再开口时夏远航的呼吸声似乎加重了一些：“我连明恋都没有过，哪里来的暗恋……你呢？”
　　“原来你没谈过恋爱啊，”梁心澄“啧”了一声，“说出去都没几个人信吧。”
　　“你信吗？”
　　“你说没有就没有呗，我信不信也改变不了客观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