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团子只好挂着一脸尴尬的傻笑朝樱子走去。他想从隋愿的眼神中得到一点有利的信息,但人家不爱看他,这便是最糟糕的讯号了。
樱子挽上他的手臂,脑袋轻轻靠在他肩上,隋愿把调好的酒倒进方杯里,喉咙竟有点堵。
“那什么,这不是女孩该来的地方,我送你回去吧。”菜团子拉着她往前推,自己则退到吧台边缘侧身说:“你别介意,她这人就是大小姐脾气,以后我再跟你解释。”
隋愿无视他的示好,转身到吧台后面整理工具。
他的脸涨红着,一阵血气涌上头顶,连瞳孔都蒙上水汽。
也许在大家眼里他挺难堪的,毕竟这里是gay吧,所有人的思维方式都会朝一个方向发展——他爱上一个有未婚妻的富家小子,那个混蛋一面安慰自己的男友一面又隐瞒女友,笑得像个傻子。
“连我都觉得自己憋曲吗?我为什么会有如此强烈的失落感,仿佛身体空了,心脏停了,仿佛被背叛了。”
“不,上帝就爱开这种无厘头的玩笑,人们却任其摆弄。”
他回过头,人群中已没了蔡仲的身影,他空洞的眸子映出沉默的嘈杂影片,心碎原来没有声音。
平静的整理杯盏,面无表情,仿佛从未在意过。他像失了魂魄的行尸走肉,像机械师手中的木偶。
康明宇都有点心疼他了,可想而知,如果隋愿喜欢菜团子,他就必须承受这头卷心菜的优柔寡断;如若他不喜欢菜团子,舆论俨然是最大的耻辱。
“兄弟,你需要请律师索赔吗?”康明宇一手扒着吧台,很是认真的说。
隋愿没有看他,聪明人不需要语言作为交流的辅助。在隋愿看来,康明宇是一贯的笑面虎,不能深交。
“神经病吧你!他凭什么索赔,赶紧走吧,小心某人反咬一口!”法熙文拖着康明宇的衣领往后退,回头还不忘狠狠瞪隋愿一眼。
蔡仲是白痴,但他法熙文不是。猜忌是门学问,若你身边有个你完全看不透的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和他玩一局真人版《谁是卧底》。
永远不要忘记每个人在第一轮说过的话,那里充满疑点和陷阱。无论隋愿在菜团子面前伪装的多好,在他抄袭论文的时候,就已经暴露了本性。
哼,这种人根本不值得多看一眼。
隋愿抬头冷笑——如果每个人都必须用一种动物来装点自己,此刻的他,就是一只荒原中具有攻击性的独狮,随时可能侵略别人。
这一天隋愿已经过得够憋屈了,他总会查清究竟是哪个细节出现了偏差,绝对不会让人有机会伤害他。
小蘑菇从没见过人的眼睛可以比夜里的饿狼还凶猛,他本能的回头看——结果只一眨眼的功夫,曲终人散,贱神和法海都没影了。
他的牙齿开始打颤,“我去!我算看清你们这些混蛋……”
他小声咕哝着慢慢向后退,突然一旁的贝斯男孩惊声尖叫,“怎么回事,我银行卡里多出两千三百块钱。”
此时,宋玦正准备跨过一个人放到有道里的腿,听了这话硬是往那人鞋上踩了一脚。抬头一看,这不是自己当模特那天见过的冰山总裁嘛,整个人都不好了啊!
boom主唱探过头,笑说:“挺好的,果然天上真能掉馅饼。”
“那怎么行,应该是弄错了。”
白衬衫也过来看,“你的家人给你打钱?”
贝斯男孩摇头,“不会,自从我退学,他们再没管过我。”
主唱耸耸肩,“空穴来风,必有根本,慢慢想吧。”
小蘑菇欲言又止,想过去却又不知该如何打招呼。
有人说,世界上最难的语言是:第一次见面时的开场和离别时的致辞。
偏偏语言这东西,在表达爱意时如此无力,在表达伤害时又如此锋利。
小蘑菇犹豫良久,硬着头皮蹭到吧台前,在橘黄色转椅里坐下,对一旁的贝斯男孩伸出自己的左手。
“你好”,他说,“nice to meet you。”
因为得不到对方友善的回应,他的手在空中停留。最后不得不落在自己大腿中间,羞赧的干笑。
贝斯男孩的眼球明显朝左上方转动,他在回想自己何时见过眼前这个含笑的人。
“那个…我介绍一下哈,我叫宋玦,雅思音乐学院大二学生。你是苏文杰吧。”
苏文杰感受到强烈的视觉冲击,仿佛对方给了他一拳。
“我叫宋玦……你可以来找我……我可以做你的兄弟朋友……”
苏文杰盯着他,他的脸很漂亮,皮肤光滑细腻,几乎不像男孩子。
雅思音乐学院——那是他梦寐以求的地方,他被录取过,但他拒绝了。
一切问题在“饥饿”面前都显得如此沉重,吃饱以后就会荡然无存。他想——饥饿让他放弃了梦想,梦想又带着一个男孩死皮赖脸的追了上来,谁又能说活着不是很累很痛苦的事呢?
“要不要出去走走。”宋玦用手扯着衣领,不知是脖子下方扣的太紧还是此处空气稀薄,让他有点喘不过气。
他拉起苏文杰的手往外走,对方触电般闪开,却默默跟在身后。
夕阳躲在一片横柯婆娑中,把鳞次栉比的楼房画成七彩天空;棉云被草莓味糖果沾染,淡粉修饰苏文杰的面容。
很难想象,当初跟宋玦表白的竟然是这样一个男孩。安静、羞涩、怀揣梦想却总不敢拿出来,就用黑布包在怀里,夜深人静时孤独的端详。
当一个人把自卑放在脸上,他身边的一切都是有罪责的。有句话这样说:一个人为钱犯罪,这个人有罪,一个人为面包犯罪,这个社会有罪,一个人为尊严犯罪,每个人都有罪。
苏文杰属于后者,性格养成的路程何其坎坷,让他不得不蜷缩在角落里。
傍晚无风的干燥,如影随形;他们在马路上漫步,即将来临的晚高峰使路上的轿车堵成腊肠,疯子只会狂按喇叭,有人急躁的拉下车窗伸出脑袋,但于事无补。
头顶有参差错落的枝叶,绿的繁茂;蝉鸣是盛夏最后的独奏,可它们不是艺术家,又聒噪又可怜。
“贱神跟我说,你游戏里结婚特认真,你是不是没谈过恋爱?”宋玦突然打破两人之间的禁言默契,他像老友般把手伸到苏文杰脖颈后面紧紧环住,笑容里充满调侃。
苏文杰腼腆一笑,“结婚本就是严肃的事,哪怕在虚拟中,也该努力做个一丝不苟的人。”
“一丝不苟的人吗?”宋玦喃喃的在心底捣鼓,“哈哈,感觉我正跟个老头子谈话似的,你多大啊?”
“二十一。”他低头看自己脚边的路。
中国人的习惯,交友时有其固定的话题。先问你叫什么名字,然后是几岁了,父母干什么,家住哪里,兄弟几个,在哪读书在哪上班,一个月多少钱,有没有女朋友,然后再深入到吃喝玩乐中。
所以你每交一个朋友,就必须对自己的家庭和事业做一番评估,别人也同样如此。
若有个孤儿,每当孤独时就得跟别人说我父母双亡,一遍遍让自己加深这种痛苦。
苏文杰看过圣埃克苏佩里的《小王子》,对老套的、一成不变的语言圈知根知底,他已经开始在心里为自己将要回答的话做草稿了。
宋玦拍拍他的肩膀说:“呦,正值年少嘛!”
他苦涩的扯出一个笑容,却不知道怎么接话。
忽然宋玦想起“他的喵”,乐颠颠的凑上去问:“有个女孩喜欢你是吧,她在我们会里说过单相思的事,你咋看?”
苏文杰故作深沉的回笑,思维已经在空白脑海上写作文了。
玲玲,大名:曲裴玲。是他的高中同学兼同桌,因为自己总帮她做点不起眼的小事就认为他是个暖男,然后开展猛烈的追击。
其实这中间有很多误解,他真不是暖男,只是不会拒绝人。
世上就是有他这种人,心里憋屈又恼火,但别人找他帮忙他又不能拒绝。
他温和,主要是觉得世间没啥深仇大恨,爱和孤独并存,就很矛盾。
他低头琢磨很久,宋玦不耐烦的说:“问问你的看法啊,至于想着久。以前没想过?”
苏文杰不好意思了,“想过,就…不想恋爱。”
“为啥?”
“嗯…感觉自己不成熟吧。”
“成熟了就能谈了?她等吗?”
苏文杰不说话,他确实没想着呢深入。
“你不喜欢她?”
宋玦也不知道自己为何总是误导他,语言有很大的说服魔力,尤其对苏文杰这种迟钝的人更能彰显。他迫切想知道苏文杰喜欢喜欢那个女孩,就像迫切的想知道苏文杰为何嫁给自己一样。
“我不太清楚自己的感觉。”苏文杰说,话里透出无奈。
一个连自己都不能理解的人,有什么资本面对未知的世界。
“好吧,”宋玦耸耸肩,“不谈这个了。你经常在boom演出,不上学?”
苏文杰的思维又开始写作了。
怎么宋玦总问些令人难堪的问题。他有点恼火,但又无法拒绝。他真是够可怜的。
“家里没钱,我就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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