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大钱眼眶一热,忙举起杯与他碰了碰,说:“也祝朝阳早日康复。”
薛木笑了笑,喝了两口饮料,拾起筷子一边夹着菜一边问道:“什么时候的事啊?现在才告诉我?”
“哪儿啊,就前天,朝阳住院那天,我们俩不是一块儿走的么,晚上吃饭的时候说开的。”郑大钱答道。
“是嘛?”薛木稍有些意外,又问道:“那是怎么突然想通了的?”
郑大钱放下杯子,笑笑说:“其实还是张泽帮我想通的。”
“张泽?”薛木已经很久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了,偏偏重新出现的时候又和他们两人在一起有关,不得不让他顿时警觉了些,“他……干嘛呢现在?”
“他在一个小公司当制作人呢,他们老板带着他一块儿从原来的大公司出来创业的,挺辛苦的,但是挣钱挺多的,跟他男朋友感情也挺稳定的,不过就是跟我一样,跟家里决裂了。”郑大钱一边说着,一边也将张泽和赵泉的处境给薛木讲了讲,“唉,其实不管家里怎么样,他们俩至少感情挺好的,在一块儿也有四五年了。就是他跟我说了这些家里啊、现实啊这些问题,让我觉着吧……我之前纠结的那些都还挺矫情的,所以就想……干脆就别再这么拖着了。”
薛木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在当初那个世界里,张泽的人生轨迹与现在全然不同,并没有什么交往了五年的男友,也没有这么轰轰烈烈的家庭纷扰和前程似锦的事业里程,他不知道是什么改变了他的人生,但至少这样看来,他不会再像当初一样插足郑大钱与欧阳烨的感情了。
“那你俩……具体怎么说开的?”薛木又问。
“嗨……”郑大钱笑了笑,“我们俩都这么多年了,哪儿还有什么精彩纷呈的故事对话啊,就那么直接说了呗……”
其实那天郑大钱原本设想的与现实还是有些出入,他计划的是想更隆重些,订个好点的饭店,再好好打扮打扮,虽然他估摸着自己松口,欧阳烨没有不同意的道理,但若真的话赶话的结果是两人非但没有交往、反倒连朋友都做不成的话,至少也算是给这几年的纠结做一个华丽而矫情点的收尾。
可是没想到计划被万朝阳的突然住院打乱,匆匆忙忙地赶出家门,头发都没顾得上抓,而糊里糊涂地从医院走出来时,早已来不及去定什么饭店,两人只能在附近找了个不用排队的茶餐厅,随随便便地吃了一餐港澳结合、一点都不地道的小吃。
欧阳烨努力地活跃着气氛,尽管平时在大大小小的场合,这样的角色总是郑大钱在扮演,可是两人独处时,郑大钱却常常很安静,往往都是他在努力找寻着话题,试图讨郑大钱的喜欢,而今天万朝阳生病住院,郑大钱心情不免有些低落,欧阳烨便更加使出了全身解数,只求能换他个笑模样。
“今天谢谢你了,”郑大钱心里想着要说的话,难免有些心不在焉,欧阳烨连说了好几个笑话他也没有笑出来,反倒举起了杯道谢,语气还有些严肃,“要不是你姐帮忙,木头那边还乱着呢。”
“嗨,这有什么,”欧阳烨端起杯与他碰了碰,“跟我说这不见外了嘛。”
欧阳烨慢慢地喝了几口饮料,却难掩心中的紧张,从海南回来之后他就一直没敢主动联系郑大钱,他告诉他会再找他聊,可他却对这要聊的内容十分忐忑,甚至有些后悔自己太过矜持而拒绝了郑大钱,担心他会因此收回那给他的最后一次机会。
郑大钱放下酒杯,悄悄做了个深呼吸,调整了一下情绪,其实他还是希望在一个更好的场合来进行接下来的对话,但毕竟都已经见了面吃了饭,若对那件事避而不谈也实在说不过去,只能清了清嗓,说:“元旦那事儿……”
“等等!”欧阳烨忽然开口打断了郑大钱的话,有些不安地看着他的眼睛,流露出了郑大钱从未见过的惊惶的神色。
“大钱儿……”欧阳烨紧张地攥着杯子,手指骨节都有些发白,“我那天拒绝你……是因为你喝多了,我不想……不想乘人之危,但是不代表我……”
“我知道我知道……”郑大钱点了点头,心里却也因这话踏实了许多,“我知道你对我的意思……这么多年了……”郑大钱不自然蹭了蹭鼻子,又抓了抓耳后,明明是欧阳烨追他追了多年,却没想到到最后要开口表白的竟然是他。
“欧阳烨,”郑大钱鼓起勇气抬头看向欧阳烨,“你如果愿意的话……咱们俩……好吧……”
“好吧?好?”欧阳烨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你是说……跟我……好吗?是我想的那个……好……吗?”
郑大钱看着欧阳烨目瞪口呆的表情,嘴角却忍不住扬了起来,“好、交往、谈恋爱、搞对象,就那个意思。”
欧阳烨倒吸了一口凉气,寤寐以求苦苦等待了六年,就在这一个瞬间,美梦竟然成真了,他一时简直不知该作何反应,怔怔地瞪着郑大钱,周身都因激动缺氧而开始发麻,冷汗浸透了薄薄的秋衣,又迅速蒸发,刺得浑身都有些瘙痒难耐。
“几个意思啊?”郑大钱看他魂不守舍的又不给回应,自己心里也有点毛,“愿意不愿意啊?”
“愿意!当然愿意!”欧阳烨回过神来,激动地险些跳起来,他下意识地抓住了郑大钱的手,又急忙松开,而后又有些迟疑地问道,“我……我可以握你的手吗?”
郑大钱忍不住笑出了声:“你是欧阳烨吗?我怎么记着你十五岁告别处男、十六岁男女通吃、十八岁就集邮遍天下了,现在连我的手都不敢握?”
欧阳烨被郑大钱说得一阵脸红,咬了咬牙,一把攥住了郑大钱的手,却还是抑制不住地颤抖着,说:“是……我小时候很荒唐……很狂……但是对你……对你我不一样,你在我心里特别干净,我碰你一下……都怕碰脏……”
郑大钱的手被欧阳烨紧紧握着,耳中听着动人的情话,眼眶不觉有些发热,吸了吸鼻子,笑道:“哎……这就对了……这小词儿一套一套的,才像我们欧阳火华老师嘛!”
欧阳烨知道郑大钱在揶揄自己,却还是忍不住露出大大的微笑,死死地握着他的手,一秒都不想撒开。
“然后呢?”薛木问道。
“然后?”郑大钱笑笑,“还能怎么着,去他们家疯狂做爱了呗。”
“……”薛木无奈地摇着头笑了笑,轻叹一声,说,“行吧行吧,你俩也算兜兜转转,最后还是终成眷属了。”
郑大钱笑了两声,说:“哪儿就终成眷属了,这不过就是过了一关,进入新的阶段而已,他家那条件,我家那情况,还有他那工作,这将来哪个不是一个一个的难关?”
薛木听言,顿时也黯然了几分,点头道:“别说你们了,朝阳到现在也不敢跟他爸说呢。”
“唉……”郑大钱深深叹了口气,“我现在已经跟家里这样了,再怎么着也无所谓了,可是朝阳又不一样,他爸一个人,也挺麻烦的。”
“是啊……”薛木附和道,“欧阳烨他们家那个情况,肯定也需要他的婚姻做生意筹码的,还有他的身份,也算半个公众人物,出柜就更难了。”
郑大钱却又强打起精神笑了笑,说:“这些未来的烦恼就交给未来去解决吧,现在再发愁也没用,至少我跟他在一起了,朝阳手术也成功了,就是个值得庆祝的日子,来,再干一杯!”
薛木听言,苦笑两声,端起杯子与他一碰,叮当清脆的声响悦耳动听,清凉甘甜的饮料入口,可心中块垒却未能如此轻易浇消,只是来日方长,也只能如郑大钱所说,待未来去烦恼了。
第一百一十九道题 有没有曾孤独坚守 因为你的天荒地老
薛木第二天早早地到了医院,还给万树青带了些早饭,万树青见了他心里虽然还是别扭,但既然大家都互相掩瞒着真相,他也不便多说什么,简单吃了两口,等医生过来查过房后便准备回靖溪去了。
薛木主动提出开车送他,万树青则摆了摆手,毕竟靖溪路程不近,来回恐怕要四五个钟头,只说他去坐地铁公交就好,反倒是万朝阳这边需要他多费心。
薛木自然连声说这是应该的,让他不必客气,说着便起身送他去乘电梯,而万朝阳默默地看着万树青的神色,心中却不断地狂跳着,不知为何,他感觉到万树青已经明确地知道了他和薛木的事,想要坦白的话在口中吞了又吞,最终还是没有说出。
万树青收敛着欲言又止的神情,低声嘱咐了万朝阳几句好好休息,便有些黯然地离开了。
送走了万树青,薛木总算松了口气,回到病房却看到万朝阳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便疑惑问道:“怎么了?这么舍不得你爸?”
万朝阳皱着眉看了看薛木,迟疑许久,说:“我觉得我爸……好像知道了……”
“知道什么?”薛木脱口而出地问完,却立刻明白了万朝阳话中所指,“怎么知道的?”
万朝阳摇了摇头,说:“昨天他突然问我有没有什么话要跟他说,完了又说等我病好了再说……吞吞吐吐的……感觉很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