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我觉得你更想听他亲口说。”斋藤坐到病床上,用旁边的枕巾裹住三叶的头发,轻轻搂住她,就仿佛抱起一个易碎的瓷娃娃,“听那种硬派男人告白,难能可贵。”
三叶的声音,在枕巾下面依然温柔,但是那是强忍哭泣的温柔:“小终你为什么那么坏心眼,听十四告白,我会不想死的,我不想死啊,我想活下来。
我只希望和十四组成平凡的家庭,平凡的生儿育女平凡的活下去。
就只是……如此而已。”
无论她如何装作淡定,无论她多么控制自己的感情,还是无法遏制苍白的脸颊滑落晶莹的泪珠。
泪珠粘在枕巾上,濡湿一片。
“哭吧,三叶小姐,趁现在好好哭吧。”斋藤轻轻拍着她的肩头。
啜泣变成了嚎哭,因为要抚育幼弟,她一直是开朗的乐观的形象,却在生命即将结束的时候,哭得就像个幼稚园小班学生。
她哭了十多分钟,终于停止哭声,斋藤递上热乎乎的湿毛巾,帮她擦脸,要是被冲田知道他让三叶哭了,天知道会发生什么。
“我很丢脸吗?”三叶喝着润喉的糖水,不过她其实感觉不到甜度,“我好久没有大大方方哭一场了。”
“反正只是在我的面前。
三叶小姐就算是写信,也太过克制和理智,所以我想你丢脸一次也好。”
“嘛,再和我说说话……我现在不能睡。”
“好,那我们谈谁,冲田,副长,还是局长?”
“先做个约定吧。”三叶把一根手指伸到嘴唇边,笑得仿佛一朵花儿正在绽放,“今天发生的一切,都是秘密哦。”
……
冲田砍飞了准姐夫的轿车,然后赶到了医院。那些一起冲杀的队士们也都来了,只有副长,没坐进电梯里,说什么要去天台吹吹风。
土方胆小鬼!
而胆子大的冲田,要背负一切,去见姐姐最后一面。
“我非常的幸福。
能够遇见你们这些优秀的人。有个……像你这样优秀的弟弟。
小总,你是我……引以为傲的弟弟。”姐姐伸出手来,在小总的脸颊上轻柔抚摸了一下,摸在他被土方揍的青肿因而贴上膏药和绷带的左脸颊。
那是他们最后的接触,那是姐姐最后的话。
姐姐的手垂下去,再也不会动了。
所以总悟轻轻地捧起她的手,让她还有温度残存的手掌再次抚上他的脸庞,然后,用一种和S完全不符合的声音哭了,泣不成声,嚎啕大哭。
Fate/stay night 七
近日真选组最棘手的案件是军火走私——偏偏走私商就是三叶小姐的未婚夫。
那一夜真选组逮捕了这个未婚夫,同一夜冲田三叶去世了。
黑暗完全遮蔽了冲田心灵的天空。这一次,无论怎么S也无法糊弄过去了……睡还是醒,清醒还是迷糊,日还是夜,总之姐姐的身影就是离不开脑海。
可怜的队士们惴惴不安,像一队长这么危险的男人,天性就极度扭曲,任性妄为,一旦失去重要亲人,自然而然情绪不佳,虽然暂时依靠逞强显得还算正常,其实这才最危险,大危机,超恐怖!
他已经是人体炸弹了,不过他引爆的话,自己炸不死,波及一大群……
我们这帮普通人还有活路吗?活得下去也会血肉模糊。
队士们只要看到一队长淡淡的一笑,就仿佛被卡车重重撞了一下腰。
冲田罕见的连续几日都没找土方麻烦,偶尔视线相遇的时候,目光镇定仿佛在说:你懂的。
土方懂不懂大家不知道,大家只知道如果副长安然无恙,那么剩下人的遭遇危险可能性上升了百分之五十!
这不是预感,这是生物对危机的本能直觉。反正只要一队长走动之处,其余人等哗啦啦全散开,绝对不靠近。
小总失去亲人,局长可心疼小总了,很积极的减少跟踪阿妙小姐的时间,集思广益让小总开怀。
放他长假?加工资?送礼物?
综合各方面意见,让他振作起来的措施如下:
一、处死土方并提拔小总为副长
二、让土方惨败,并把他由于屈辱扭曲的面孔制作成海报,招贴在大街小巷
三、把土方绑在耻辱柱上,然后众人唾弃并丢石头
四、拿走他的蛋黄酱和香烟,只给他吃红豆饭
……
种种措施都和副长有关系,都会让副长很惨。
三叶的逝世,土方也不好受啊,那么伤心那么思念。局长不好厚此薄彼为了小总舒服一点就去整土方。于是意见驳回,重新思考。
局长苦思冥想,最后琢磨出来的招数就是举办一个祭典,小总最喜欢祭典了,一定能心情愉快,恢复精神。
“除了落语和女子格斗技,小总最喜欢热闹了!”局长觉得自己真是找对了安抚路线。“全员参加,不许请假。”
祭典前一天晚上,准备开食品小摊子的队士们还在忙碌着,要备好很多原材料:面粉、章鱼、鸡肉、烤肠、食用油、盐酱醋芥末……
冲田队长向着他们走来,他靠在墙上,懒洋洋抄着手。
大家心头惴惴不安。
冲田微微低垂着眼皮,突然提出要帮忙,队士们不敢不从——面对超S难以捉摸的表情,他们心想还是随他心愿比较好。
于是,次日祭典摊子,最显眼就是开了章鱼丸子店的冲田。
其它简简单单的小吃、零食、甜点小推车挤在一起,而冲田桑一人霸占了三个摊位,连眼罩都能占位置,另外还有山崎监察打下手:负责吆喝、为冲田擦汗、端茶递水、等等(这两个字可以包含无限宽广的意思)……
“小总做的东西我要第一个吃!”局长乐呵呵拉着副长的手腕,推动他一起向前。
副长走得很慢。总觉得身体里的海洋在退潮,不断退不断退,一直退到原本的海成为荒凉的岩滩。看见和三叶模样很相似的冲田,他脸上流露出一种任何人都不会理解的表情。
周身皮肤绷紧,心一阵抽疼。
三叶离世的那一晚他哭了,在医院天台上失去很多水分,可是无论如何哭泣,那个明媚的形象还是无法从脑内散去。
局长欣然一手打开小纸盒,另一手拿着竹签正打算开动……
纸盒内画面为了大伙儿的心理健康自动屏蔽……
饶是局长经常见识阿妙小姐的地狱煎蛋,还是被惊吓的双肩抽搐差点手一抖把盒子摔飞。
人类无法想象这是用什么材料做出来的。
土方已经在吃了,咯吱咯吱,嘁嘁喳喳咬着,干干脆脆吞咽下腹。
围观的警察暗自佩服副长的坚忍,话说啊,这不一眼就看得出是作弄人嘛,冲田一般都会隐蔽一点让人不察觉,例如在蛋糕夹心层塞辣椒酱,这次居然如此显眼和明摆。
局长见副长都吃了,寻思着最坏结果也就是和吃了阿妙小姐的煎蛋一个下场,于是也开动了。
不到三分钟,他们都吃坏了肚子,去医务室躺着了。
“你们还真的敢吃呢。”山崎帮他们找了肠胃药,倒上水送来,嘴里唠叨着:“冲田做的根本是章鱼丸子炸弹。”
而且那造型完全不是章鱼丸子吧,有尖角和硬壳,稀奇古怪的形状,散发刺鼻异味,紫的发黑,还有红色粉末诡异闪着光,就算蟑螂和老鼠都不会吃!
“小总没有做饭的才能。
不过剑道上他最有天分了。”局长因为厕所跑得太勤声音都无力了,肚子咕噜噜响着,坠的就仿佛经期综合症。他艰难吐出这几句话就耗尽力气了。“他是真的想融入祭典……做好吃的给大家。”
山崎心中说:局长,你脑子终于坏完了。
副长闭上了眼睛,缩在散发消毒水味道的被子里,脑袋紧紧贴着枕头,无声无息。
要说什么但什么也说不出。
他不像局长在阿妙的锤炼下肠胃坚强,此刻肚子疼得锥心,那是一阵阵的绞痛,每一阵都比上一阵更疼。
这难道就是对自己的惩罚?
——真是比死都难受啊。
今天是三叶的头七,据说头七返魂,死者的魂魄会于这一天返家,家人应于魂魄回来前,为死者预备一顿饭。
但是家人不能见死者,如果死者心怀牵挂,会妨碍投胎的。
……就小总这个手艺,三叶的魂吃了,会露出什么表情呢。
“我只卖出去两份。”临时摊主冲田捧着一份特制丸子到斋藤眼皮底下,眼珠子咕噜噜转着,“终君,赏个光?”
斋藤绝对不吃这玩意。
“总君,去洗澡吧,现在澡堂还在营业。”斋藤的声音很柔和。“今晚是头七,别撞上她。”
头七的风俗是家人回避鬼魂,一般要躺床上睡觉,不过看冲田的模样,就算躺下也不可能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