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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许春秋 (Kiraffey)


  德牧的耳朵转了转,又收起牙趴回了角落,看上去厌世得很。
  “这么说它以前也总是被打?”何许人又问。
  “这种事有一就有二,它被送过来的时候才是最后一次闹得大了,把原主人咬进了医院。”工作人员似乎想到了什么,叹了一口气,“不过它的小主人很喜欢它,为了不让它被杀掉就送到这儿来了。”
  “按理说这些没人领养的动物不是会定时安乐死吗?它看上去留了挺久的。”徐然把脸凑到这只德牧的笼前,和它静静对视着。
  “按规定是这样的,不过它的小主人常常会来看它,还会给收容所补贴些日常开销,所以我们就把它留到了现在。”工作人员突然压低了声音,好像怕这只德牧听见似的,“不过,它小主人从年前搬家之后也就在也没来看过它了,我们想着……最多留半年,再不来……我们也没办法了……”
  “没办法”的意思不言而喻。
  “我很喜欢它。”何许人也凑到笼前,不知道这句话是说给谁听。
  德牧的眼睛与何许人对视几秒又迅速耷拉下去,看上去委屈极了。
  “我也挺喜欢它的,要不我们领养了?”徐然看得出何许人对这只德牧是发自内心的喜欢。
  “可是我们养不了它,我们不能常住这儿。”何许人在看到这只德牧的第一眼就有一种莫名的亲近感。
  “没事儿,养我家,我可以找保姆带。”这种事哪里能难得住徐然?
  “真的吗?”何许人的眼睛瞬间亮起。
  “请问你们是准备领养了吗?”工作人员问道。
  “嗯,就这只德牧。”徐然点点头。
  “好的,请你们跟我来……”工作人员带着二人离开存放处,又告知了一大堆的领养所需证件和事项。
  一周后,这只德牧还是被领养回了徐然家。
  “爸,我去新华书店了。”何许人已经连续一个月出门去书店了,何成器也开始感到有些奇怪了。
  “今天太阳这么大还出去?要不直接在家看书吧?”何成器在厨房里洗着碗,从门里探出头劝道。
  “不了,书店里有空调。”何许人背好包就出了门。
  等儿子出门好一会儿后,何成器才摇摇头,把最后一个碗冲洗干净。
  这时手机铃声响起,何成器匆忙把手上的水渍擦干,划开接通键:“喂?六子,打牌缺人?哎,我马上来……”
  何成器骑着家里的老电动车出门,没成想这艳阳天才在头顶晒了十几分钟就变了天,倾盆大雨转瞬泼下。何成器想起家里的衣服还没收,只好顶着雨折回去。
  “噼里啪啦……”雨水像气弹一样打在雨衣上,何成器的脚撑在柏油马路上,眼神变得狠厉起来。
  对面街角有不少人在避雨,里面就有自己的儿子,虽然躲在人群之后,可儿子的手居然紧紧牵着另一个男人,男人的手上牵着一条狗,两人看上去亲昵又自然。
  大庭广众!不知廉耻!旧病复发!何成器胸口压着一团火,却没有过久地停留,直接骑车离开。
  何许人挣开徐然突然牵上来的手,故作生气道:“有人看着呢!”
  “哪里有人看?他们可全都背对着我们呢!”徐然眼珠一转,瞄准蹲在地上的德牧,“就红豆一个在看,要不要我帮你捂住它的眼睛?”
  红豆是徐然给这只领养回来的德牧起的名字,何许人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给这样一只威风凛凛的大狗取这种感觉软软糯糯的名字,但当时徐然一脸神秘地说:“这是个秘密。”
  红豆虽然只剩一只耳朵,但丝毫不影响它的英姿,此刻只是一心一意地半蹲在地上守着自己的主人。
  “呜……”红豆疑惑地歪着头,好像在试着理解主人说的话。
  “红豆。”何许人小声叫它的名字,俯身摸它的头。
  红豆立刻摇着尾巴站起来,眼里都是显而易见的喜悦。红豆是一条受过伤害的狗,可它却很能分辨善恶好坏,总是能最直接地感受到人的善意,然后爱着爱它的人。
  何许人回家时,雨已经停了半个多小时,连马路上的积水也被蒸发干了,可家里的那种黏腻潮湿又压抑的氛围还是让他察觉到了不对劲。
  “妈,你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何许人把背包放在鞋柜上。
  “我不回来我怎么看我儿子啊?”何妈在接到丈夫的电话后就直接赶了回来,此刻心中愤愤难平,折射到说话上也变得阴阳怪气了起来。
  何许人心里很是不安,但还是告诉自己要稳住。
  “你去哪了?”何爸依旧坐在沙发上,面色平静,只有眉头微微蹙起。
  “我去新华书店了……”何许人最怕这样的父母,总是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审视自己,声音也不自觉地失了底气。
  “跪下!”何爸一声怒喝。
  何许人即刻跪下,何爸何妈站起,像两尊大佛立在他的面前。
  何许人跪得很直,平视着被父母裤子阻挡的前方,独独不与他们直视。
  “我们送你去读书,把你养这么大就是教你约会骗人了?”何妈说着,一掌拍在何许人的额头。
  何许人的身形晃了晃,额头变红,背依旧挺得笔直。
作者有话要说:  补完啦


第41章 倾轧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告诉我你到底去干嘛了!”何妈被磨得浑圆的指甲再次戳在何许人的额头,刻下深深浅浅的月痕。
  何许人沉默了,双手攥拳紧贴在裤缝外侧,眼睛用力地克制着泪水的外涌。
  “你不说是吧?我来告诉你,你又发病了,你像个神经病一样去到处勾搭男人,你还知不知道廉耻!”何妈的食指像一把尖刀直指在何许人眼前,似乎下一秒就要把眼珠挖出来让他来看看那些令她难以启齿的恶心事。
  “我不是神经病,我没有病。”何许人平淡地吐出这一句话,眼里没有丝毫畏惧。
  “你……你就是贱,就是脑子有病,正常人哪里会去喜欢男的!”何妈的胸口仿佛有一座激荡着烈焰的火山,熔浆已经到了火山口,喷薄欲出,“我看你就是还要被送去学校里治一治……”
  何许人的耳朵突然被母亲口中的“学校”震得失聪,后面那些话他一句也没有听清楚。母亲的两片嘴唇不厌其烦地相互拍打着,激动的口水里喷出看不懂的字句,像演着滑稽的默剧。
  何许人不合时宜地笑了出来,上下眼皮一合,滑落两行泪。
  “你们又要把我抓进去吗?”何许人偏头斜视着面前的父母。
  “那你告诉我们那个男的是谁?把他找过来!”何成器看了一会儿才开口,他不知道那个所谓的戒网瘾学校是否名副其实,但他还记得儿子走出那里时的阴郁。
  他真的不希望自己的儿子再去那里接受治疗,但如果何许人还要执迷不悟下去……何成器的大拇指在常年握笔形成的厚茧上磨损起来,暂时把心里的想法压了下去。
  “我不知道,我不认识。”何许人不想让父母知道徐然的身份,手下意识地捂上了口袋的位置,那里装着存有徐然信息的手机。
  何妈一眼就看见了儿子的动作,直接上手去掏他口袋里的手机。可何许人的手就像牢牢焊在上面似的,认她如何使力都不肯松手。
  “你松不松手?”何妈两手掰住那只护住手机的手,威胁道。
  何许人不作答,垂头看地,手机依旧被他按在口袋里。
  “好!”何妈突然松开手,没了桎梏的何许人在惯性的作用下猛地歪倒在一边。
  何妈走到电视柜边,何许人只听到一抽一关的滑轮声。下一刻,何妈就捏着缝衣针蹲在何许人的身边。
  “把手机给我。”何妈真的是到了气头上,不由儿子说话就开始在那只手上下针。
  被针扎的疼痛是短促而频繁的,何许人的五指攥得发白,最后从密密麻麻的针孔里渗出鲜红的血液,染得衣服也变了色。
  终于,何许人还是颤抖着松开了手,手机完好地落入父母手中。
  “密码是什么?”何妈接连试了几串有可能的数字都显示错误,直接开口问自己的儿子。
  何许人依旧沉默地盯着地板,抛光的大理石花纹上好像有比身边发生的一切都要有吸引力的焦点,不可动摇地固定住他所有的视线。
  “直接用指纹解锁。”何爸动手按住儿子的右手,用力之大仿佛担心他再次反抗。
  何许人的大拇指指纹也镀了层血红,但这科技发展确实是厉害,只是轻轻一靠,屏幕还是准确地识别解了锁。
  何成器这才松开手,跟着妻子一起翻看着这部手机里不可告人的秘密。
  “呵!”何妈一边翻看着短信,一边不屑地发出嗤笑。
  何许人不知何时又跪立起来,只是头依旧低垂着,叫人看不清他的具体表情。
  “他叫什么名字?”何成器看着这个未备注的号码,准备给儿子最后一次机会。
  “我说了,我不知道。”何许人死命地攥紧右手,可早已干结的血迹堵塞了针孔,温热的血液找不到出口来发泄他的愤怒。
  “可以,去大学长骨气了!翻天了!”何妈气得几乎要咬碎一口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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