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后比赛,练习时间紧张。”
何畏充耳不闻,转身要走。
“所以你是来我们组捣乱的?”
柴原冷静的戏谑紧跟何畏的脚步,像一阵滚烫的风拂过,烘得何畏耳缘都热了起来。
怒与羞同时触动一根叫自尊的敏感神经,何畏几乎没有思考就转头质询,“你到底想说什么?”
哦,还是有脾气的嘛。
柴原脸上平静的面具从不曾崩坏一瞬,“要么好好练习,要么……”
“要不然你要把我怎么样?”
柴原往前走着直至与何畏胸膛相抵,才俯视他,清隽眉目相距不足一尺,何畏下意识后退,被柴原紧紧攥住胳膊。
“要么,你离开队伍,另找一人抱大腿。”
口吐恶言的柴原慢条斯理,从唇边飞出的刻薄像张打湿的纸糊在何畏的脸上。
何畏冷冷看他,柴原面无表情地微微侧身,离开宿舍。
接近凌晨,柴原刚躺下,就听到一阵敲门声,姜火推门进来,直奔柴原床前。
“何畏到底去哪儿了?”
柴原缓缓坐起来,“他还没回来?”
“没有。”
“一直不在?”
“一直不在。”
柴原缓缓起身穿鞋,同屋没睡的练习生抬头询问要不要帮忙,柴原摆手示意不必,姜火抱着手臂冷眼等他穿鞋。
“你对何畏说了什么?”
柴原缓缓站起来,“明天早上6点排练,你先休息,我会把他带回来。”
走廊上冰冷冷的摄像头转动脖子,用黝黑的瞳孔对准他们,饶有兴致地窥视着在房间里发生着的秘密。
姜火曾试想过可能在《凌霄计划》出现的各种血雨腥风,却没料到第一场血雨腥风会发生在自己最看好的何畏身上。
而且主动撩骚的还是以不近人情著称的柴原。
同在一个屋檐下,除了年纪轻轻就清心寡欲只顾自己的少数派,哪个没艳羡过柴原的人气和实力。不过有的公开讨论,有的悄悄琢磨罢了。
人红是非多的主人公柴原在这里没朋友,明里暗里听去一些,既不惶恐也不骄傲,我行我素做朵冰山上的雪莲花。
姜火对偶像了解不足,偶然听人说起,才忽然困惑,这年头的冰山人设怎么还有人吃?
大家都在找寻能够和柴原分庭抗礼的人,只是当时大家都不曾想到那人会是从五等班直升上来的何畏。
姜火理所应当地想,如果有人对柴原构成人气上的威胁,那么他必然会成为让柴原不痛快的那颗眼中钉。
柴原大步走在过道,所经之处已是一片黑暗,迈出住宿大楼。从练习室到住宿点的路上只有风摇树叶声与细弱的虫鸣,大家都已进入疲惫的梦境。
柴原绕到大门,练习室门窗紧闭。
花坛,没人。
食堂,没人。
保安室,没人。
柴原抱着手臂面无表情站在月光下沉默片刻,抬步往停车场走去。
柴原走下通道,宽敞明亮的停车场里传来低低的,变了调的哼唱声。
“公公他偏头痛,公公他偏头痛……”
柴原暗暗舒了口气,听没一会儿,也觉得头痛起来。
要不是他认出了歌词,这段怪腔怪调的哼唱几乎让他以为何畏半夜溜到地下停车场,给其他选手下咒。
柴原放轻脚步往前,倚在墙边看着在灯下边哼边跳的何畏。额头颈窝满是晶莹的汗,微张着嘴轻轻喘气,一个转身跳跃练了一遍又一遍。
“公公公公公公公公……”
失败。
“公公公公公公公公……”
何畏脚下不稳,晃晃悠悠堪堪站住。他默然站立,思索一会儿又哼起这一段。
“公公公公公公公公……”
灯光下何畏呼了口气,跟随哼唱,完成了一次流畅的转身。
不算利落,但过得去。
柴原抱着手臂看他又练了三遍,转身动作总算练到不再失误。柴原耷拉着眼皮扫一眼手表,刚想开口叫他却又见他开始跳起下一段。
柴原见他认真勤勉,怕草草出言打扰了他练舞,就又等了一刻钟,不曾想何畏这个动作怎么也做不好,唱的和跳的分成两截,屡屡出错。
柴原掩嘴轻咳一声,从墙后走出来,何畏停下动作诧异地扭头看他。
“现在快1点了,你差不多该去休息了。”
何畏抓起衣服下摆擦了擦汗,“你都看到了?”
柴原沉吟,“我没来多久……”
“刚才那里,怎么跳?”
柴原放下抱着的手臂,走到中间,为他演示。
何畏跟着,“这样?”
柴原站在他身边做了一遍,何畏拧眉看着,自己又试了试。柴原抓着他的手放在空中,翻掌,定格。
“这里停住不动,两个拍子后转身走位,”柴原拧眉,“本来今晚要排走位,但是你没来。”
何畏没答话,跟着指示重复起来,柴原替他数拍子,又三次,总算跳对。
柴原略一清嗓,清唱起刚才何畏唱错的地方,何畏会意,细细听完,自己也清唱一次。
柴原点点头,抬步往通道走,“该回去了。”
“柴原,我想做好。”
柴原背对何畏站定,没有回头。
“我为我晚上的耍脾气道歉,我想出道。”
柴原脚步一顿,微微侧身,“那就一起努力吧。”
第4章
次日六点十分,姜火着急忙慌从床上爬起来穿鞋穿衣冲进练习室时,练习生们早已在大厅里排练,他抓了抓头发,冲伸来的摄影机勾起个虚弱又讨好的笑。
穿过一组组排练队伍,姜火的不安像只飞速充气的气球胀得厉害,直至找到自己队伍,柴原转过身送了他冷冷的一瞥,姜火心头的气球嘭得一声炸了,冷汗顺着脊背瀑布似的淌下来。
“睡迟了睡迟了,对不住!”
沉浸于研究舞蹈动作的何畏听见姜火的声音,别过头来,“你刚到?”
柴原冷淡的目光横扫姜火一眼,“现在我们排走位。九点声乐课,十点半舞蹈课,我们尽量出成品。”
姜火不知为何莫名有点怕绷起脸的柴原,他从后面绕到何畏身边,假意攀谈躲开柴原的目光暴击。
“你昨晚哪儿去了?”
“练舞。”
“哪儿练舞?”
何畏指了指停车场方向,姜火不依不饶问个没完,他也都一一回答。说到柴原来找时,姜火边点头不迭,边暗自嘀咕,自己昨天反应过度不晓得会不会给他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
这家伙看起来没烟火气,不苟言笑还没朋友,一看就不是宽容大量型人才。只要不记仇,姜火就算谢天谢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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录像大哥架着设备面无表情在练习室走动,当谢婉敲门进来时,大家的第一反应是错愕的沉默,然后是一阵掀翻屋顶的欢呼。
谢婉,国内第一女团队员,十五岁正式出道,门面与主唱双担,但凡团队歌曲中的高音部分全部由她承担,个人电子专辑销量记录位列女团主唱ep首位,记录至今无人打破。
她笑眯眯地踩着高跟鞋走进来,梨涡甜得像盛了一碗蜜糖,她利落地鞠了个躬,直起身把发丝别到耳后,“大家好,我叫谢婉,这两个月我在《凌霄计划》中担任你们的声乐导师。”
大家激动鼓掌,她眨眨眼,“是不是没想到是我?”
“是!”
“上期节目我看过,我对你们真的非常好奇,希望你们别让我失望。”谢婉环视一圈,“时间有限,现在就开始吧。第一组做准备,三分钟后开始试唱。”她低头看了看名单,“柴原组。”
队员们快步集中,柴原让何畏站到侧边去,却被谢婉笑着拖回来,让两人站在中间。
一曲终了,组内队员忐忑地把目光依附在谢婉身上,她托着下巴思考片刻。
“整体有点虚。分开唱,两个主唱先来。”
柴原扭头看何畏,后者往前站了一步,脸上带着强压下的隐隐不安。
清唱完毕,谢婉稍稍收敛笑意,让他们再唱一遍。
又一次结束。
谢婉摆摆手,让柴原停下,她微笑着朝何畏比了个请的手势。
“你唱。”
何畏稍稍振作,直起腰板大声唱起来,“公公他偏头痛,公公他偏头痛……”
静悄悄的练习室里只有何畏在扯开嗓子唱歌,语调里带着怂人走夜路式的自我鼓励和视死如归的苍凉。姜火在一旁没忍住,捂嘴笑起来。
何畏抬头与谢婉对视,在她的眼里分明看到了爱惜与怜悯。
“怎么回事?”
“我没发挥好。”
谢婉抬手示意他再唱一次。
“公公他偏头痛,公公他偏头痛……”
柴原的太阳穴跟着何畏混乱的节奏也开始一阵阵突突地跳动。何主唱的一小段清唱,勾得队友们的偏头痛也发作起来,想笑又觉得唇亡齿寒,一根绳上的蚂蚱,一个人重心不稳,全队都捞不着好处。
“你们主唱是队员选的吗?”
何畏点头,谢婉哑然看着他。
沉默给尴尬的氛围划出一片留白,她抿唇一笑,“先这样吧,全结束了你再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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