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芒 (老鬼先生)

　　步凡几乎是想都不想，
　　——不去啊，你和他才认识几天。
　　谁料俞瑶根本就像没看见步凡的回答一样自己回答了自己的问题，
　　——老周说过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我肯定得去啊，我不说了我去换衣服了。
　　步凡盯着屏幕皱了皱眉，她平时也没觉得俞瑶情商有这么低啊，可是稍微换位一下，要是谢终南突然叫她出去吃饭她大概也就这反应了。可是谢终南和卿一肖那渣男肯定又是不太一样的，就比如有个男版谢终南约俞瑶她肯定也是会全力支持的，但看这个样子，俞瑶现在是九匹马都拉不回来的阵仗，她想了想回道，
　　——懒得管你，要是他吃完饭要带你唱个K开个房什么的你可得说你家有事啊。
　　俞瑶回了很多个点过来，看得步凡密集恐惧症都要犯了，她不是非得把人想得这么不纯洁，只是她有一次出门等谢终南上学的时候比较早，借着晨光恰好看见卿一肖拉着一女的从对面酒店里出来，她是真担心俞瑶没什么脑袋给人骗了。
　　很多个点之后俞瑶又说了句，
　　——行了凡姐，你别瞎操心了行吧，我肯定保护自己周全。
　　步凡也没再回她，把聊天界面关了之后盯着谢终南头像发呆，都已经快两个小时了，谢终南怎么还不回她啊？她想打个电话过去问，却发现自己又忘了管谢终南要。
　　她盯着界面想了想，手指在屏幕上飞快的跳跃着，
　　——谢终南，你把你手机号发我吧，微信有时候不太方便。
　　自然没有回复，
　　“也不知道现在干嘛呢。”步凡趴在床上自言自语道。眼睛瞄到自己放在床头的全家福合照，突然有些心酸的摇了摇头。
　　她之前还在想要是她爸妈打电话过来她老是关机占线要怎么解释，可是这都快三天了，一个电话都没打过来过，就连发微信问一句也没有。步凡感觉自己真的好孤独啊，这种孤独感时时都会出现。
　　步凡家两个大学教授，虽说不必谢终南家光是她知道的就是在西藏有一家五星级酒店，可是她家确实也算不错，在A市市中心有一套三百平的跃层大房，其他地方零零散散也分布着些房产。她从小接触的东西都比身边的人，要那么稍微高档一点点，所有朋友同学都羡慕她，说她好看又有这么多好玩的东西。
　　但是步凡知道她有多么羡慕在小区里玩沙子的小朋友被家长揪着耳朵回去的时候，她也想自己爸妈能来叫她一次，可是通常情况都是她睡着的时候她爸妈回来，醒过来的时候又不知道跑哪儿去做学术交流了。
　　有段时间她还会故意犯浑撒泼，想着她爸妈能来学校揍她一顿，可是他俩一个在北京一个在英国，给班主任打了个电话道了个歉，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旁边人看着她长期乐呵呵的没什么脾气，可是有时候憋急了她也没人说，只能自己一个人抱着床上的玩具熊哭了很久之后睡一觉，第二天继续乐呵呵没什么脾气的跑去上课了。
　　可能是这种无所谓的态度撑得太久了，就好像她是真的无所谓了。她虽说追狗血言情校园小说，但是也没真的想过要去谈个恋爱什么的，因为都没有足够的能力去承诺未来，或者以后跟她爸妈似的把小孩儿一个人放家里，来个保姆做做饭，这些都不可能是她要做的。
　　对谢终南的态度也一样，只要这种情感还在自己的可控范围之类，她都不会说出来去干扰谢终南的生活和思想，她无所谓惯了，不把自己放在心上也太久了，所以习惯性的在意的都是别人的想法。
　　步凡的人生终极目标就是可以自己一个人到处浪，就江湖侠客无牵无挂的那种浪，她最喜欢的人其实不是李易峰什么的，她最喜欢的是李白，要是自己这辈子能活出他十分之一的洒脱来就够了。
　　可是她现在又掉入了那种无底的悲伤之中，她就是想不通其他人都带着自己小孩在外面玩，好工作忙可以理解，可是为什么可以一个微信都不发。
　　她已经是一个冲到临界快要爆炸的气球了，步凡本以为这么多年都已经习惯了，可是她现在才发现事情在心里累积多了人是会崩溃的。
　　现在就要崩溃了，那种可以称作是畸形的情感让她那颗心无处安放，每天都难受得想哭，她除了俞瑶没人能说，可是和俞瑶又不能说得太过，最多就是告诉俞瑶自己喜欢谢终南。可是步凡真的很想她妈能够找个时间坐下来和她好好聊一聊。
　　但是怎么可能呢，她妈哪里会有时间来和她扯这些呢，就算她告诉了妈妈，最多也只是说一句你别想太多，现在的任务是好好学习。
　　可是她还是想打个电话过去，就当只是听一下她的声音，那边响了两声就被接起来了，妈妈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急促，应该是在教室里面走路，
　　“喂？凡凡怎么了？”
　　步凡听到这声音哇的一声就哭了出了，哭了好一会儿抽抽搭搭的说道，
　　“妈，我是不是你俩捡回来的啊。”


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步凡估计她妈那边是被吓到了，只是听见高跟鞋踩在地面上的声音没了，推断应该是她妈妈停下来了，沉默了很久之后，她听见妈妈用英文应该是在和旁边的人说了一长串，大致意思就是我先不过去了你们给教授说一声。
　　然后她就听见妈妈的声音稍微有点紧张问道，
　　“凡凡你怎么了？什么事情惹你不开心了吗？”
　　步凡哭得更厉害了，
　　“就是你一个电话都不给我打，我感觉自己像是被领养回来的，我肯定不是亲生的，对不对？你跟我直说吧，我自己走就好了。”
　　她妈妈又在那边愣了一会儿，然后笑出了声来，
　　“忙啊，两边又有时差，有时间的时候你都在睡觉，我才不忍心把我的凡凡吵醒呢。妈妈爸爸是最爱你的人了，也是和你最亲的人。凡凡你怎么会那样想呢？”
　　接着又顿了顿，
　　“妈妈爸爸能把这条命都给送出去，只要你开心就行了，知道吗凡凡？”
　　步凡在那头听着，情绪渐渐平稳了下来，这次的眼泪是因为感动而掉下来的，她很粗鲁的扯过纸巾，很大力的擦鼻涕，想来她妈妈听着肯定很难受。
　　“凡凡，虽然你自己在家，还是要文雅一点知道吗。”
　　步凡翻了个白眼，然后继续道，
　　“我现在很生气，我觉得你们压根就不想管我，我一个人特害怕。”
　　她妈妈在那边轻轻叹了口气，
　　“妈妈知道你难受，换谁不难受，我这么十几年回来的时候看你你睡着了，出门的时候你又还睡着，有时候一个学术交流又远时间又长，妈妈也很想你。”
　　“可是没有办法，我想你的未来能够自己想走多远就走多远，所以我们现在必须得给你赢得更多的东西，你的未来才能是真正自由的。”
　　“妈妈很对不起你，其实对你的要求真的就是你开心就好了，但是凡凡就是优秀，成绩又好，又不给爸爸妈妈惹事儿，你知道吗凡凡，你是我和爸爸的骄傲。”
　　步凡一时有点语塞，她张了张口，最后只能吐出一个，
　　“妈…”
　　这一切都是她爸妈给她换来的，一切她引以为傲的，都是爸爸妈妈给的，她居然还这样去问她妈妈，真是太过分了！
　　只是毕竟血肉相连所谓心有灵犀，她妈妈知道步凡这么个电话打过来确实不对劲，想了想还是问道，
　　“凡凡，有什么事让你不开心了吗？”
　　步凡想了想，对着电话轻轻嗯了一声。
　　那头又愣了愣，
　　“是学校之外你不能掌控的事情吗？”
　　步凡闻言顿了一下，心想这种默契度肯定就是亲生的了，她想了想，还是嗯了一下。
　　“这个没事儿，妈妈相信你看人的眼光，我和你爸就是初三那会儿在一起的，我不反对你早恋，但是得有分寸。”
　　她简直要对这么通情达理的妈跪下来膜拜了，这才觉得自己这么多年来其实一直都没用心的去了解过自己的父母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人。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她一个人，这种感觉真的是很震撼的。可是不知道如果她妈妈知道自己女儿的暗恋对象是个女生，又会作何感想呢。会不会直接从国外飞回来和她好好谈一下啊。
　　步凡最后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妈妈，重点就是，那个人，她不是个男的。”
　　她能够感到电话那头有一阵长久到能够让她觉得快要窒息的沉默，这个沉默大概持续了快三分钟，中途步凡把手机屏幕转过来看了好几次看是不是掉线了。
　　直到她妈妈又开始说话，这才把听筒对上了自己的耳朵，
　　“凡凡，妈妈不知道该说什么，你这个年纪，有些想法都是正常的。爸爸妈妈的同学，有很多分手的，初恋，大部分都是会受伤的。”
　　“但是你这样的情况，妈妈没遇到过。可是这事儿，要是你们俩出了什么…..问题，最后分开了….不知道得几年才能缓过来。”
　　“妈妈不反对你的这种想法，可是这个你真的要控制住自己，别…别迈出那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