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芒 (老鬼先生)

　　“就我跟你说的那女的。”
　　俞瑶眼睛一下子睁得老大，
　　“就那谁？就你说的谢终南朋友圈那女的？”
　　步凡木然的点点头，她感觉自己全身已经没有力气再去回答俞瑶的话了。那个虎牙女生看起来比步凡高一些，看见谢终南的那一瞬间，她先是笑着张嘴叫了句什么，教室里太吵，隔得太远步凡没听清楚。
　　但是她看得见，她看见那女的说完一句什么之后，冲上去勾住了谢终南的脖子，然后脑袋在她耳朵旁蹭了蹭，又看她说了句什么，嘴巴一张一合，那颗虎牙显得异常刺眼。
　　谢终南听她说完之后，双手在她后背上拍了拍，那女生又蹭了蹭谢终南的耳朵。
　　“我靠。”
　　俞瑶在一旁惊呼一声，
　　“谢终南那是在笑？”
　　俞瑶后面这句话是转头盯着步凡说的，步凡只觉得自己嘴巴更干了，心脏像被人压着往下推，她咽了咽嗓子，说了句，
　　“是。”
　　谢终南轻轻环着那个女生的后背，眼神又变成了照片里的那样，那这三个多月的时间里，步凡只看到过一次的神情。
　　然后谢终南勾了嘴角，就只是很浅的一个弧度，但是你就是看到出她在笑，谢终南现在看起来特别温柔，一点也不像平常那样可怕。
　　而这样轻轻的一个弧度，是步凡从来都没看到过的，而她在意识中也没有想象出来过，她不知道谢终南笑起来会是什么样，然而这比她以为得还要好看，还要温柔。
　　那虎牙女生还环着谢终南的脖子，谢终南的眼神还是那么柔和，就让她这么抱着，没有推开她。可是上次她不小心这样抱着谢终南的脖子，谢终南只给她说了两个字，
　　——放开。
　　谢终南，原来你也不是一直毫无波动啊。
　　步凡只觉得那个女孩的笑，她的虎牙，她的手，甚至于谢终南的手，都让步凡感觉到铺天盖地的绝望。
　　怎么谢终南在她心中摇起的波澜，又在一个月不到的时间里面这样急速的上升了，她什么时候这么难过过啊？就连她八岁一个人在家把手划破之后，呆站在那里傻傻看着血往外涌的时候，都没有现在这么害怕。
　　步凡好害怕，害怕在等一个抬头谢终南就走了，在等一次转身谢终南就不在了。她看起来是这个虎牙女生的，不可能是她步凡的。
　　她之前有一点点的希望相信自己能打动谢终南，是因为谢终南给过她一点希望，那些不同于别人的表现，都让她兴奋激动。
　　可是如今，她亲眼看见谢终南会主动回给别人一个拥抱，会抱着她笑的时候，她的心像是被活生生给撕开了。
　　步凡保持着转身的别扭姿势，在看见谢终南被那女生握住手腕带走的时候，僵直的背一下子就垮了下来，没有任何预兆的，也没有任何控制的，她的左眼先落泪，然后右眼也跟着掉了泪下来。
　　俞瑶知道她在难过，从自己位子上走了出来，坐在谢终南的座位上，轻轻的拍着步凡的肩膀，
　　“没事的，我刚刚看见她被那女的拉走的时候回头看了你一眼。”
　　“看个屁啊，”
　　步凡把头埋在俞瑶肩膀上面，自己的肩膀一抽一抽的，说的话也抽得断断续续的，
　　“她没有看我，她看的就是那女的，完了俞瑶，你说我怎么了，我怎么会这么难过。”
　　俞瑶其实真的看见谢终南的眼睛往步凡这里瞟了一下，事实上她也真的瞟了一下，但是步凡现在这个状态，多半自己说什么都会以为是在安慰她。
　　俞瑶索性不说话，就让步凡趴在自己肩膀上抽，她俩说话声音很小，前后左右的都没听清她们在说什么，就觉得莫名其妙每天笑得像个傻子一样的步凡哭了起来，毛子易回头看着俞瑶，比了个口型道，
　　“她咋了？”
　　俞瑶对着毛子易挥了挥手，
　　“没事儿，她想着分班考试有些人要走，作为班长有点舍不得。”
　　毛子易可能觉得有点无法理解，摇了摇头把脑袋转回去了。
　　步凡抽了一会儿，然后就把头埋回自己臂弯，趴在桌子上不说话也不动，刚刚抬头看俞瑶的时候，眼睛鼻子都是红的，那双漂亮的眼睛都哭出红血丝来了，毛子易又恰好回头看了一眼，给扔了瓶眼药水过来，
　　“班长你冷静点，他们就是读文科去了，你不用哭成这样吧。”
　　步凡瞪着兔子红的眼睛看了一眼毛子易，又一颗眼泪跟着她的脸颊滑了下来，毛子易以为是自己说错了什么，慌慌张张说了一大堆看见步凡还瞪着自己流眼泪，吓得赶紧把头转回去开始背一篇名为终南山的古诗。
　　步凡听见终南两个字就把头给埋下去了，俞瑶一本语文书打在毛子易背上，毛子易回头很是无辜的皱眉看着她，
　　“大姐你打我干嘛，我说话也是错，背书也是错，你俩到底要干啥啊。”
　　俞瑶瞪了一眼毛子易，
　　“你闭嘴做物理好吧。”
　　毛子易转头骂了句神经病，倒也真的没再说话了。
　　谢终南在第三节 课的课间回来了，整个上午老师都在会议室开会，据可靠消息他们下午还要开会，刘成组织着后面一排的玩起了狼人杀，其他都在认真复习，但凡填了理科的，没人想从一班出去，所以除了刘成可能还会靠着关系留在一班的，还有几个选文科的在后面有一点点吵，整个教室都挺安静的。
　　步凡趴在桌子上一直没动，不管俞瑶怎么说她都不抬头，后来俞瑶觉得分班考试这么重要的事情她们的第二名不复习趴在桌子上闹情绪不太好，就让毛子易拿着练习册给她们俩念题。毛子易虽然觉得这样做很像神经病，但是也不敢招惹俞瑶。乖乖的开始念。
　　俞瑶看步凡的呼吸渐渐均匀了，就知道她开始思考题了，心里轻松了一些，也拿着草稿纸开始算。
　　“根据以上条件，求……”
　　毛子易的问题还没说出来，余光就瞥见站在过道上的谢终南，正盯着还在算题的俞瑶，眉头微微蹙着。
　　步凡半天没听到求什么东西，抬头看着毛子易，
　　“说啊。”
　　然后又顺着毛子易的目光看过去，就看见谢终南正站在自己旁边，谢终南看见步凡本想习惯性的把眉头给展开，却刚好对上步凡那一双红得可怕的眼睛。
　　谢终南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抬手好像准备去摸一下，步凡看见那双在外面冻得有点发紫的手有些心疼，但又想到今天她拍那个虎牙后背的样子，又把头埋了下去，
　　“毛子易你快念。”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毛子易哪里还会再念下去，他看了眼俞瑶杀气逼人的眼睛，趴着的步凡，又像刚见面时候那样皱着眉头，眼中丝丝往外溢着寒光的谢终南，他感觉这三个人之间气氛稍微有些微妙，伸手拍了拍俞瑶的桌子，
　　“大姐你快回来了，座位的主人回来了。”
　　俞瑶很想站起来质问谢终南和那女的什么情况，但是又觉得没有任何立场去说这句话，就算是要帮步凡，她也没有资格，没有立场说这句话，两人顶天就是从同桌往上的好同学好朋友，她和自己朋友见面关她们什么事啊。
　　可是步凡又这么伤心，她看了眼谢终南，对着毛子易说道，
　　“座位上又没人，我又不知道她回不回来，坐都坐了，我才不让呢。”
　　毛子易心道完了完了，要是待会儿谢终南一把把俞瑶给撩翻了，自己到底是冒着被骨折的风险去帮忙还是躲在一旁好好看呢。
　　正在他纠结的时候，却看见谢终南异常平静的看了一眼俞瑶，然后蹲了下来。谢终南蹲在步凡面前，虽然步凡整张脸都被她自己给遮住了，可是她还是能感觉到黑影变矮了，她原本朝着外面埋的脸往里面转。
　　谢终南还是蹲着，一只手扶在桌角，下巴顺势靠在自己手背上，另一只手伸出手指戳了戳步凡的肩膀，步凡没理她，转过脸睁开眼睛看着俞瑶。
　　俞瑶扯过一张草稿纸，在纸上写道，
　　——快转过去看，你家谢终南现在特萌，错过这一次不知道还要等多久了。
　　——快，比她刚才笑的时候还萌。
　　步凡看着前面那句本来都准备转回去看她一眼了，看见后面那句话里面的笑字心情又不好了，脑子里又想起刚才谢终南拍那个虎牙女后背的样子，把眼睛闭上，把头埋得更深了。
　　俞瑶看着这一幕心情异常的愉悦，她从步凡背后挤出来回到自己位置上，对着谢终南道，
　　“你进去呗。”
　　谢终南朝着她点了点头，但还是没进去，还是保持刚才的姿势半蹲着，又用手戳了戳步凡的手臂，这次还说了句，
　　“怎么了？”
　　步凡闻言身体一僵，告诉自己一定要当一个有节操的人，觉得不能因为她现在跟你说了一句话你就又屁颠屁颠的跑回去了，可是她在这里扯什么别扭呢。
　　谢终南和她非亲非故的一个同桌，这么蹲在过道上好几分钟已经是给了她天大的面子了。步凡这样想着，把椅子往前搬了一点，谢终南看了眼她的椅子后背，踏步跨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