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火 (长生长恨)

　　他躺在路陌身侧，闭上眼睛，却并不能很快入睡。老实说，这张床他买来后都没怎么用过，他都不知道当时买家具的自己脑子里装的是些什么。
　　四下里静得只闻呼吸，还不是他的。旁边的热源让他有些不舒服，即使吃了药让身体拥有一部分生理特征，但本质还是改不了的，人体的温度对他来说太高了，遑论是有着不死鸟血统的路陌。
　　他往边上避了避，环境是舒服了，脑子里却还想着些有的没的。唐安无奈，伸手去捏自己的颈动脉窦，总算是消停了一会。
　　医学万岁。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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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安是被热醒的。
　　他恍惚间以为自己回到了活着的时候，就像是那些夏天的晚上，燥热而烦闷。
　　然而睁开眼睛，他既没有回到过去，现在也不是夏天，更不是晚上。
　　是路陌那家伙把手绕到了他胸前，堪堪盖在了核心所在之处。
　　他想拨开他的手，却换来更紧的拥抱。
　　“醒了就起来。”
　　路陌不满地含混一声。
　　唐安掰开他的胳膊，这次用了几分力气:“我要给你做饭，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唐安瞥了眼墙上的挂钟，这可能得两顿一起吃了。
　　“你要给我做饭？！”路陌一听激动得不行，“爸爸他从来没给我做过，我们以前都只喝营养液，偶尔吃点面包。”
　　路冬梵的恶劣程度超出了唐安的想象:“他不会做饭也不给你们点外卖？”
　　路陌摇摇头说:“爸爸说外面的东西不卫生。”
　　唐安突然冒出一个荒谬的想法，不会是路冬梵因为把钱都花在了研究上，所以根本没心思给他的造物们准备吃食吧？这倒也像是他会做出来的事。
　　“那你能吃多少，我随便给你做点。”
　　路陌也说不好自己的饭量，唐安只能带他去厨房，让他想吃什么就说。
　　唐安正洗菜，路陌忽然问道：“你自己不吃吗？”
　　唐安想起来他还没给他解释自己的身体状况。他刚想说明，却鬼使神差地撒了谎：“我吃过了。”
　　路陌“噢”了一声，没再追究。
　　唐安自我安慰，那天左手的异样伤口他都没问，说不定路冬梵以前给他科普过呢。
　　这直接导致了唐安做菜时因为心不在焉而多了或少了几道工序。
　　他的身体是不允许他进食的，平日里连水都要少喝。所以每次做菜他都是按着网上的步骤来的，从不出差错。
　　待到饭菜上桌，路陌尝了一口，微微皱起了眉。
　　他虽然没说，但唐安敏锐地察觉了。他问道：“不喜欢吃？”他没觉得是因为不好吃。
　　“有点奇怪，它本来就是这个味道吗？”
　　唐安沉默了。他努力回想生前那些萦绕唇舌的味道，还没等他组织好语言，唇上就凑了一筷子菜。
　　“你尝尝？”
　　虽然不能吃，但味道还是闻得到的。唐安下意识地含进了嘴里。
　　他才嚼了一口就惊醒过来，快速奔到厕所吐了个干净。
　　吞下去不是不行，但完全不能消化，只会腐烂在胃里，清理起来非常麻烦。
　　“对，对不起！”路陌以为是自己的错，表情难过得要哭了。
　　唐安有些气喘，他对路陌笑了笑：“不是你的错，不用道歉。”
　　唐安又清洗了几遍口腔，这才走向盥洗室门口站着的小家伙：“走吧，我带你出去吃。”
　　即使是在外面吃饭也没有让路陌高兴几分，整个人看起来还是恹恹的。
　　但这并不妨碍他展现他惊人的饭量。面对唐安意外的神情，路陌终于露出一丝赦然。
　　他结结巴巴地解释：“我以前不吃那么多的……”
　　他以前当然不吃那么多，因为他能吃的就只有那么多。
　　唐安点点头，对他发出邀请：“要跟我去个地方吗？”


第6章 第 6 章
　　考虑到口述教程的难度，唐安决定让路陌亲自和周翼交流。
　　至于唐谨恒的社交恐惧症，那根本没在唐安考虑范围内，毕竟这一剂预防针迟早要打的。
　　一路上路陌都在四处张望，甚至路旁的一株狗尾草都能让他停滞不前。
　　唐安很有耐心地等待他。他发现自己总是无限纵容路陌，这种过分的宠溺让他想起了他还是人的时候和女朋友生活的那段日子。
　　哦，不对，路陌还只是个心智不成熟的孩子。所以这也许是来自长者的关爱？
　　他们七拐八绕地来到了老房子，唐安自觉地停下，等着路陌将这里里里外外看了个够。
　　他们来到地窖，唐安让路陌在上面先等等，他先给下面两人通告一声。
　　周翼看到是他下来，微微颔首:“主人。”
　　“嗯。”他应着，“唐谨恒呢？”
　　“二主人在做实验。”
　　“他吃东西了没？”
　　“吃了一点。”
　　唐安把路陌唤下来，为二人介绍:“周翼。路陌。”
　　路陌好奇地盯着周翼的翅膀看，还伸手扯了扯。
　　周翼动了动翅膀，用请示的目光看向唐安。
　　唐安对路陌说:“你可以把翅膀放出来，你们互相交流一下，教教他怎么飞。”
　　他撂下二人，向实验室走去。
　　今天的手术台上没有尸体，唐谨恒在一旁的实验台忙碌。各式的烧瓶中盛放着五颜六色的液体，看上去像是要做药剂。
　　“需要帮忙吗？”
　　唐谨恒一个激灵，试管中的液体险些溅出。他赶忙把它放在试管架上，这才怒气冲冲地质问唐安:“你为什么把无尽能源给他？！”
　　唐安歪着头:“只是一点。”
　　“你知不知道那个东西有多难得到！如果少了那你怎么办？！”
　　唐安顿了顿，抬手去揉他的乱发，语气满不在乎:“总要有人照顾你。”
　　唐谨恒努力让自己看起来超凶，打掉他的手，恶狠狠地说道:“我可以照顾自己，总之饿不死我！一会就把那点能源填回去！”
　　唐安冷冷地拒绝了他:“不可能。”
　　唐谨恒动了真怒:“到底谁是主人！”
　　“要么留在周翼那里，要么我现在就拆了核心。选一个吧。”
　　“你！”唐谨恒没想到他会这么决绝，他的眼睛湿湿的，“你要为了他做到这种地步？！”
　　“……”唐安敛了刺，“为了你。”
　　唐谨恒的眼泪直直落下。
　　“你也老大不小了，不能只靠实验过活。你又不想出去，我也时常在外面，兴许哪一天就发生什么意外活不过来……”
　　唐谨恒死死捂住他的嘴:“不许乱说！”
　　唐安缓慢拉开他的手，继续说:“那样的话，你就算不想出去，也可以让周翼代你去买东西，那点能源应该够他看不出异常了。嗯，你还要记得拿下他的翅膀。”
　　唐安一脸平静地为他安排以后的生活，全然不顾及唐谨恒的感受。
　　“哦，对了，给你送了件礼物，但是记得是要还给人家的。”
　　他拉着唐谨恒的手朝外面走去。
　　路陌此刻正飞在空中，背几乎贴着天花板。他艰难地抱起周翼，似乎想靠坠落让他学会飞行。
　　他看到了来人，嘴角一咧：“唐安！”
　　唐谨恒因为这陌生的声音惊恐得迈不动脚，死死拉住唐安的衣服。
　　唐安慢条斯理地把它抽出来，低声说：“他就是Lolita的最新成果。”
　　唐谨恒不安地绞着手，他紧张地看着已经落到地上，正好奇地往这边张望的少年，颤颤巍巍地打了声招呼：“你……你好。”
　　唐安淡定地指指他：“唐谨恒。”
　　路陌认真地回道：“唐谨恒哥哥。”
　　唐谨恒觉得有点不对劲，他小声地问唐安:“他是不是有点……”他指了指脑袋，一副龇牙咧嘴的样子。
　　唐安睨了他一眼:“又不是你的造物。”
　　“也对噢……”
　　唐谨恒感慨完，对研究的热情立刻盖过了对生人的恐惧，他兴冲冲地跑到路陌跟前，连珠炮似的问了一大串问题。
　　路陌向唐安投去惶恐不安的眼神。
　　唐安有意要弄成这样的局面，他只是宽慰地对他笑笑。
　　路陌闷闷地收回视线，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答着唐谨恒的问题。
　　唐谨恒发现路陌的智商对他的提问造成了严重的阻碍，他抱臂而立，一边皱眉沉思，一边又回到实验室。
　　路陌松了一口气，赶忙跑到唐安身边紧紧抱着他，还不忘蹭蹭脑袋。
　　“唐安……我有点想回去了。”
　　唐安轻拍他的背:“怎么了？唐谨恒没有什么恶意的，他只是很喜欢研究。”
　　“唐安……”路陌拖着软糯的声调，似乎还想撒娇，他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啊，是爸爸。”他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对唐安解释说，“他让我出门带上的。”
　　在接通前他对唐安笑了笑:“我出门前有跟爸爸汇报的。”
　　唐安本来听说是路冬梵的电话，全身都戒备起来。现在听见路陌这样说，竟是有些恍神。
　　“陌陌宝贝，你在哪玩呀～”就算没有开免提，唐安也听到了俏皮的女声。
　　“我在唐安这里。”路陌一板一眼地汇报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