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期间,汤姆从未放松对他身世的追查,他已经把级长名单追溯到了五十年前,而那些奖品陈列室里的名字就连比利都熟悉得快能背下来了,那个真正的斯莱特林后裔却依旧一无所获。
除此之外,他们在两学年里都取得了不错的成绩。比利简直成了斯拉格霍恩的得意门生。这不奇怪,因为他完全熟悉老鼻涕虫(现在几乎所有人都在背后这么称呼斯拉格霍恩)的套路,何况魔药课本来就是他的强项。今年这门科目的高分大大弥补了他在魔法史和黑魔法防御课上的不足,梅乐思教授看上去已经快要对他绝望了。
而汤姆几乎是所有教师的宠儿。的确,邓布利多并不像其他老师所表现出来的那么喜欢汤姆,但他也不止一次地在课堂上说过汤姆肯定能成为变形术的一把好手。二年级的期末,汤姆理所当然地获得他学生时代的第二个学年全优和年级第一。
在离开前最后的时刻,比利坐在收拾干净的床上看着宿舍发呆。汤姆正把他们俩的通信徽章裹好,一起放进行李。绿色的帷幔已经卷起来了,维克托被关进笼子里,纳吉尼角落的小窝也早就打包进了箱子。
即使是比利,在想到那个逼仄、压抑、即使在夏天也依旧阴冷的孤儿院都不禁感到沮丧,何况是对那里深恶痛绝的汤姆。
“该走了。”汤姆站起身拍拍手说,黑眼睛里终于也露出一点恋恋不舍的神态,“就当作——当作我们要去进行一个短暂的夏季旅行好了。”
“不过这旅行可不太令人愉快。”
“是讨厌。”汤姆撇了撇嘴说,“你可以直接说讨厌。”
“不过我们总会回来的。”比利跳下床来,最后检查一遍还有没有遗漏在宿舍的课本,“无论旅行多讨厌,九月份我们就可以回家了。而且这个假期总算有一点好事。”
汤姆疑惑地看着他。
“你不知道?”比利眨了眨眼,“这个暑假有魁地奇世界杯!斯拉格霍恩已经念叨了快半个月了,说他能搞到票。而且——”他故意放慢速度说,“他特意跟我承诺过会邀请你和我一起去。”
汤姆皱起眉头,露出了一种“你在开玩笑,我才不去看一大群傻瓜集会”和“但只要离开伦敦那个鬼地方,去哪儿都行”交织的矛盾表情。他思忖了好一阵,最后抿着嘴唇,勉强点点头。
比利忍不住笑出声来。
八月中旬,汤姆和比利终于接到了斯拉格霍恩的邀请函。烫金边缘的信封里有两张世界杯门票,还有一张写着夸张花体字的硬笺纸。彼时比利正饱受一场重感冒的折磨,没有庞弗雷夫人的强效提神剂,低热与头晕已经快把他逼疯了。
“或者我可以向他说明情况,”汤姆一边递给比利一块手帕一边假笑着说,“‘由于比利的身体原因,先生,我们只能遗憾地婉拒您的好意并错过这场盛会了’,你觉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我想你也早就受够了科尔夫人最近的神经质了,她总疑神疑鬼下一学年学校就要把你和我开除。”比利使劲擤了擤鼻子,瓮声瓮气地说,“快从纳吉尼的窝里把我们还能用的羽毛笔翻出来回信,如果实在没有就从维克托身上拔一根——说不定我见到斯拉格霍恩的时候还可以跟他要一瓶祛热魔药。”
然而比利的希望落空了。当他们通过破釜酒吧的壁炉去到斯拉格霍恩家之后,迎接他们的是正在惬意享受一盘红糖华夫饼的魔药教师。在热情地欢迎过那两个满脸壁炉灰尘的学生之后,斯拉格霍恩慷慨地端出了两杯姜茶:“今天下雨,挺冷的,是不是?快来和我一起喝点儿热茶——等一会儿,还有两个学生,和你们一个年级。我想他们很快就到,我们一起走。”
“您在里面加了……黄牛木粉末,先生。”他们坐在几张小扶手椅上,汤姆接过茶来的时候嗅了嗅,“您感冒了?”
“好鼻子!”斯拉格霍恩赞叹地点点头,“我知道,鬼精灵,当然瞒不过你。只是作为预防而已,我的感冒制剂刚刚好用光了。”
比利看见汤姆借着低头喝茶的动作用眼角余光头向他投来幸灾乐祸的一瞥,他很想打一个大喷嚏,好不容易才忍住,难受地用手摸摸早就被擦得通红的鼻子。
斯拉格霍恩有点儿不满意地看着他:“令我吃惊的是,比利,你怎么没有闻出来?我以为你知道,黄牛木有一种——”
“是的,先生,一种特殊香气。”比利沮丧地喝了口茶,鼻音浓重地说,“可是抱歉,现在我什么也闻不到。我只能辨认它沉淀在茶杯底的果实粉末——另外,您一定还加了生姜。”
另外两个学生其中之一是他们的老相识——赫托克·格兰杰,一起和他们上了两年的魔药课,从上个学期起,比利觉得他越来越像个活版《魔法药剂与药水》了;而另外一个是个拉文克劳的学生,很眼熟,但与他们并不相识。
他们一行五人到达魁地奇世界杯营地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了,雨后泥泞的道路格外难走,芳香的青草气息则是对此的补偿。营地里极为喧闹拥挤,斯拉格霍恩在其中行走比一般人艰难得多,很快他就开始抖动着海象似的胡子,呼哧呼哧地喘气了。
“先生,”赫托克紧跟在斯拉格霍恩身后,费劲地在人堆里提高声音,“不知道我们还要走多久?我觉得我们没有时间搭帐篷了。”
“比起你课上的表现,赫托克,我得说你这个问题大失水准。”斯拉格霍恩看上去不那么愉快,当然,这与他困难的跋涉也有关系。只有在露营区开始时不时有巫师主动冲他打招呼时,他才露出他惯常的微笑,“当然有人替我们搭好帐篷了。艾伦,你看上去不太好,怎么了?”
那个拉文克劳的学生没有开口说话,只是脸色铁青地“嗯”了一声,他看上去快要吐了。赫托克扶住了他:“都怪那该死的门钥匙。”而事实上他自己也不太好,在和门钥匙脱离的时候他一脚踩进一个盛满泥水的草坑,现在半条腿都是干涸的泥浆。
现在五个人里有三个人看上去都像是刚刚历经一场灾难,比利恹恹地跟在队伍的最后,觉得自己的脑袋就像被一头巨怪狠狠踩了一脚。在他第三次不知道被谁的脚绊了个趔趄并道了对不起后,他的手腕被汤姆狠狠攥住了。
“跟着我走。”这四个学生里看上去最干净整齐、丝毫没有狼狈之态的人不耐烦地说,而就连他拎着的行李似乎都没沾上一星儿灰尘。
比利头晕脑胀地跟着他,汤姆有种挺神奇的能力,就是能极为游刃有余地穿梭在几乎看不见缝隙的人潮里。然而这段虽然磕磕绊绊但却顺利得多的路途只持续了不到五十码,斯拉格霍恩正在前面和一个穿深紫长袍的巫师亲热地握手,紧接着,他转身就钻进一个深绿天鹅绒的帐篷里去了。
等到比利和汤姆进到帐篷之后,发现那简直就是另一个斯拉格霍恩的家。那里的布置和他的房子几乎一模一样:钢琴、扶手软椅,甚至包括绣着花纹的桌布。
不得不说这帐篷搭得实在稳固,他们上楼的时候几乎感觉不到晃动。
“二楼只有两个卧室。”赫托克对艾伦咕哝着说,“我们四个得住一间。”
然而没有人回答他,其余三个人都忙着在收拾自己的东西。艾伦带了一个不大的斜挎包,比利和汤姆则手拎着一个半旧的小手提箱,然而他们各自从里面拿出的东西简直让人对那些箱包的尺寸感到惊讶。赫托克嘟囔了两声,也打开了自己的手提箱。
“我觉得我可以自己施无痕伸展咒了,这也没什么难的,是不是?”赫托克一边拿出他的两件衣服,一边对艾伦说,“但我妈妈总不放心。她说她六年级的时候施这个咒语还出过错,口袋小得只能放进一颗无花果籽,但是施咒时刚好在她身边溜达的狗从此变得不论吃多少东西都不满足……”
说实话,比利觉得赫托克的舌头一定也被施过无痕伸展咒。他已经不流鼻涕了,但是头疼得厉害,赫托克那些絮絮叨叨的话在耳边回荡,让他觉得神经就像是很久没有上油的生锈盔甲,一阵吱呀作响。
“你看上去像是快死了。”汤姆看了看他,皱眉说。
“给你。”比利把刚拿出来的一个蛇皮小钱袋递给他,“你来吧。”
那个蛇皮小钱袋就是纳吉尼。为了避免她在旅途中乱窜,比利把她变形了,并且小心放在箱子的夹层里。在愤怒的小蛇恢复原形的一刹那,她猛地弹起来,给了满屋里最吵闹的那个人狠狠一口。
“哎哟!”赫托克大叫一声,猛地跳起来,疼得在直跳脚,“什么东西?!”
没有解气的纳吉尼开始满屋游动,不时昂起头颈发出嘶嘶的威胁声。赫托克惊恐地不停叫着:“蛇!梅林啊!有蛇!它是从哪儿出来的?!”
“对不起,停,别叫,等一下……我给你拿药……”赫托克的每个动作都好像重重踏在比利脆弱的神经上,最后他不再犹豫,直接朝不停惊叫跺脚的赫托克举起魔杖,“——张口结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