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文半信半疑地深深看了汤姆一眼——这个一向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胸有成竹、无论他对别人做了什么都心安理得的男人似乎正在焦躁不安,他细长苍白的手指正无意识地急促敲打着沙发边的矮桌——无疑这种焦虑并不是因为局势。但欧文同时明白黑魔王打死也不会把心里的感受老老实实说出来,有些人从小就是这样——似乎感到内疚是一件羞耻的事情,至少也是一件有损骄傲的事,因此绝对不能示人。
欧文暗自叹了口气,揭开菠萝蜜饯的盒子,突然说:“要不要来一块儿这个?”
汤姆皱起眉冷冷看着欧文,那目光仿佛在暗示他刚才说了一句极端愚蠢的话。
“你会发现相当有效,”欧文谆谆善诱道,“虽然我也不喜欢甜食,但曾经我在魁地奇赛和那场该死的三强争霸赛上吃了不少。我想我不用担心柳克丽霞了,只要有足够的菠萝蜜饯,她就一定能渡过难关。”他从那里面挑了一块儿最大的蜜饯,不容分说地朝汤姆递了过去——还好没有遭到顽固抵抗,那个别扭的男人虽然深深皱了皱眉,但最终还是低下头,就着欧文的手迟疑地把它含了进去。
这已经是前所未有的让步了,欧文心满意足。他从沙发上站起来,突然倾□,吻了吻汤姆紧闭的、几乎抿成一条线的苍白嘴唇——舌尖舔到一丝丝刚刚沾上的、蜜饯粉末的甜味。
“抱歉,”欧文直起身后一脸遗憾地说,“由于你正吃着甜食,汤姆,所以我想我不能深吻了,但总之我希望你觉得好受一点儿——看得出来你还没有要睡的打算,那么我先上去了,晚安。”
汤姆的眉毛几乎要挑到天上去了,那张英俊的脸上的表情一瞬间变得很微妙。事不宜迟,欧文立即敏捷地走向楼梯口,好在身后传来那种熟悉的、懒洋洋而慢条斯理的低沉声音让他瞬间松了一口气:
“好极了,欧文,你又多欠了我一笔本金——晚安。”
这天夜里汤姆上楼很晚。
记不清是几点,欧文睡眼惺忪地又下来了一次。他站在狭窄的楼梯上的阴影里,扶着摇摇欲坠的木质扶手,看见楼下各种各样杂乱的书堆里只有一个角落点着一盏小灯。他揉了揉眼睛,探出脖子,好不容易才从昏黄的光线里辨认出汤姆幽灵似的苍白的脸。
那个穿黑袍的男人正飞快地翻看着一本黑皮厚书,在昏暗诡秘的灯光下,他就像正在进行某种麻瓜们笃信的巫术仪式。乍一看欧文还以为汤姆对某本麻瓜们的世界史书籍产生了浓厚兴趣——然而很快就可以肯定,这真是再可怕不过的幻觉,欧文眨了眨眼睛,终于看清了那本书的模样。
汤姆飞快地浏览着书页,灯光让他的侧脸映在墙上,就像一片黑色剪影。欧文情不自禁地想起从前在霍格沃茨上学时这位优等生准备期末考试的情景:那时候也是这样,桌前永远明亮的一盏灯,昏昏欲睡、仿佛充满瞌睡虫的空气——
只不过这一次摆在汤姆面前的可不是什么魔咒课或者魔法史的教科书。
欧文不知道自己是在几点才哈欠连天、蹑手蹑脚地重新走上楼去。该死的梅林啊,他后来多少次懊恼地发誓,如果他当时知道第二天会发生多么令人精疲力竭的事,他一定会在这一晚多睡一会儿。
——不过用这一点来责备梅林似乎不太公平,毕竟他从来就不具备占卜的天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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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祝大家看文愉快~
顺说,本文马上就要完结了~
╭(╯3╰)╮
96一个难以相信的噩耗
第二天算不上是一个好天气。窗外一片雾霾阴沉,欧文清醒过来的时候第一眼就看到维克托正站在一个高高的衣柜上,用翅膀遮着头打盹儿。纳吉尼在窗台上,完全违背蛇的习性把自己舒展成懒洋洋的一根长绳,她仰面朝天躺着,肚皮上的鳞片泛着一点亮光。
然而汤姆不在卧室里,欧文实在忍不住怀疑昨天晚上他根本就没有睡觉。
事实上欧文自己也因为睡眠短缺而头晕脑胀,他浑浑噩噩地洗漱完,走下楼去,准备去厨房里做点儿吃的——当然还是毫无新意的煎蛋和麦片粥。
“早。”一个低沉的声音从欧文身后传来,一个脸色苍白的黑袍男人抱着手臂坐在角落的沙发里,两条长腿交叠在一起,就像一座冷硬的石雕。
——汤姆的声音阴沉得有些不对劲。按照常理来说,欧文绝对能敏感地发现这可疑的变化,然而这个早晨他实在是太困倦了,他一定是在一个冗长的梦里和一条火龙打了一架,疲惫得几乎有些垂头丧气。
“……早。”欧文打着哈欠朝厨房走去,“你根本没睡,是不是?我想你很快就需要一副强力提神剂了……”
“我想,”汤姆的声音阴恻恻、冷冰冰的,好像每一个单词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现在就需要看看这个。”
欧文终于察觉到状况不对了,他狐疑地回过头,几乎被汤姆铁青的脸色吓了一跳:“你怎么——哦!”在看清楚桌上摊开的是一版报纸后欧文似乎明白了点儿什么,他随手拿起那倒霉的报纸抖了抖页面。然而出乎意料地,这一次竟然不是那专门报道不幸消息的《预言家日报》。
“奇怪,”欧文嘟囔着问,“你为什么突然买了埃塞克斯的地方报纸?”
汤姆硬邦邦地哼了一声,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脸色已经不是难看可以形容的了。“唰”地一声,他倾身从茶几旁边摞着的书里抽出几张羊皮纸,连带着一个已经变得皱皱巴巴的信封:“——因为我看了这个。”
在看清了信封后,欧文才猛地反应过来——这是两天前斯科夫人让维克托带来的信件,这两天他完全把这事忘了,甚至也不知道这封信是怎么跑到了汤姆的手里——他明明把它塞进了自己的长袍口袋。
——不得不说汤姆的做法真有点儿令人大为光火。
“你又擅自拆了我的信?”欧文厉声问。他叹了口气,又感到有些无可奈何地扶住额头,“听着,汤姆,你得讲点儿道理,这毕竟是我……我妈妈的信——”
“——看报纸,第十一版,”汤姆毫不留情地打断了欧文,他的手指死死按着那封信,骨节发白。他一字一顿、几乎是恶狠狠地说,“中缝,第二栏——立刻。”
汤姆古怪的态度开始让欧文警惕起来了,但报纸中缝——这里能登什么消息?他按照汤姆说的找到了地方,仔细看了看那几行铅字——
梅林的三角裤!在看清那短短的一条消息时他差一点昏过去!
“订婚声明:欧文·洛克斯——M·W·斯科先生暨夫人三子,埃塞克斯,斯科庄园;与西格纳丝·伊莎贝尔·路易莎,J·G·博克暨夫人独女,伦敦西1区,卡帕蒂亚广场7号。”
欧文惊恐地瞪大眼,他原本残存的睡意就像太阳高升后的露珠被蒸发得无影无踪。他仔细看了好几遍,依旧不能相信这是真的:“这是……这是一份恶作剧报纸?!”
“当、然、不、是——”汤姆咬牙切齿地说,他坐在角落的阴影里,脸色惨白得就像个吸血鬼或者阴尸。
欧文呆呆地举着那张报纸,他浅蓝色的眼睛已经不聚焦了:“可、可是——”他的喉咙像是被一块巨型巴波块茎堵住了。
汤姆的脸色似乎因为欧文的震惊而稍稍缓和了,他动了动手指:“可是什么?”
欧文喘了口气,好不容易才把话说完:“可是订婚登报……这明明是二十年代的做法!”
一阵慑人的红潮迅速蔓延上汤姆的脸颊,这个阴沉的男人看上去顷刻间就要暴怒了,然而他竟然克制住了。
“——那只能说明可敬的斯科夫妇真是尊重传统的人。”随着汤姆尽力收敛起情绪,他颧骨上可怖的绯红稍稍褪去了,但这并不代表他能完全做到心平气和,“然而我仍旧认为你现在应该把注意力放到这莫名其妙的婚约上来——”他咬牙切齿地说着,声音就像嘶嘶的蛇语,“看看这个!”
现在汤姆终于把那封神秘的来信物归原主,递到了欧文的手上。欧文手指微微颤抖地展开信,从头到尾读了一遍。信是斯科夫人的笔迹,针对欧文指派维克托送出的那封信——由于后来被汤姆不知道用什么见鬼的方法刻意篡改过,所以欧文也不知道家里人到底看到了什么内容——做出了答复。出乎意料地,看信里的内容列文斯似乎还帮欧文的逃离学校圆了谎,而霍格沃茨也并没有寄来什么违反校规通知单。
同时,斯科夫人还欣喜地写道:“你很快将有一个小弟弟了,欧文,我们决定给他起名查菲。我和你爸爸知道你一定会真心为此感到愉快……”
梅林,那才不是什么小弟弟!如果不是现在心情太复杂,他一定会感到哭笑不得,正是由于他的出现,似乎把家族里的关系弄成了一团乱麻。
——直到这里,这封信似乎还只是昭示着欧文非凡过人的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