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你大/爷!
不过也好在陈志的骚扰,关于这一阶段老爷子的情况,陈洲都了解的差不多了。陈父这回事下定决心的退出管理层,把公司完完全全的交给陈志,估计月末的股东大会就能正式任命。他老人家在死神边儿上溜达了一圈,知道自己时日无多,脾气愈发古怪,他虽然年过七十,但总觉得自己还年轻,再活个二三十年不是问题。但是老天爷又不会跟人讲道理,陈父这个一辈子都不屈不挠奋勇斗争的人如今找不到对手,而死亡的恐惧如影随形,渐渐的,那些无处消磨的愤怒都转移到小辈儿身上了。
陈志打十分钟的电话,一分钟用来交代事情,一分钟用来祈求陈洲帮帮他的忙,余下的八分钟全部都是吐槽他爹的。陈洲一直没觉得陈志这小子有什么做脱口秀演员的能力,但是就凭他一口气说个二十分钟不带重复的水平,努努力没准真能吃这口饭。
不过陈洲不像陈志那么没心没肺无忧无虑,他最近总是难以安眠,尤其是陈父出院之后,他心里总是不安稳。一天夜里他从梦中惊醒,混沌之间心跳骤然加快,他就知道,也许真的是风雨欲来了。
可是那能怎么办呢?陈洲在小的时候是非常相信那些所谓的“个人奋斗”的,仿佛只要足够努力,所有的危机都能迎刃而解,但事实总是令人难以满意。过了三十岁,陈洲就不做那些自由的梦了。
他一直都是悬在钢丝上的人,他知道自己也许会安稳的走到对面,但更大的可能是在万丈高空摇摆着坠下去。
人总是不能要求的太多。
而赵达达显然还没到陈洲这个段位,他对危机一无所知,并无比兴奋的谋划着两人之后的小日子。
赵达达这些天一直在研究耕种。夏天要到了,赵达达已经恬不知耻的将陈洲的这个小别墅当成了他自己的家,而赵达达作为一个勤俭节约的人,每每看到陈洲家的那个别墅自带的小花园就一脸的心痛。陈洲从小到大就养过两盆绿植,其中的一盆还由于他的一次出差忘了让人浇水而干枯致死,另一盆的命运虽然多少好了那么一些,但也只能说是勉勉强强活到现在。而陈洲也随着年龄增长,对这些花花草草上了点心,但是赵达达要的可不是上一点点心,他是想在这小花园里种菜啊!
他在各种各样神奇的品种间选择,从草莓葡萄到土豆地瓜,开始的时候陈洲还努力规劝他,后来发现这小子不是一般的执着,真的上手准备种植大白菜了,他倒也觉得有趣,看笑话似的看赵达达投入到紧张的种菜当中。
正式种植那天,陈洲大爷似的搬了把椅子在门口,怀里抱着豆丁,一大一小的两个影子挡在阴凉处,旁边还摆了一张小桌,冲了壶茶,饶有兴趣的看赵达达耕耘。
赵达达撅着屁股倒腾,没过一会儿就一脑门的汗,再一回头发现陈洲整个人跟地主似的悠哉悠哉的喝茶吹风,气的赵达达想把他脑袋给插土里。
赵达达酝酿了好一会儿,刚想发火喊一嗓子,就听见陈洲桌面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说来也怪,这些日子很少有人烦他,相比于之前的接不完的电话,这些日子简直像是陈洲有了一层信号隔绝墙,清净的让人心怀焦虑。
所以当赵达达看着陈洲皱着眉头盯着屏幕的时候,胆小的把那声堵在嗓子眼的怒喊压了下去,继而转移到豆丁身上,傻笑着要豆丁过来陪他玩。
陈洲听了几分钟的电话,而他的人依旧稳稳当当的坐在椅子里,赵达达胶皮的长靴子都陷进地里了,脸上灰突突的,正摆着手让跳到地上歪脑袋看他的豆丁过去。豆丁显然对赵达达做的事情并不感兴趣,它反而对大白菜比较有兴趣,先是用手试探的碰了碰,后来发觉这并不是个有杀伤力的东西,就大着胆子挠了两下,最后就整个小身子抱着大白菜啃来啃去,一边啃赵达达一边赶,两人倒是玩的不亦乐乎。
电话里的声音也有短暂沉默,陈洲慢慢的发出一声笑来,眸子很冷,但嘴角带着弧度:“我知道了,一会儿吧,吃完饭我就过去。”
手机那端的人又补充了两句,随后收了线。
陈洲叹出口气,迎着阳光端起茶杯,闭着眼睛喝了一口:“达达!”
赵达达达几颗白菜都不同程度的受到了来自豆丁小朋友的伤害,听见这声呼唤本能的应了一句:“啊!”
“吃饭了。”陈洲把杯子放下,起身走进阳光里,豆丁看见陈洲过来就松开了叶子已经被它咬的七零八落的白菜,蹦跳着往陈洲身上爬。
“你敢!”陈洲看着豆丁两只踩在泥里黑的不成样子的爪子威胁了一句。
赵达达手撑着腰站起来,满脸的汗珠,显得眼睛又大又黑:“豆丁,他不敢打你,是个男人咱就上去。”
陈洲眼角向下,哼出一声:“我不敢打他,我还不敢打你啊……”
他的第二个“打”字念的意味深长,赵达达听后抽了一下嘴角:“老污公……”
“呦,我的达达长大了,都学会腹诽了。”陈洲跟个老父亲似的说,气的赵达达翻白眼。
“吃什么?!”赵达达走了过来,把缩在陈洲脚下的猫咪抱起来丢到他的怀里,还借机把自己手里的土全数蹭到陈洲身上:“漂亮!”
陈洲:“……”
陈洲:“吃完饭我出去一趟。”
“去哪儿?”
“回趟家。”陈洲拉着就要进厨房的赵达达去了卫生间:“先洗手。”
“哦。”赵达达进了屋才觉得肚子饿,于是便跟着陈洲老老实实的洗手,他挤了洗手液,把两只手里全都搓满泡泡:“用我陪你吗?你别多想,我就在你家楼下等你而已。”
陈洲把豆丁也扒了下来,按着它的小爪子冲水:“不用,没多大事,就是回去看看,你不还是得种白菜呢吗?认真播种,回来我要验收。”
“老财主!”赵达达擦干净手,把吓的“喵喵”叫的豆丁从陈洲手下解救出来,一同奔赴厨房。
赵达达又累又困,吃完饭后说什么都要再睡一个午觉,陈洲把他安顿好,然后在车库里看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选择打车过去。
陈家是一个他住了好些年的地方,但无论哪一次回来,他都觉得无比的陌生,好似这里从来未曾属于过他,而他,也从未属于过这里。
陈志大了后就自己买了套小公寓和陈珂一起住了,而陈洲则是更早,从出国留学开始就再也没在家里留宿过,就连逢年过节也是自己开车过来打个转儿,等到时间不早了,他就告别陈父和陈志,一个人在开车回去,所以这么些年来,他从未在家里喝过酒,因为喝酒了,家就回不去了。
今天陈家很怪,陈洲按了门铃,过了好一会儿,里面出来个一身西装的男人,是他爸的保镖,跟了很多年了。陈洲随着他走进去,发现家里从司机到保姆一个外人都看不到。
两人走到二楼,门口还有两个保镖,陈洲心里有犹疑,但也并未做何猜想,推开门走了进去。
陈父自从上次之后身体就开始极速衰颓,不过好在虽然身体素质已经大不如前,但精神头还算不错,整个人坐在轮椅上,膝盖盖着一张毛毯,雪白的头发向后规整的梳着,一双眼锐利的看着陈洲。
赵秘书也在,垂首站在陈父身边,有些奇怪的看着陈洲。另一面还有一个陈洲没见过的男人,看样子得有四十多岁了,穿着灰绿的夹袄,下巴上有一道很长的刀疤。
陈洲不知道为什么,看见这个男人让他觉得有些不舒服。
陈父摆手让他过来,陈洲沉了脚步,往前走了两步。就这么两步,他就知道今天的家门,也许就是虎穴。
“陈洲。”陈父喊着他的名字,语气里带了点陈洲说不明白的味道,好像是确定了什么,又像是有了些残存的温暖。
陈洲低下头,目光直视他:“爸爸。”
陈父微微抬了脸,两只眉毛蓦地耸动,嘴角向上弯,但弯了一半嘴角就停滞不前,勉勉强强的算是一个笑。他吐了口气,喉咙里嘶嘶拉拉的:“听说你最近交了一个小朋友?”
陈洲不知道他问的是不是赵达达,也摸不清他问这个事情的原因,便模糊的回了一句:“不算吧。”
“不要瞒我,你身边有能照顾你的人,爸爸很开心。”这句话从一般的家长口中说出来,应该是非常和蔼可亲的,但不知为什么,陈洲从陈父的嘴中听到,竟浑身打了个寒颤。
陈洲不打算和陈父继续纠缠于这个话题,于是峰回路转的问:“您今天叫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陈父又是那样皮笑肉不笑的样子:“你还是这么沉不住气。”他向后伸了下手,赵秘书递过来一张支票:“你也看出来我这身体越来越不好了,你们兄弟二人我都不太能放的下,这里是一个亿,给你以后的生活用的。你手里的公司股票,如果你愿意,爸爸可以用目前市价的二倍收过来……”
“爸爸。”
陈父摆了下手,阻止了他的话,继续说:“我知道你这些年也从公司赚了很多钱,那些也都是你应得的,你能有所成绩,我也很欣慰。但是今时不同往日,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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